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無能,但媽媽也沒辦法。
「媽媽害怕說錯了會害了你,隻能問問老師,問問懂的人。」
她尷尬嗫嚅地在女兒面前剖析自己的不足,手足無措地在燈光下瑟縮成一團的影子彰顯著她的無奈。
我的父母都沒上過幾年學,在他們那個時候實在是太常見了。
我爸爸讀到了小學三年級,家裡說沒錢了,不給上了,讓他去跟木工師傅學點手藝好賺錢,其實是為了給哥哥攢錢娶媳婦。
我媽讀了小學一年級,然後就回家幫忙帶弟弟妹妹了。
他們認的字不多,讀的書不多,但是渴望讀書。
他們尊敬讀書的人,他們尊敬有知識的人,他們傾其所有都希望我成為那樣的人。
那是他們所認為的未來能過上好日子的最好的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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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希望我可以走上那樣一條路,不再重復他們的人生。
我還記得當年村長家裡的兒子讀了大專,在整個村子的人的眼裡,這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爸媽他們沒有管那些反對的聲音,堅定地送我這個「賠錢貨」去了幼兒園,即使幼兒園每天就是玩,還要交伙食費和學費,他們也覺得值得。
錢從牙縫裡省出來也開心。
後來送我去了小學。
開學前媽媽帶我去買了一個大大的書包,上面印著一個漂亮的公主,有著金色的頭發,還有配套的鉛筆盒。
爺爺一如既往地對我這個丫頭片子視而不見。
奶奶抱著大伯家的哥哥皺了皺眉,罵了句:「糟踐錢。
「一個丫頭片子買這麼好的東西幹什麼。
「一看就是個腦子笨的,隨了你的豬腦子,幹點活都幹不好。
「能讀出個什麼東西?
「以後還不是嫁給別人家,是別人家的人,真是白瞎錢。」
和幼兒園裡不一樣,小學的黑板上畫著很多奇怪的符號,每一個讀音都不一樣,我根本記不住。
我開始覺得奶奶說得對,我真的是豬腦子,不然別人怎麼都會,就我不會。
混在一群同學裡,我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怕被老師發現我不會。
單個的怎麼念我忘了,連在一起拼讀我更是不會。
在學校的日子成了我的噩夢。
我開始恐懼上學,甚至連睡覺都成了我害怕的事情,因為一睜眼就要上學了。
後面的男生總是喜歡拽我的辮子。
他拉著兩根辮子嘴裡喊著:「駕,駕,駕。」
「籲!」
同桌拿著筆在課桌上劃出一條線,警告我不許靠近。
「我最討厭你這種小女生,看著就煩。」
「離我遠點!」
我小心翼翼地不碰著那條偏離中間的線。
後面的男生又在踹我的椅子。
老師突然提問,我起身時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他皺著眉,不耐煩地催促道:「葉知秋,這個怎麼念。」
「那個怎麼念,我不會。」
我紅著臉站在原地,小聲地說著。
老師把書本往講臺上一摔,剎那間我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你說什麼,大聲點。」
我有些害怕地抬起頭,手SS地捏著衣角:「老師,我不知道。」
聽著班裡的嘲笑,我的臉在發燙,就像是奶奶拿著燒火棍燙我的胳膊時那樣。
「上課時你幹什麼去了?神遊啊?」
「你是腦子生鏽了還是進水了。」
「就這點東西我講幾遍了?」
「說話!」
我愣愣地聽著老師數落我,他嚴厲地呵斥。
他還說要請家長,好好聊我上課不認真這件事。
我聽見天塌的聲音。
可我爸媽沒有來,因為我爸S了,我媽被趕走了。
為了帶走我這個賠錢貨,我媽放棄了賠償款,隻帶走了我爸的遺像。
而那天上課的情景,即使跨越了近十年,也依舊清晰地刻在我的腦子裡。
學不會,腦子笨。
成績差就會被欺負,被辱罵,被罰站。
5
今天是返校日。
校門口貼著大大的照片,學校內掛滿了橫幅,大喇叭裡不斷播報優秀考生的名次。
我抱著鮮花站在領獎臺上接受榮譽。
曾經那個被罰站在班級外面的小女孩收獲了掌聲。
林天驕抱著鮮花站在我的身旁,笑得陽光燦爛。
她就像是真正的小太陽,時刻散發著獨一無二的光芒,感染著所有人,吸引著所有人。
「葉知秋,其實我覺得第二也不錯。
「不是我差,是你太厲害了。
「高中階段,我願賭服輸,等到了大學,我們再繼續一決高下。」
林天驕像一隻驕傲的小孔雀,揚起自己的下巴,自以為很酷炫,但實則滿滿的傲嬌和可愛。
我笑了笑,回復說:「好啊。」
隨著攝像機咔嚓一聲,我們的高中三年在此刻定格。
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我本來還有些奇怪,今天怎麼沒看到楚天澤,不料回家的拐角就見到了。
他也真是戀愛腦上頭,堪稱卑鄙版愛情戰神。
為了讓我考前發燒,影響我的考試狀態,直接自己親身上陣把自己搞到高燒。
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屁事沒有,考試正常發揮,穩穩拿下全市第一。
而他,高考語文作文沒寫完,數學最後兩道題連第一問都沒寫,英語更是一塌糊塗。
今天得知他的高考成績,我都忍不住搖搖頭。
我以前給他補的那些課,真全都白瞎了,講給狗聽都比教他強。
我甚至開始好奇,如果把他的腦殼扒開,裡面會不會是一顆他愛林天驕的心。
算了,辱林天驕了。
我直接無視他,避開八丈遠,生怕沾染到一絲他愚蠢的氣息。
卻猝然被他拉進一旁樓道的巷子裡。
我被他SS地扣住手腕摁在牆上,手裡提著的水果掉了一地。
清脆的西瓜更是直接摔碎了,像極了楚天澤被我開瓢後的腦仁。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臉側,急促陰鬱。
「小知,你真的這麼絕情嗎?
「我不過就是開個玩笑。
「再說了,你現在不還是全市第一。
「你也沒什麼損失,所以,為什麼不理我?
「嗯?」
他捏著我的下巴,我覺得有些隱隱作痛。
我厭煩到了極點,看著他油膩做作的姿態,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獨處。
「放開我。」
他輕輕地笑了聲,手上的動作根本沒有絲毫變化。
「不放,除非你答應和好,否則我不會讓你離開。」
我不耐煩地嘖了聲。
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西瓜,更是心頭火起,懶得再和他有一分一秒的糾纏。
如果不是他,我現在都已經到家把西瓜切好吃了一塊,甚至背了幾個單詞。
越想越光火,我直接抬腳朝著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踹了過去。
他的臉色頓時鐵青,疼得彎著腰,像是被上鍋蒸熟的大蝦。
楚天澤面色扭曲地捂著那裡,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狼狽地靠在牆上。
我雙手抱胸,慢慢欣賞他的慘狀。
對於厭惡的人,我向來不會吝嗇自己一分一毫的惡意。
惡意和仇恨這種東西,隻有當場報復回去,才不會積攢在心裡。
否則夜深人靜的時候,隻會翻來覆去擾亂我學習的思路。
我可不允許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發生。
誰都不能影響我的情緒,影響了我的情緒就是影響我的學習,影響我的學習就是和我那三百塊錢過不去。
所以我可得抓緊機會多看幾眼,最好把他狼狽的姿態印在心裡。
等下次再回想起這個人的時候,取而代之的將是他狼狽不堪令人作嘔的一番姿態。
而我,不會再對他有任何的留戀。
隻會覺得自己真是年紀小見識淺,識人不清,還好及時抽身。
甚至能因為甩掉他而心理暢快到再猛學半小時。
許久後疼痛稍緩,他才能惡狠狠地抬頭盯著我:「葉知秋!
「我告訴你,離開我,你看看誰會喜歡你這個怪物!
「你除了成績好,你還有什麼!你就個神經病。
「你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我冰冷地看著他無能狂怒,肆意噴灑毒汁。
我是沒有朋友,說得好像他有似的。
我們半斤八兩罷了,也不知道他怎麼好意思拿這個攻擊我。
「而且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
「你和我談過戀愛了,你就是我的,哪個男的不介意自己未來老婆和別的人在一起過。
「也就我不嫌棄你。
「況且你毀了我的人生,我還得復讀。
「我吃了這麼大的虧,你必須補償我。
「這都是欠我的,你得還。」
6
我蹲在地上,把散落的蘋果一一撿起來,可惜西瓜已經摔碎了,露出了裡面鮮紅的瓜瓤。
我順手拿著瓜皮抄起一塊旁邊的狗屎塞進他的嘴裡,堵住他的狗叫。
「吃屎吧你。」
楚天澤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我竟然會這麼反擊,當場嘔吐出來。
我連忙撤了幾步,生怕髒了我的鞋。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腦子這麼不正常。
是他太會偽裝,還是我太過遲鈍。
我就提著袋子準備離開這裡,楚天澤陰惻惻的聲音像是鬼魂一樣糾纏不散。
他蒼白著臉,不斷嘔吐,看著我的眼神透露出直勾勾的惡意。
「葉知秋,我因為你高考毀了,你以為你能好過?」
他抬起眼,手裡晃著手機,裡面傳來一陣熟悉的對話聲。
「小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和我和好,我保證,這段視頻不會有第二個人看到。
「你的那張病歷單更不會有人知道。
「否則,我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我站在陰影裡,陽光灑在我的前方。
楚天澤倚靠著牆壁,手機在他手裡上下拋動。
「如果我把這張病歷單放到網上,你說大學還會不會要你。
「誰會錄取一個神經病呢。」
他的嘴角掛著惡意的笑容。
「我聽說周三你家會有記者採訪,到時候我要是去,肯定會很精彩。
「標題我都想好了:驚!高考市狀元竟是精神病。
「你覺得呢?」
我捏緊了手裡的袋子,溫柔地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我求之不得。」
他臉上的神情瞬間凝滯了,錯愕震驚又不解。
我扭頭就走,他又高聲喊著:「你別以為我不敢。」
我嗤笑一聲,他如果敢我就搞S他。
7
時間很快到了採訪的日子,一切都風平浪靜。
採訪的記者比約定時間來得還要早。
簡短地寒暄過後,媽媽開始帶著他們參觀。
「這是秋秋這些年的獎狀,每一張我都好好存著。
「這一牆貼滿了,後來的證書就全部收起來,都放在這個箱子裡。」
媽媽滿眼欣喜,一一向記者介紹,對於每一張她都如數家珍。
「這張是秋秋高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試,這張是參加作文大賽的證書,還有三好學生……」
攝像師把鏡頭推進,著重對於整面證書獎狀牆拍攝。
記者開始在一旁提問:「請問您是如何培養出這樣一位優秀的女兒?」
媽媽在鏡頭前有一些緊張,嘗試微笑:「這都是秋秋自己的努力,我沒能幫上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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