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哭過一場,那就都放下吧。」


 


她拿出一枚信物,「半年前,我被一群江湖人士所救。看我有緣,掌門認了我為門外弟子。


 


「我吹響這枚信物,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雅白沒有騙我,很快她師兄就帶著人找到了我們。


 


在被帶離謝府那一刻,我聽見一聲急迫的嘶吼。


 


可深秋的風意來得太急,我沒來得及聽清叫的是誰的名字。


 


11


 


在白雲山的三個月,我和雅白過得簡直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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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比不上謝府那般窮奢極欲。


 


但山中眾人隨和,風景秀麗。


 


遍地都是山珍野味!


 


更何況,這裡的弟子,一個比一個俊俏!


 


三師兄紅著臉,衝我遞上一把雲櫻花。


 


「宋姑娘,這花送……送給你!」說完就一溜煙跑走了。


 


嗑著瓜子,蹺著二郎腿的溫雅白嘖嘖稱奇。


 


「S丫頭,這是第幾個了?」


 


我白她一眼:「是誰剛來還一副悲花傷月的樣子,結果第三天就跟別人好弟弟長,好哥哥短的。」


 


她拍拍手:「懶得和你說,我要去看春師兄他們練劍噢。你去不去?」


 


我:「你滾滾滾!」


 


溫雅白一挑眉:「聽說小師叔也在噢。」


 


我:「那包去的!」


 


到了練劍臺,雅白兩眼放光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始終有些局促,正在發呆之時。


 


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驚聲。」


 


我回頭:「小師叔好。」


 


清俊的劍客臉色泛紅:「叫我長易就好。」


 


我點點頭:「那我就先不打擾你們練劍了。」


 


我轉身欲走,卻被他喊住:「驚聲——」


 


「怎麼啦?」


 


長易有些扭捏:「你知不知道我從見你的那一天開始就……」


 


察覺到他的意思,我神色開始緊張起來。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示好。


 


眼前的人清雅溫柔,品行端正。


 


一看就是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幾經浮沉,我也曾想過找一位尋常人家,過普普通通的生活。


 


可是每當午夜夢回,山間風起,總有一個人的影子浮現心間。


 


很輕很輕,又很重很重。


 


我幹澀地開口:「小師叔……」


 


見我神色為難,他體貼地停下了話頭。


 


隻溫柔地說:「晨間霜露重,記得多添衣。」


 


這時,突然一名弟子跑來氣喘籲籲地說:「不好啦,不好啦!謝家公子帶著兵連夜闖了進來,現在都到蓮花峰了!」


 


我心下一沉,趕忙望向與師兄師弟鬧作一團的溫雅白。


 


雅白摟著剛入門的俊嬌師弟,神色激動,破口大罵:


 


「叫他謝堯安快點滾!


 


「呸!孩子S了他來奶了,火燒屁股知道跑了!


 


「我溫雅白寧S都不會跟他回去的!」


 


那弟子為難地撓了撓頭。


 


「可是師姐……


 


「來的好像是謝二公子,他說他叫謝堯谌。」


 


雅白:「……」


 


12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謝堯谌就獨自一人闖進了練劍臺。


 


看見我那一刻,他眼睛亮了一下。


 


可隨即他又冷哼一聲,沉了玉面。


 


手中的宵塵劍像是察覺到他的怒火一般,發出清脆的低鳴。


 


徐長易見此,上前一步,將我擋在身後。


 


可謝堯谌面色黑得更甚,連眼裡都泛起了猩紅。


 


他冷笑一聲:「識相就滾開。」


 


徐長易臉色一變:「不準你傷害驚聲。」


 


可不知哪兩個字觸怒了謝堯谌,他瘋得更厲害,直接提劍向長易刺來。


 


縱使長易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劍客,卻依舊無法在謝堯谌手下撐過三招。


 


見他要刺傷長易,我喝住了他:「謝堯谌,你說過宵塵劍斬外敵,斬佞臣,難道還要斬無辜之人嗎?」


 


謝堯谌一震,劍直接脫了手。


 


他哀著神色:「我不會……」


 


隨即又向我伸出手,「我隻是,想來接你回家。」


 


昔日的明月就在眼前,求我入懷。


 


我心頭泛起不可置信、疑惑、驚懼,更多的是迷茫。


 


謝家門楣之高,而我隻是個小小縣丞之女。更別說我流亡多年,早就是浮萍之身。


 


年少的春思像熄滅了的燭火,在謝府半年的時光更是我偷來的一個幻夢。


 


夢境散去,我和謝堯谌之間隔著的,是一道天塹。


 


我說:「欺瞞在先,是驚聲不對。我願受一切懲罰,隻求貴人高抬貴手,放過無辜之人。」


 


13


 


謝堯谌沒再說話,一片沉默之中,我快要落下淚來。


 


良久,腳步聲響起。


 


謝堯谌緩緩走向了我,帶著那日上府衙一般的決絕。


 


他斂著神色,語氣依舊堅定。


 


他說:「初見你時,你未及笄。小小的姑娘,一笑起來讓我覺得天都亮了。你去了好多次菩薩廟,我就悄悄跟在身後。聽見你在佛前念我的名字,我開心得直跳,卻被老僧當作狂徒打了出去。」


 


他笑了笑,又說,「我等了又等,就等著你及笄後,帶著聘禮來娶你。上門的禮儀我練了又練。可我從戰場回來時,卻聽聞你家遭了難。」


 


他停了一下,有些哽咽,「我S遍了犬戎,又掘盡十方營地,可還是找不到我的小姑娘。」


 


我早已驚在原地,任由眼淚直流。


 


可謝堯谌還在繼續,「前幾日回府,卻聽聞我已有了妻子。我當時隻想立刻提劍去S了那個不長眼的。可看見是你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謝堯谌突然話鋒一轉,冷冰冰地說道,「可你居然不願嫁我,還連夜逃了。」


 


他冷笑一聲,語氣危險,「還敢跟其他臭男人卿卿我我!宋驚聲,我也要去求菩薩,讓她剐了你這個負心娘!」


 


我擦了擦眼淚:「你在胡說什麼啊?」


 


謝堯谌卻不欲多說,直接一把扛起了我,往山下走去。


 


雅白見狀,驚叫道:「謝二!你放開我妹妹!」


 


謝堯谌看她一眼,語出驚人:「大嫂,鬧夠了就早點回家吧。我大哥昨天摔壞了頭,什麼都想起來了,現在正在家裡哭呢。」


 


雅白臉色訕訕:「真他媽的活該!」


 


14


 


謝堯谌一路帶著我回到了府上。


 


我怎麼打他,踹他,他都不肯松手。


 


他沉默如松,抱著我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我仰天長嘆:「這叫什麼事啊!」


 


我本以為回了府,族中眾人定會有所異議。


 


可府上卻安安靜靜,僕人見我目不斜視,如同我當假冒夫人那時一般。


 


就在我疑惑之時。


 


一位俊俏的公子探出頭來。


 


模樣和謝堯谌有著七分相似,隻不過與謝堯谌的沉穩不同,他臉上帶著幾分玩世不恭。


 


「你不知道,當時老家伙們吵吵鬧鬧,謝二提著劍就上了堂。他說他不同意就來和他過過招。」


 


我頭疼,謝堯谌這性子還是一點沒變。


 


「那沒人管他嗎?老夫人呢?」


 


謝堯安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呃……阿娘提著威遠棍在他身後,說不服氣也可以來和她過過招。」


 


「那你們謝府,還真是,一脈相傳啊。」


 


「還行還行吧。」


 


謝堯安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說,「那弟妹,你可不可以幫我勸勸雅白啊。」


 


我想起那日,他攙扶著懷孕女子的手,而溫雅白那個笨蛋卻被鐵鏈鎖著在後面走,氣不打一處來。


 


我冷著聲音說:「勸不了一點。她已經找好如意郎君了。馬上打算成婚了。」


 


謝堯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踉跄著後退兩步。


 


「不……她怎麼會……」


 


說罷,他不顧受傷的身體,衝出了門外。


 


15


 


我眼睛一酸,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如玉擊泉的聲音響起,帶著幾絲無奈。


 


「怎麼又哭?」


 


我抬眼,是端著一盤子點心的謝堯谌。


 


是了,把他給忘了。他不也有未婚妻的嗎。


 


我衝他一哼:「快點放我走——」


 


謝堯谌像沒聽見一樣:「帶了你愛吃的桂花糕。」


 


「我讓你放我走!」


 


「砰」的一聲,謝堯谌手中的瓷盤落地。


 


那個傳說中的冷面修羅,臉上被逼出了許多情緒。


 


「不放,不放,不放——宋驚聲你聽清楚了嗎!」


 


他越說越激動,直接在我脖頸上咬了一口。


 


我脫了力,帶著淚問他。


 


「那你要我怎麼樣。我不願做妾!」


 


發瘋中的謝堯谌還在我頸間流連,聽見我的話,隻分出了一絲精力。


 


含糊著說:「什麼做妾?」


 


我哭喊著說:「你明明都有了江小姐,為何還來對我說這些話!」


 


聞言,謝堯谌終於直起身來,不發一言,大步流星地走了。


 


16


 


我哭伏在案,果然什麼鍾情都是騙人的。提到江澄月他就什麼都忘了。


 


我咬牙:「必須得走,全是騙子。嗚嗚嗚,也不知道小師叔還願不願意娶我。」


 


我話語剛落,先前離開的謝堯谌去而又返。


 


他黑著臉,將藏在他身後的女子一把拽了出來。


 


是江澄月。


 


她臉上帶著幾分尷尬,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好久不見。」


 


謝堯谌瞪她一眼,她又連忙一溜煙地說,「嫂子好。其實我叫謝澄月,是堯谌哥的堂妹。」


 


我:「什麼?」


 


江澄月,噢不對,應該說是謝澄月告訴我。


 


她和謝堯谌一起回金陵,卻聽聞府上竟有了嫂嫂,為了一探究竟,才假冒成他的未婚妻的。


 


謝澄月說:「哪知道堂哥一見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不給我個信號,我隻能按照劇本演了。


 


「這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了。」


 


17


 


謝堯谌輕咳一聲,有些委屈:「驚聲你怎麼能懷疑我。」


 


我無奈:「那我哪能猜得到啊。」


 


謝堯谌像想起什麼,臉色又一沉:「剛才我進來時,你在說什麼小師叔?」


 


我神情一頓:「我哪有說話。」


 


吃著點心的謝澄月隨意補充道:「嫂子是說小師叔願不願意娶她啦。」


 


話音剛落,我們三個皆是一愣。


 


謝澄月:「我還有點事……就……先走啦!哥哥嫂子別送我!」


 


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


 


謝堯谌步步逼近,像一把開鞘的利劍。


 


「驚聲這麼想嫁人嗎?」


 


我瘋狂搖頭:「不不不——」


 


「那我嫁我好不好。」


 


「啊?」


 


謝堯谌摟住了我,一字一句道:「我九歲上戰場,人還沒有劍高。寒冬酷暑,屍橫遍野,都未曾讓我驚慌過。唯有那次我帶著聘禮回陳南郡,卻再也找不到你的時候,我慌得要命。」


 


我心下一軟:「謝堯谌——」


 


他用修長的手指抵住我的唇:「可好在菩薩開眼,讓聲聲找到了我。這天定之緣,我怎敢違?


 


「所以,宋驚聲,求你嫁我。」


 


謝堯谌說完,眼中的淚也滾落了下來。


 


18


 


春燕紛飛,柳綠桃紅。多好的時節。


 


我披著長袄,一時間有些恍惚。


 


怎麼,又到春天了啊。


 


「春意料峭,你們怎麼能讓二夫人在院中幹站著!做什麼吃的!」


 


雅白走了過來,依舊是風風火火的樣子。


 


我失笑:「我哪有那麼金貴。」我看了她隆起的肚子一眼,「倒是你,都要做阿娘的人了,怎麼還是這般不穩重。」


 


雅白欲牽著我回屋,摸到我瘦得過分的手腕時,心酸地落了淚。


 


「驚聲,你怎麼愈發地瘦了!」


 


我撫了撫她的肩:「哪有啊,我一天吃三碗呢。」


 


雅白望著我,淚眼婆娑。


 


我抬頭望著遠處天,「阿姐啊,小時候總覺得這日子太短,一溜煙就沒有了。可如今卻也覺得這日頭磨人,一刀一刀,總不間斷。這究竟是為什麼啊?」


 


雅白哭著摟住我:「你別嚇阿姐。會找到的,堯谌他一定還活著呢,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點點頭:「對啊,他還說要回來娶我呢。」


 


我這般說著,卻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淚。


 


在與我即將成婚的前三天,謝府來了一道加急的聖旨。


 


臨近年關,犬戎又進犯邊地。這次他們來勢洶洶,短短半月竟奪取了南郡十二州。


 


現在直逼燕子關而來。


 


燕子關是邊地與京都的最後一道關卡,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聖上命謝堯谌即刻出徵。


 


謝老夫人拿出了祖傳的鐵券,欲上言請求推後三日,讓我與謝堯谌與我成婚完再走。


 


我攔住了她。


 


19


 


我找到謝堯谌時,他已在書房中枯坐半夜。


 


手裡一道聖旨被他揉得不能看。


 


我走過去,輕輕為他披上一件外衣。


 


「你得去。」


 


他猩紅著眼抬頭:「可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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