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連庭院裡的樹都披上了紅綢緞、紅燈籠。


 


我隨著他,隻覺得滿府的紅,梁淑玲怕是又要發癲了。


她卻奇怪地安靜下來。


 


我喚阿夕替我討來請柬。


 


果然,新娘的名字不是我。


 


陸亦岑聽到下人的通風報信,趕了過來。


 


一進門,便看見我坐在鏡前,一寸一寸地撕著請柬。


 


聽見他的腳步聲,我頭也不抬,發問道:


 


「怎麼請柬上與你成婚的還是梁淑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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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亦岑掃走桌上的碎紙屑,柔聲哄我:


 


「這是舊的,管家還來不及準備新的請柬。」


 


我不信。


 


「是麼?難道不是嫌我一副人不人,木不木的樣子麼?」


 


我扯開衣襟,原本晶瑩如雪的嫩膚被凹凸不平的樹皮代替:


 


「你反悔也是正常的。」


 


陸亦岑嘴角盡是苦澀之意:「皎皎,你為何不肯信我?」


 


是你不值得相信。


 


我懶得再和他多言,拍開他想來攙扶的手,一瘸一拐地躲到了床上。


 


陸亦岑獨自站在那裡許久,忽然揮手跟小廝耳語了幾句。


 


小廝很快奉上了大紅紙書和筆墨。


 


他熬盡了一盞又一盞的燭火,寫了徹夜。


 


晨輝微微亮時,陸亦岑拿著墨跡未幹的請柬撩開床幔,遞到我面前。


 


和以往剛勁有力的字跡不同,行文間秀巧圓柔。


 


見我沉默,陸亦岑緩緩地把請柬上的字讀了出來: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落款是陸亦岑和梁皎皎。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聲音低啞:


 


「皎皎,我們相伴一生好不好?」


 


我和你,早就沒有一生了。


 


我沒有回答。


 


陸亦岑知道我沒有消氣,索性讓小廝將娶我的風聲放了出去。


 


上街逛集市的阿夕,回來喜氣洋洋的:


 


「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世子爺要娶的良人是你,不是什麼梁淑玲。」


 


「還在打聽是誰呢。」


 


「我說啊,皎皎姐姐就是全京城頂頂好的女君。」


 


阿夕笑著邀功,平時這個喜怒都在臉上的小屁孩,倒是學會背地裡偷偷哭了。


 


就是這傻勁還沒完全祛透,淚痕忘了擦。


 


以往陸亦岑多陪我的時候,她總會高興。


 


如今也覺得他臭得很,煩得很了。


 


17


 


梁淑玲的廂房也紅豔豔的。


 


顯得石板上陳嬤嬤發黑的血跡不再那麼刺眼。


 


我倚在樹旁,瞧著她。


 


這個畏紅,一看到紅色就發癲的女子,置身在紅海之中,面色卻很平靜,垂頭繡著手帕。


 


果然是裝的。


 


梁淑玲知道我來了,拔針提線的手頓了頓,譏諷一笑。


 


「是來跟我炫耀能嫁給陸亦岑了嗎?」


 


「小木偶,難道你不覺得陸亦岑很惡心?」


 


確實惡心。


 


不過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情愛的糊塗賬。


 


我撫上胸膛,裡面空的一處本應是浸泡過陸亦岑精血的魂木。


 


陳嬤嬤S的那天,梁淑玲趁我不備,奪走了它。


 


也是為什麼我支撐不住人形,如樹生長。


 


我輕輕地問:「這也是你折磨我的原因嗎?」


 


梁淑玲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折磨?是陸亦岑欠我的!」


 


「是他說這輩子隻愛我一個,是他說這輩子都要守護我的。」


 


「我不過是去了邊境幾年,他怎麼可以不等我?」


 


「陸亦岑竟然刻一個我,來肖想我,惡心!惡心!」


 


「我看到你的臉,想到你和他做過的事情就惡心!」


 


「乳娘也是,竟然不要我,要你,該S!」


 


梁淑玲氣得太陽穴直抽,一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狂躁的神情又在看見我腫大如樹樁的雙腿時一滯,慢慢染上了得意。


 


又故作憐憫:「所以是陸亦岑害了你,你去恨他吧。」


 


梁淑玲好像是瘋了。


 


我嘆息一聲,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廂房裡忽然傳出陌生男子的聲音。


 


他裸著上身,面色不悅:「大早上的,吵什麼?」


 


梁淑玲立馬變了個人,小步跑去,嬌弱地攀住他的脖頸:「夫君,休息得可還好?」


 


夫君?


 


那位戰S沙場的小將軍?


 


我的目光落在他心口的一道蜈蚣樣的疤痕上,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怪不得梁淑玲要折磨我到這樣虛弱的地步。


 


是為了奪我的魂木,救她的心上人。


 


烏木有靈,以情養,能成人。


 


以情養成的魂木,能起S回生。


 


「吵吵鬧鬧,怎麼歇息得好?」


 


小將軍不耐煩地推開梁淑玲,牛目般的眼睛盯在我身上:


 


「你就是烏木精?」


 


「聽說烏木全身是寶。」


 


他吐了口濃痰,從褲子裡掏出一把小刀,不懷好意地步步靠近我。


 


我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小將軍,不打招呼就來我陸府,未免有點失禮了吧?」


 


陸亦岑清朗的聲比人先到,他並不著急,緩緩走到我的身前,隔開了小將軍:


 


「還有,怎麼這次回京,偷偷摸摸的?是有難言之隱?」


 


陸亦岑雲淡風輕,話裡的看輕之意卻無比明顯。


 


小將軍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鬱,呵了聲:


 


「將軍我潛行入京,自然是有要事跟皇上稟報。戰場詭譎多變,豈是你一個縮頭烏龜能明白的?」


 


「沒想到,我屍骨未寒的時候,陸世子就要迎娶我夫人。原來這就是世子府的禮數!」


 


陸亦岑並不跟他計較,抬手作了個揖:


 


「小將軍,您誤會了,我當初求娶淑玲,不過是心疼她喪夫無家孤苦,並沒有什麼男女之情。」


 


「如今,您回來了,完璧歸趙便是。」


 


小將軍聞言,挑起了一邊的眉:「是麼?」


 


小將軍發狠地掐住梁淑玲的後脖,還未等她驚呼出聲,一個暴戾的吻落下,咬得她嘴唇出血,痛咽不止。


 


他不打算停止,手直接探進了衣擺,雙目卻望著陸亦岑,滿是挑釁的意味。


 


梁淑玲怕是被折得腰都快斷了:「等等,兄長!」


 


後面的話,誰也聽不清楚。


 


陸亦岑一顫。


 


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而是回身,溫柔地牽起我的手:「我們該回去了,皎皎。」


 


18


 


以前,我最貪戀陸亦岑的溫柔。


 


反倒是要S的時候,心硬得像鐵。


 


剛踏進院子,我就甩開了他的手:


 


「是因為梁淑玲不肯嫁你,你才改口說娶我的吧?」


 


陸亦岑疲憊極了,神情中多了好幾分懇切之意:


 


「皎皎,我對淑玲,從來隻有愧疚。」


 


「你不是已經知道她……」


 


我打斷了他的話,心裡陡地升起怒火:


 


「那我被你折磨成這個鬼樣子,你不對我愧疚?」


 


陸亦岑仰起頭,一滴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皎皎,我錯了,對不起。」


 


他又想來抱我。


 


我冷冷地道:「跪下。」


 


陸亦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可我平靜如水,和他對峙著,不再說話。


 


末了,他的腿一彎,雙膝跪在了地上。


 


「很好。」


 


我繼續說道:「要我原諒你,你就一直跪著。」


 


關上門的一刻,傾盆大雨。


 


雨下了三天,陸亦岑不吃不喝地跪了三天。


 


不是沒人去勸他,隻是世子爺的脾氣大,任何人都勸不動。


 


唯一覺得不解恨的就是阿夕。


 


她氣鼓鼓地將不慎被狂風吹開的窗戶SS拴緊,罵了句:「晦氣!」


 


不知道是罵雨,還是罵外面的人。


 


我端著茶杯,吹開上面漂浮著的葉子:


 


「阿夕,把世子爺請進來吧。」


 


「皎皎姐姐!」


 


阿夕的嘴撇得比天高,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開了門。


 


陸亦岑搖搖晃晃地起身,被門檻一絆,又跪倒在我面前。


 


連日的水浸,他的皮膚已經發泡而皺起,蒼白得猶如一隻冤鬼。


 


原來人被水淋這麼久,是這樣的啊。


 


想起那個被石頭壓得動彈不得的雨夜,我隻恨這雨下得不夠多。


 


陸亦岑可憐兮兮地拉住我衣領:


 


「皎皎,你還是願意嫁給我的吧?」


 


我玩弄之意更盛,莞爾一笑:「那是自然。」


 


陸亦岑像是得到什麼特赦一樣,撲上來抱我吻我。


 


可是我的長勢日益茂盛,抽出的枝丫如同尖刺。


 


他抱得越緊,越沉迷,枝丫便越狠地刺痛他的皮膚,勾出血肉來。


 


血痂結了又破,流膿的爛肉發出腐臭。


 


陸亦岑仿佛感覺不到疼,仍樂此不疲。


 


我開始變得喜怒無常。


 


有意逗逗他的時候,便裝回原先那隻純真的小木偶。


 


想起糟心事的時候,抄起稱手的小刀就去剜他的肉,趕他出門淋雨,逼他進鼎炙烤。


 


陸亦岑默默承受,疼得發抖也不吭一聲。


 


我漫不經心地用指甲勾起他剛結好的血痂,修得尖銳的甲片狠狠地戳進傷口:


 


「你知道嗎?你當時那樣對我的時候,我好痛。」


 


陸亦岑淡淡一笑,撩開衣袖,露出密密麻麻交錯的疤痕來:


 


「皎皎,解氣了嗎?」


 


他拉起我的手:「這裡還可以揭。」


 


我的笑容立馬淡了下來:


 


「你在教我做事?」


 


陸亦岑吐出一口濁氣:


 


「我沒有,皎皎。」


 


「犯賤。」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麼陸亦岑當時要厭棄我了。


 


畢竟百依百順的樣子,看多了,真的犯惡心。


 


19


 


大婚之日終於到來。


 


換上喜服的陸亦岑,支著腦袋看著阿夕為我穿上鳳冠霞帔。


 


眼裡盈滿了愛意。


 


隻是他如今瘦得厲害,顯得寬大的衣袍更加空蕩蕩,仿佛風一吹就倒。


 


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銅鏡裡的我,除了頭,渾身上下都樹化了。


 


真古怪。


 


小廝慌慌張張地來報:「淑玲小姐遣人求您去將軍府看看她。」


 


陸亦岑煩躁地揮揮手,說:「不用管她。」


 


末了,又緊張地猜著我的神色,解釋:「皎皎,你別誤會。」


 


我的臉也開始堅硬了,笑不動,氣不得。


 


隻得放過他,嗯了聲。


 


陸亦岑松了口氣,拉著我的手在鏡前坐下,說要給我梳妝打扮:


 


「你知道人世間的女子出嫁時梳頭要說什麼嗎?」


 


而後語氣中無限憧憬:


 


「一梳梳到頭,兩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發與齊眉。」


 


情真切切,可惜我再沒有什麼青絲,而是抽出來的細小、帶刺的枝條。


 


每一梳,都艱難。


 


梳齒都被繃斷了。


 


陸亦岑仍不依不饒,執拗得手都出了血。


 


他不是沒發現我半月來的木化,隻是他騙自己。


 


騙自己,再對我好一點,就好了。


 


心S了,要怎麼復原?


 


他根本攔不住我一點一點,重新化為烏木。


 


最後一根梳齒斷掉,陸亦岑終於崩潰:


 


「求求你,皎皎,不要這麼對我。」


 


「皎皎!」


 


陸亦岑的這一聲喚,喚得悲苦。


 


我迷迷瞪瞪的,神智再也控制不住身體。


 


摔在了地上。


 


本來就沒系緊的衣服敞開。


 


已經木頭化的胸膛空了一塊,裡面沒有心,而是一團僵S的蟲。


 


那塊真正撐著我人形,由陸亦岑精血浸染過的魂木不見了。


 


陸亦岑連夜難眠而青黑的眸子,此時因極度的驚愕爆出了紅絲:


 


「皎皎,是誰挖走你的魂木?」


 


我艱難開口:「你現在才發現啊……」


 


我的心騰起一波大仇得報的快感。


 


又暗暗嘲笑自己沒用。


 


本來還想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陸亦岑和一塊木頭成親的笑話。


 


竟然這麼快就倒下了。


 


陸亦岑癱軟在地上,面上慘白如紙:


 


空洞的眼裡翻湧著許多情緒,喃喃自語:「淑玲,梁淑玲……」


 


錯愕、悔恨、嘲諷,最後都成了怒火。


 


他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是我該S。」


 


「梁淑玲,你騙得我好苦啊。」


 


候在一旁的小廝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


 


一把利劍直直砍向他的脖子,在千鈞一發的時候頓住。


 


陸亦岑聲音無比寒冷:「你剛剛說,梁淑玲找我去將軍府?」


 


小廝急忙磕頭在地:「千真萬確啊,世子爺!」


 


「好,很好。」


 


陸亦岑仰天大笑,抓起劍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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