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別提梁淑玲魂牽夢縈的金青鸞鳥。
瞧見眼前這一幕,梁淑玲氣鼓鼓地領人到我的院子來。
指尖指了一圈,陸亦岑曾親自為我造的山景園景都被一一拆下。
開得正盛的月季花兒,也被無情的沸水澆謝。
梁淑玲歇斯底裡地大喊:
「你就是一個木頭玩意,頂著我的臉我的身份,憑什麼過得這麼好。」
她哭訴著這些年在邊境風餐露宿的不易,與深愛的小將軍的離心離德。
敵軍攻至城門下,生S一線的惶恐不安,和逃回京都一路上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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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了太多苦,她要在我身上討回來。
梁淑玲尖叫著撕扯著我的衣服,我也隨她去。
唯一的念想是,好在阿夕今日回家看老母親。
若是她在,怎會容忍這等荒唐事發生?
從天亮到天黑,我漠然地,衣衫不整地,杵在頹敗的小院之中。
我不明白,與我何幹?
她該恨的是小將軍,是敵軍。
陸亦岑回來了。
他瞧見面前的一切,並不驚訝,顯然早就聽下人稟報過了。
他問我:「皎皎,你現在知道淑玲她吃了多少苦了吧?」
「我怎麼可能不多彌補她呢?」
彌補。
是一生一世,白頭偕老的那種彌補嗎?
陸亦岑以為我不知道,他近日歸家這麼晚,都是在和梁家商討迎娶梁淑玲的事情。
可如此承諾,他也曾跟我說過。
原來對我,是戲言。
心依舊如同被針扎,細細密密地發麻發疼。
我眨了眨眼睛,苦澀翻滾,眼睛卻幹得發痒。
陸亦岑緊張地看著我,那局促的樣子,好似一個做錯事的頑童在等人的原諒。
我越沉默,他便越慌:
「皎皎別生氣,我明日就叫人過來打理,一定比之前的更好看。」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以為他會跟我提起娶梁淑玲的事情。
萬千的情緒翻湧,最終了無一絲波瀾,平靜如S湖。
我笑了笑:「好啊。」
陸亦岑松了口氣,眉目之中欣慰中混著愧疚,竟直接攬抱起我,又往房裡去。
燭火明明,床幔半掩。
今夜,他的興致出奇地好,赤裸的情欲在空氣中彌漫,如同火燒過一波一波的山峰。
我在強制的歡愉中幾乎要暈S過去,那蟲在我的身體裡鑽得越狠,突如其來的痛令我一口咬在了陸亦岑的肩上。
陸亦岑怔愣片刻後,猛地發狠:
「學會咬人了?」
他的語氣輕佻,隻當我嬌氣。
荒唐一夜過後,陸亦岑沉沉睡去,而我無眠。
想起身,腰卻被他狠狠箍著,生怕我跑了似的。
出神的片刻,門砰地被撞開,阿夕冒冒失失地闖進來。
顧不上禮儀,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拼命地磕頭:
「皎皎姐姐,奴才求求您了,去看看陳嬤嬤吧!」
13
我又慌又懼。
披上衣服下床時,阿夕衣服上仍往下滲的血,更是當頭一棒。
我哆嗦了嗓子:「嬤嬤怎麼了?」
阿夕隻是低頭哀哭而不語。
陸亦岑迷迷糊糊地從床上起身,還未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已經赤著腳跑了出去。
還沒跑進梁淑玲的院子裡,濃烈到可怖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眼前的一幕,驚得我趔趄了幾步。
地上一具似人又不是人的身子痛苦地蜷縮著,四處散落著大小不一剜下來的肉塊,甚至還在發顫。
血從數不清的傷口漫出,徹底湿了泥地。
披頭散發的女人,身著白衣,狂笑著拿著刀捅著這具將S的身子:
「陳嬤嬤,你不記得了麼?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乳娘啊。」
「你要來救我的呀,你怎麼能不來呢?」
早就沒了人樣的陳嬤嬤發出嗚嗚的咽聲。
我的心劇痛難忍,哇的一下,吐了一口汙血。
瘋魔了的梁淑玲,看清是我,忽然撲回來,怨毒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梁皎皎,都是你!」
她用力之狠,我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胸口更是一陣悶痛。
「別鬧了!」
厲聲呵斥響起,遲遲趕來的陸亦岑將梁淑玲拉至他的懷裡。
看著像是護我,其實是防我。
我掙扎著爬起,手裡攥著血跡未幹的刀,用盡最後幾分力氣:
「陸亦岑,梁淑玲S了陳嬤嬤!」
他緊張地盯著我,語氣中帶上了嚴肅:「皎皎,你先把刀放下。」
「淑玲有癲症,這件事不能怪她。」
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他懷裡的梁淑玲不時發狂搖頭,不時縮身顫抖。
陸亦岑顧不上跟我繼續解釋。
而是顫著聲,輕聲撫慰著梁淑玲:「沒事了,沒事了。」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梁淑玲,發覺了自己手上的鮮血,再瞧瞧一片狼藉,戰慄了起來:
「怎麼辦,兄長,我好像S了陳嬤嬤……」
我冷笑一聲,厭惡到了極點。
手腕一轉,將刀柄遞了出去:
「是你,謝罪吧。」
陸亦岑蹙起眉,責怪我道:「別胡鬧,皎皎。」
我第一次覺得陸亦岑陌生:
「一條人命,是誰胡鬧?」
話音剛落,梁淑玲啜泣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誰叫陳嬤嬤今日非要來掛紅燈籠。」
「兄長,你還記得嗎?我七歲的時候,那天雨夜,也是穿著紅裙子找你玩。」
「若是你找到我的時候早一點,乳娘找到我的時候早一點……」
她埋進陸亦岑的脖頸裡放聲大哭:「我就不會遭那賊人之手……」
「也不會在新婚之夜,被小將軍厭棄……」
陸亦岑心有不忍,扶住她腰的手微微顫抖。
我隻感覺荒唐:
「陸亦岑!陳嬤嬤也是帶大你的乳娘!」
「而且這些往事,難道乳娘會不知?她不可能逆你的意。」
我氣到了極點,胸脯大幅起伏著。
梁淑玲紅腫的眼裡閃過一絲惡毒,咆哮著:
「一個老媽子而已,難道還想讓我為她賠命嗎?」
「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點燃了我的怒火。
我再也忍受不了,高高舉起刀刺了下去。
刺中的卻是陸亦岑。
銳利的刀尖捅進他的肩膀,一瞬被護至身後的梁淑玲捂嘴驚叫。
陸亦岑臉色變得煞白,倒吸著涼氣:
「你要替嬤嬤出氣的話,就衝我來。」
「我替淑玲受過。」
好一個代為受過。
我直直盯著陸亦岑,一字一句:「你以什麼身份受過?兄長還是夫君?」
陸亦岑啞然,眉宇間盡是苦楚:「原來你都知道了。」
我以為我的心緒不會再因陸亦岑起伏。
恨意霎時從渾身各處冒起,我抓住刀柄緩慢旋轉。
陸亦岑嘴唇都顫抖了起來,朝著我,似乎很卑微:
「氣消了嗎?皎皎。」
我忽然覺得無趣極了。
和兩個自私自利到了頂點的人置氣,有何用?
我松開了手:
「沒有,但祝你們兩個賤人,百年苟合。」
頂著的氣泄了大半後,我幾乎要站立不穩。
靠僅剩的勁,我吃力地抱起早沒了人樣的陳嬤嬤。
她的身子涼涼的,殘存的溫熱好像風一吹就散。
「嬤嬤老了,活一歲就是在閻王爺那裡偷一歲,本來就該走了。」
陳嬤嬤氣比聲長,渾濁的眸子閃著最後的微光:「小姐,別哭。」
嗯,沒哭。
14
陸亦岑不再瞞著我,而是風風光光地開始籌備迎娶梁淑玲的事宜。
陸府裡的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
唯有我的小院掛著靈頭旛。
我在小院原來種著月季的地方安葬了陳嬤嬤。
一捧捧黃土將坑填平,阿夕哭哭啼啼地在一旁燒著紙錢:
「皎皎姐姐,我們一定要替嬤嬤好好活下去。」
我沒有應聲。
昨夜過後,我的手又不太靈活了,端起的酒杯一晃便灑了大半。
這次,應該能S了吧。
陳嬤嬤不在後,我和阿夕的日子變得灰敗。
一同灰敗下去的還有我的身體。
阿夕發覺的時候,急得六神無主,嚷嚷著又要去找陸亦岑。
我苦笑著喊住她:
「找他做什麼?是想我被火燒,還是被刀剜?」
阿夕微張著嘴,應該想起了我被折磨的慘狀。
「我啊,本來就是塊木頭,命數已定。」
不自覺中印象裡的小女孩子如今長得快比我高了。
我握住阿夕的手,撒嬌道:
「最後一段路,就讓我快快樂樂地走,好不好?」
她滯了又滯,才勉強咬牙答應下來。
我終於喜悅了些,還能走動的時候便拉著阿夕給自己挑葬身的地方,讓她記得給我種上什麼花。
偏偏陸亦岑察覺到我的不對了。
他氣勢洶洶找來的時候,我半邊身子已經發硬得彎腰都艱難。
阿夕堵在門口,S活都不肯讓陸亦岑進來:
「皎皎姐姐說了,她不見你!」
陸亦岑比平時冷冽些,威壓更甚:
「梁皎皎真是翅膀硬了,下人都敢這麼跋扈了。」
我聽見劍拔出劍鞘的聲音,無奈縈上心頭:
「阿夕,別鬧,讓世子爺進屋裡來吧。」
陸亦岑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
我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欣賞著陸亦岑的神情從怒不可遏到震驚:
「你這次是想把我扔爐子裡,還是剁了重造?」
陸亦岑失了態,手在觸到我腰間冒出的枝條新芽時開始發顫:
「皎皎,為什麼又不跟我說?」
說了又如何?
陸亦岑是能治我身子上的毛病。
可我這次是心出了問題。
我瞧著他,終於有了復仇的快感:
「我,不想做人了。」
15
男人的情深,真的很沒必要。
何況還是假裝的。
明明梁淑玲的大婚之日近了,他還三天兩頭地往我這裡跑,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和時間也越來越多。
一切都於事無補。
我的人身在凋亡。
令我驚喜的是,樹身卻如逢春雨,宛若新生。
不太樂意的就是陸亦岑了。
腰間的枝條一日比一日茂盛,陸亦岑每次看到都要大發雷霆。
也不顧我疼不疼,掏出小刀就剃了個幹淨。
即使我再三反抗,他還是固執地把我變回木身,擱進火爐裡燻。
不過一刻,孔洞燎起的火苗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
陸亦岑又慌慌張張地救我出來,接連冰水澆下,我殘了腿。
再修再補,陸亦岑非要試他一切能想到的辦法。
我像被他囚禁的奴隸,日復一日地挨著各種冠以「治療」的名義,實則折磨人的「刑罰」。
疼到麻木,疼到最後,隻想笑。
我恝然地望著身前近乎癲狂的陸亦岑,竟思考起有沒有什麼巫術可以互換魂魄。
讓陸亦岑進到這副糟身子,吃吃無止境啮噬的苦。
陸亦岑頹坐在椅子上,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竟以為是我在鬧脾氣:
「皎皎,別嚇我了好不好?」
陸亦岑這張瘋狂求愛的臉,看著可真惡心。
我啞然失笑,質問道:
「愛我?你不過是把我當作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罷了。」
「你想我當人,偏偏全陸府上下,最不把我當人的,就是你。」
陸亦岑急切地起身,不慎一絆,竟跪倒在我面前,神色哀戚:
「皎皎,我怎麼會不把你當人?」
他垂眼的片刻,竟掉下淚來。
那一瞬間,我的心裡騰起巨大的困惑,接著是戲弄的快感:
「好啊,那你娶我。」
「隻娶我。」
陸亦岑怔住。
我歪了歪已經不太靈活的頭,玩味道:「不願意嗎?」
「願意。」
陸亦岑扯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SS擁抱住我:
「那我們成婚之後,你就不能再這麼任性變木頭唬我了。」
「我真的愛你,我不能失去你。」
我想吐。
不過那些時日裡,我空抱著虛妄的愛,期待他能多看我一眼,能偏心我一次,卻又次次落空。
愛意被踐踏的感覺,要讓陸亦岑也嘗嘗才行。
我撲進他的懷裡,違心答應:「好啊。」
16
陸亦岑說,半月後,便成婚。
我偏不肯讓嫁娶的喜色飄進小院裡。
靈頭旛,寫著「奠」字的花圈立在牆壁前,每日我都在陳嬤嬤的墳前燒紙。
數不盡的聘禮被我拒之門外。
陸亦岑沒有辦法,隻得在院外搞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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