第2章

宋理理不敢耍大牌，隻能咬著牙演。

鴉雀無聲的幾分鍾後，她的冷汗落在了演播室光潔無瑕的地板上。

 

我拿起話筒點評：「不知所以，難看至極。」

 

——啪的一聲，演藝廳內的燈光驟黑。

 

黑暗中隻能聽見一聲尖叫。

 

7

 

宋理理進了醫院。

 

燈再亮起的時候，她紅著眼圈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

 

錄制被迫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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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同時，李翊君的電話打了過來。

 

他的聲音很冷，在電話裡質問我：「說好的帶她，你就是這麼答應我的？」

 

我握著電話，一時說不出話。

 

剛剛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中，我想過他是會擔心我，還是會怪我。

 

現在有答案了。

 

人就是要在一步步不S心的驗證中，變得堅定。

 

我覺得很累，不想再聽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擔心，很快掛了電話。

 

導演看見我臉上的蒼白，有些擔心，問我要不要也去醫院看一下。

 

做完檢查，剛好碰見扶著宋理理的李翊君。

 

原本說說笑笑的宋理理看見我後，立刻皺眉，嘴裡小聲念叨著疼。

 

李翊君想讓她先走，被她扯住了胳膊：「我嚇壞了。」

 

我冷哼一聲，李翊君摸了摸她的頭，送走了這尊大佛。

 

他走到我面前，看著我手中的檢查單：「受傷了？」

 

我有樣學樣，陰陽怪氣道：「我嚇壞了。」

 

「看來是沒事。」李翊君轉身要走。

 

「那麼心疼幹脆離婚，我給她讓位。」手裡的檢查單已經不自覺地被我揉皺。

 

李翊君一直沒什麼情緒，聽了這話卻有了怒意：「你想都別想。」

 

我不理解，明明已經沒有感情，他也明目張膽地偏愛別人。

 

何必還裝作在乎這樁婚姻呢。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我臉上。

 

沒有再像從前那樣讓我覺得安心，隻是讓我覺得陌生。

 

他說：「沈清容，你隻要乖乖在家，這部戲拍完，我會回到你身邊。」

 

我看著他的背影，小腹一陣絞痛。

 

8

 

過了幾天，綜藝導演聯系我。

 

他在電話裡說得隱晦，我卻聽明白了。

 

李翊君讓他把對宋理理不利的片段全部剪掉，隻留下我誇她的部分。

 

不過如果他真的被說服了，那他就不會打這個電話給我。

 

圈子裡所有人都在假裝體面，像我這樣和宋理理撕破臉的，正是他們節目夢寐以求的熱度。

 

「你們一向看熱鬧不嫌事大，難得碰到這麼好的素材，你舍得剪掉嗎？」

 

「如果我是你，還會為這場火再添把柴。」

 

導演沒再廢話，我想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很快預告片放出。

 

我頂著一張惡人臉，把一臉柔弱的宋理理罵得一無是處。

 

底下的網友都在打抱不平。

 

【宋理理還沒畢業，抱著虛心請教的態度來學習。作為前輩對一個新人這麼嚴厲，真是惡意滿滿。】

 

【都是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呢？】

 

【還想復出呢，出來就搞雌競。你的戲裡一定隻能有你一個女演員吧，難怪沒人找你演戲。】

 

【肯定是因為李導啦，她這樣以後誰敢拍李導的戲？也太敗壞李導的名聲了吧。】

 

一開始我還能看見幾條客觀評價，說宋理理的確演得差，我不過是實話實說。

 

很快就被水軍刷下去了。

 

李翊君找到我，這次他像是真生氣了。

 

「你的名聲不重要嗎？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就是你想給別人看的？」

 

我一臉無所謂，反而問他：「你那位小姑娘挺懂輿論的，你可別栽到她手上。」

 

他被噎得掛了電話。

 

我被黑得這麼慘，他應該高興才是。

 

畢竟最不想讓我順利復出的人，應該就是他。

 

可我怎麼甘心為他做別人的跳板。

 

接這個綜藝，我就沒想過老老實實按照他的安排捧宋理理。

 

過氣女明星的處境艱難，就算是我，想要再接到像樣的戲也很困難。

 

我比宋理理還需要熱度。

 

我需要被別人看到，需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回來了。

 

9

 

那之後，也有不少導演向我拋過橄欖枝。

 

隻不過沒有大制作，大概是因為李翊君在圈子裡打過招呼。

 

他告訴所有人，我的重心仍在家庭。

 

因此重要角色謹慎考慮我。

 

不過沒關系，沒有小角色，而我可以是從頭開始的小演員。

 

我在裡面挑了個沒什麼名氣的導演。

 

年紀不大，比當年的李翊君還要小一兩歲。

 

看起來不靠譜，但他的劇本寫得很好，我很喜歡。

 

既然他願意用我，我有信心讓他贏下這場賭局。

 

劇組的人都叫他言導。

 

第一次見，我問他為什麼會找我。

 

他沒給我面子，不客氣地說：「因為三十歲左右且有演技的女演員，隻有你願意接。」

 

一句話說得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在說我。

 

開機發布會的地點和李翊君的撞了。

 

他還沒到，宋理理在化妝室等著。

 

我路過的時候，宋理理坐在裡面叫我：「沈老師，恭喜你又可以拍戲了。」

 

她看了看我身後戴著帽子口罩的言導：「隻不過拍點名不見經傳的片子，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呢？」

 

「不是人人都是李導，你的好運氣好像已經用完了。」

 

放在平時我懶得跟她計較，但畢竟她說的不是我一個人。

 

我剛想理論，身後的人攔住了我。

 

沒什麼情緒，隻說了一個字：「走」。

 

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挺怪的，被人指著鼻子說，情緒還能這麼穩定。

 

宋理理顯然以為我們示弱了，她把手上拿著的劇本遞給我炫耀：

 

「看看李導的劇本，這才值得我們演員付出時間。」

 

她還在喋喋不休，我看著熟悉的劇本卻感到手心一陣涼意。

 

這個劇本，是很多年前我和李翊君共同創作的。

 

它就像是專屬於我們的回憶，我以為他絕不會輕易動它。

 

沒想到他拿來捧她的，居然是這個。

 

10

 

我作為演員出道之後，很少有人會再提起。

 

其實當年我和李翊君，是導演系的同班同學。

 

隻不過當時他沒錢請演員，就讓我試試。

 

那時我隻拍過些小組作業，從來沒有正經的演戲經歷，因此拒絕了他好多次。

 

可李翊君跟我保證讓我放開演，一切有他。

 

直到第一個鏡頭拍完，看監控器的時候連我都吃了一驚。

 

李翊君很會拍，有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我是戲中人。

 

他當時一臉笑意，誇我是天生的演員。即使後來，他也這麼誇宋理理。

 

後來我們共同創作了這個劇本，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演員，拍攝計劃一直擱置。

 

我曾經開玩笑問他，既然對我那麼看好，為什麼不讓我演。

 

他難得嚴肅起來，說我是創作者，成不了戲中人。

 

他要等一個命定的人。

 

發布會結束，我特地留了下來去找李翊君。

 

休息室沒有其他人，他在閉目養神。

 

聽見動靜，他皺了皺眉脫口而出：「宋理理，過來。」

 

「很失望？」我關上門。

 

他睜開眼見到我，皺著的眉頭松了開來：「沒有。」

 

「宋理理就是你等的命定之人？你知道，她根本演不了。」

 

「你到底是想捧她，還是，隻是想毀了我？」

 

糟蹋我的心血，將曾經驕傲的我踩在腳下。

 

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李翊君很恨我。

 

他聽見這話，帶著一絲慌亂起身向我走來：「我沒有......」

 

我不斷後退，直到門被推開，宋理理走了進來。

 

她扔下手裡的花，趕過去扶著李翊君，嘴裡卻指責我：

 

「李導這麼辛苦，你一點都不體諒他。」

 

「新電影的事，你問我就好了。」

 

我冷笑出聲：「問你？你知道個屁。」

 

我又看向不說話的李翊君：「如果你一定要動這個劇本，那我們走著瞧。」

 

11

 

我和李翊君名存實亡的婚姻徹底暴露在媒體眼中。

 

沒什麼人關心我的感情狀況，他們關心的不過是名導李翊君的花邊新聞。

 

李翊君常年在外拍戲，很少回家。有了宋理理後，他甚至再也沒回來過。

 

我為了好好表現，這幾天在劇組一直很拼。

 

加上言導年輕氣盛要求高，我幾乎累得沒有精力想起李翊君。

 

難得的休息，我躺在床上卻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身後的床下陷，李翊君從背後抱住我。

 

「我答應你，不動那個劇本。」

 

「你也答應我，乖乖回家好不好？」

 

他似乎對我復出有很大的執念。

 

我始終搞不懂他心裡在想什麼，他的背叛，他的妥協。

 

我推開他：「滾。」

 

床頭我的手機亮了一下，上面隱約跳出「醫院」兩個字。

 

李翊君看向我的手機，聲音冷了下來：「生病了？」

 

「需要我給你找醫生嗎？」

 

我看了一眼短信，很快刪除，回頭告訴他：「我最近過得很好很開心。」

 

我沒有騙他。

 

從頭開始，累是當然的。但我再也不用一個人待在家裡，從天亮到天黑。偶爾回來的李翊君成了我全部的情緒。

 

他推開門的瞬間是開心的，我就是開心的。

 

後來我們關系變淡，我已經忘了什麼才能讓我開心。

 

直到我帶著花走出門，去祝賀他，卻看見他身邊早就有了別人。

 

那一瞬間我的情緒回到了我的身體，很生氣，但又好像很高興。

 

解脫了。

 

李翊君冷笑：「那個小導演就能讓你滿足了嗎？看來你所謂的復出也不過這點追求。」

 

「還是說你氣我和宋理理，在別人身上找我的影子？」

 

他把衣櫃裡他的衣服全部裝進行李箱，報復般地當著我面打給宋理理，讓她來接他。

 

我靜靜地看著他。

 

最後在他離開時，將離婚協議書塞進了他的包裡。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送他一份大禮。

 

12

 

李翊君的名字在熱搜上掛了好幾天。

 

說他似乎心情很差，幾次修改劇本，不滿意又被全部推翻。

 

整個劇組都被罵，隻有宋理理能在他面前說上幾句話。

 

媒體更是拍到他連著幾天都在買醉。

 

我猜他大概是看見了離婚協議書，隻不過裝作沒看見。

 

劇組裡全是新人，我的拍攝任務很重。

 

有的時候因為對手戲演員的失誤要不斷重拍。

 

言導話很少，但他的臉色越來越黑，有的時候躲回自己的房車很久都不出來。

 

我還指望他翻身，不想讓他這麼焦慮下去，準備跟他聊聊，順便說說我的看法。

 

畢竟我學過，沒準真能幫到他。

 

可當我看見業內有名的大導演「闫導」坐在他身邊時，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還好沒班門弄斧，差點我成小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