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心疼地替我抹去眼角的淚,又為我掖好被角,輕聲哄道:
「時辰還早,您再睡睡吧,我一定多回來看您。」
6
陳嬤嬤說到做到,每日都抽出兩三個時辰陪我,帶來各種「陸亦岑叮囑過」的小東西。
件件都透著陸亦岑沒有的市井氣,我沒有拆穿她。
畢竟有她在,日子才有幾分之前的味道。
一間小院,闲來無事時賞賞花,讀讀戲本子。
不同的是,陸亦岑不再披著晨光,或踏著夕陽,為我帶來街市上的好玩意。
或是將皇帝賞賜的珍寶一股腦地往屋裡擺,然後一件一件問過去,問我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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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琳琅滿目的珍寶架子空了,全搬去梁淑玲那裡了。
我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一不注意,木手木腿便顯了出來,嚇得陳嬤嬤和阿夕含著淚圍著我輕撫。
她們的情,多少能幫我維系著人形。
但根本於事無補。
問題在那條雨夜的蟲子。
那蟲子快將我的身體鑽空了,雨浸泡一夜鬱結的潮氣也催生了密密麻麻的蟲。
偶爾有蠕動的白蟲從胸腹中掉落下來的時候,陳嬤嬤總會皺著眉踩S,阿夕驚慌失措地要去尋陸亦岑。
阿夕回來的時候神色哀戚,卻強撐著笑臉說,世子太忙,過幾天就來看我。
等我受不住在床上半睡不睡時,阿夕又按捺不住火氣,氣得直跺腳:
「世子是不是被那狐狸精迷了神智?木頭最怕蟲蛀。」
「他,他竟然說……要教訓一下皎皎姐姐。」
「什麼時候皎皎姐姐去求他了,他再來。」
陳嬤嬤嘆了又嘆,沒有多言,隻是叫阿夕往我的房裡又多搬了幾盆火盆驅湿。
床幔內,我暗暗挪遠了身子。
沒關系的,這人不做也罷。
7
我身子一天天地變虛,陳嬤嬤和阿夕便整日愁眉苦臉。
我曾寬慰她們說,烏木不怕S,S即是生。
她們魂丟了大半,拉著我的手說:「呸呸呸,你定能長命百歲。」
隻是我做人的念想,說來也可悲,皆是因為陸亦岑。
被他傷透了後,我隻想回烏木林做一棵樹。
她們是不會懂的。
於是,我費了些力氣,忍下翻山倒海的不適,假裝康復了起來,甚至能和阿夕在院子裡打鬧。
可院子比之前,還是冷落了許多。
來往的人少了。
吃穿用度都大不如前,前來的小廝面露為難,說話又毫不客氣:
「世子吩咐了,說有好東西,先緊著梁小姐。」
阿夕作勢又要生氣,我抬手制止了她,並不計較。
繁榮的世子府邸,怎麼會缺東西?
不過是陸亦岑冷落、懲罰我的另一種手段罷了。
小廝告退,我懶懶地倚在石桌上,連日的陰天終於放了晴。
我斂了斂神,半撐起頭,提議道:「我們去小園走走吧?」
所謂小園,是我在陸府外邊開闢圍起的一塊林地。
烏木本身的靈氣能滋養水土,也能吸引來不少奇珍鳥獸。
梁淑玲沒回來之前,我常常在小園裡一待便是一整天,隻是最近身體實在不好,才少去了些。
我牽著阿夕的手,笑道:
「入夏了,金青鸞鳥應該來了。」
8
「真好看。」
剛踏入園子,便看到梁淑玲和陸亦岑站在榕樹下旁若無人地相依著。
鸞鳥的羽毛金青相織,盤旋在天時,絨羽尾羽舒展,恍若鳳凰降世。
梁淑玲看迷了眼,手搭上陸亦岑的袖子,柔若無骨:
「兄長,淑玲想養一隻。」
她往樹枝上一指:「我想要這隻小的,從小養,能親人。」
陸亦岑從來順著她的意思,因此下人一聽她有吩咐,便做了。
隻有這次所有人都默了,斜著眼偷看陸亦岑的反應。
誰都清楚,小園是我的領地。
我從不許任何人在此殘害生靈。
沉默得久了,立在一旁的陳嬤嬤恭敬俯身:「世子爺,之前皎皎小姐吩咐過……」
「皎皎小姐,什麼都是皎皎,皎皎,梁皎皎!」
「你是我的乳娘,還是梁皎皎的乳娘?」
梁淑玲頓時變了臉色,拔高的聲音裡摻著幾分哭意,她搖著陸亦岑的手肘:
「兄長,難道你也……向著那木偶了嗎?」
「以前的你,什麼都會給我的,怎麼……」
她咽下後半句後,浸潤著委屈的眸子忽地落下水滴來。
陸亦岑心疼了,替她抹去,嘆息一聲:「想要,就要吧。」
我蹙起眉,離他們還有十幾步的距離,已經忍不住拔高聲音:
「不可!」
兩人齊齊朝我看來。
陸亦岑眯了眯眼睛,斂起所有柔意,對我冷若冰霜。
似乎是不滿我出現在這裡。
剛剛的一句話,候著的小廝不知從哪裡拿出了捕鳥器,步步緊逼。
那隻幼鳥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蜷著身子在樹枝上假寐。
我更加著急,掙脫了阿夕的攙扶:
「金青鸞鳥喜動喜陽,不適合人為圈養。」
陸亦岑懶懶地挑了挑眉:「我連你都養得活,何況活物?」
他歪了歪腦袋,眼裡的不滿之意更甚:
「梁皎皎,這麼久沒見我,不應該先向我問安嗎?」
我剛要往前一步,陸亦岑高大的身子就擋住了去路。
他垂著臉,諷刺的神色在發現我鬢間處發絲藏不住的木色後一滯:「這是怎麼了?」
我躲開陸亦岑即將觸上的手。
陸亦岑頓時陰沉下來:「那我今天非送不可了。」
落下尾音的同時,小廝套住了那隻幼鳥。
伴隨著一聲啼叫,金青鸞鳥的脖頸被緊緊套住,痛苦地掙扎起來,更多的套圈從底下各處升起,套住了它的翅膀、尾羽,硬拽著要往地上扯。
鳥叫聲越來越哀戚。
我幾乎是尖叫出聲:「放開它。」
我使出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推開陸亦岑,卻不慎被凸起的石子絆倒在地。
我本就虛弱,心緒起起伏伏,裙擺揚起,露出的腿已是朽木。
鈍痛灼心,我支著身子回望去,摔裂處挨挨擠擠著白蟲,腐爛的霉味隨風飄散。
眾人顯然沒見過這個陣仗,靠得最近的梁淑玲嫌惡地捂緊了口鼻,罵了句晦氣。
是啊,我晦氣。
我戚戚一笑,忽然意識到就算是未腐的身子,也拼不過捉鳥的幾個壯漢小廝。
一切不過是,陸亦岑想要我低頭。
「亦岑,求你了。」
我的淚滯在眼中,要落未落,許久沒叫他亦岑了。
陸亦岑竟露出了驚愕。
我趴伏到陸亦岑的靴旁,逐漸僵硬的手指S命攥著他的衣擺,仰著頭勉強擠出一個笑。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鳥一生高飛,是絕不能困於方寸牢籠之中的。」
「別這麼……」
陸亦岑匆忙彎下身子,環住我的手臂控制不住地發抖,他所及之處的肌膚不再柔軟,而是不平的蛀洞:
「皎皎,怎麼會這樣?」
「別怕別怕,我能治得好你。」
不,我不要被治好。
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我掙扎著往金青鸞鳥的方向爬去,周圍頓時亂糟糟一片。
哭聲罵聲呵斥聲不斷。
在視線模糊到失焦的那一刻,我終於看見被束縛著的鳥掙脫了繩索,長嘯一聲,仰天飛去。
9
可我就沒這麼幸運了。
神智飄飄浮浮,我緩緩睜開眼,眼前已經是煙霧燎燎,柴火味混著濃烈的藥草味,很是衝鼻。
底下是滾燙的銅板,往孔洞中看去——
是火!
木頭最懼火。
我撲到銅壁上,顧不上滾燙,大聲哭喊:「放我出去!」
火爐外源源不斷地有小廝抱來柴火、藥材往底下扔,火勢越來越旺,燻得房裡的人都大汗淋漓,唯獨陸亦岑背手逆光站著,沒什麼神情。
難道就因為我阻攔他捕鳥討梁淑玲的歡心,他要如此折磨我?
我如墜冰窟,言語越發悽厲起來:
「陸亦岑,你不要我,放我走,或者一把火燒了我,都可以。」
「為何要這般讓我痛苦?」
陸亦岑握住我擠出孔洞的手指,同樣炙熱的溫度燙得他的手上也起了水泡。
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痛,臉上掛著久違的溫柔:
「胡說什麼?」
「皎皎,忍一忍,蟲子驅掉就好了。」
陸亦岑的話音剛落,鑽心的劇痛險些令我栽倒。
我捂著胸口,那條沉寂許久的長線蟲,和受不了高溫掉落焚燒成灰燼的蠕蟲不同,反而開始鑽動起來,直直地往心口去。
進的每一寸,都有一寸的難挨苦楚。
「……燒了我。」
我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隻能將希望寄託在一旁立著的阿夕和陳嬤嬤。
阿夕已是淚流滿面:「皎皎姐姐,你再忍忍。」
我再也承受不住,嘶吼出聲。
陸亦岑不忍,挪開了目光,又挪開,聲音發啞:
「一會兒就好了,等你病好了,我給你買最愛的酥糖吃,好不好?」
「不要」二字還未脫口而出,陸亦岑一揮手,我又成了木頭身子。
動不得,喊不得,隻得無助地任由火苗舔舐,宛若置身十八層地獄。
陸亦岑怎麼可以忘記。
有靈的木偶,七情六欲,連同痛覺,都是在的。
10
我在火爐裡燻了七天七夜。
陸亦岑便在一旁不眠不休了七天七夜。
七日後,陸亦岑終於將我移出。
木工桌上,他細細地刨空,磨平我腐爛的每一處,又以最細的黏土揉捏填補,再描以最好的丹漆。
他的每一刀、每一按、每一描。
都仿佛在將我凌遲處S。
偏偏我S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一切終了。
陸亦岑將我化為人形,我在他欣喜的眸子中看見了自己光潔如初的胴體。
「皎皎。」
陸亦岑軟聲喚我,為我裹上絲綢褻衣:
「我之後再也不會那樣罰你了。」
我垂下眼,嘴角彎起了幾分嘲諷。
陸亦岑翻來覆去地修補我,都沒發現那隻早已盤踞在我心口的線蟲。
靜默的它蘇醒,貪婪地啃食著填補好的每一處。
疼,我卻不打算阻擾它。
把我啃空才好呢。
褻衣剛披上肩,又落下。
陸亦岑指尖捏起一塊酥糖遞到我嘴邊,目光卻往不該落的地方落去。
他眼裡閃過一絲難明的情緒:
「皎皎,我好想你。」
簡單幾個字,潤出了情欲。
侍奉的阿夕懂事地關門離去,而我微微後退了一步,嫌惡之意湧起。
他要推我到床上去時,我甩手就是利落的一巴掌,從牙縫裡生擠出兩個字:
「混,蛋。」
陸亦岑的臉上頓時腫起。
渾身也冷下來,如摧城的烏雲雨。
平日裡的我最怕他這副樣子。
不過,現在的我再也不是那個不敢忤逆他意思的傻木偶了。
我迎上他的目光,挑釁地問道:「不是活人更有生趣些嗎?」
陸亦岑嗤笑出聲:
「你有木偶的生趣。」
他黑著臉,帶著不可抗拒的壓迫傾身而來。
任由我反抗踢打,沒有用。
到了最後,我虛弱地被他攬在懷裡,實在厭惡身上留下的紅痕水跡。
陸亦岑卻餍足地眯起眼,咬著我的耳尖輕嗤:
「別再耍小脾氣惹我了,皎皎。」
11
陸亦岑幾乎一整天都待在我的房裡。
梁淑玲遣人來尋過幾次,陸亦岑不是握著我的手作畫,就是替我梳青絲,胡亂用鑲著各式珠寶的發簪插了我滿頭。
陳嬤嬤快跪到地裡去,聲音發顫:「世子爺,快去瞧瞧淑玲姑娘,她,她……」
陸亦岑把玩著我的發絲,懶洋洋地道:「回去告訴淑玲,別再裝病了。」
話雖這麼說著,我卻能感覺到他的猶疑。
也清楚,無數個我假寐的夜晚,陸亦岑都悄悄起身離開。
早晨回來時,身上總有縈繞不去的俗氣香味,燻得人頭疼。
所謂不怠慢,也不過是套話說辭。
他說不去找梁淑玲,又故意引導我看見陳嬤嬤灰布衣裳滲出的膿水血跡。
誰都清楚,叫不走陸亦岑的下人回去就是一頓毒打。
陸亦岑要我心軟,要我開口放他走。
我便陪他做戲:
「快去吧,淑玲姐姐不過是想你了。」
陸亦岑假裝一愣,語氣中有了寬慰之意:
「皎皎,你終於和以前一樣乖了。」
他都不願在我這裡多待一秒,甩下梳子,疾步走了出去。
隨行在後的陳嬤嬤遞上了感激的眼神,又有一絲愧意。
有什麼好愧疚的。
他的心不在我這裡,就是不在。
阿夕也有點慌了,拍著我的背替我順氣:
「皎皎姐姐咱們才剛康復不久,別氣壞了身子。」
我扯起嘴角。
所有人都以為我好了起來。
都不清楚,我實則一天比一天衰敗。
不出半月,必定化成煙灰。
到那一日,高高在上的陸亦岑驚覺被我玩弄於股掌的樣子,一定很好看。
好期待。
12
陸亦岑將自己分成了兩半,一半給我,一半給梁淑玲。
梁淑玲當然咽不下這口氣。
陸亦岑進宮上朝時,她便想著法子要找我的麻煩。
先是喊了一群小廝去小園裡砍樹,說是置辦新的家具。
不承想,因為我的衰敗,小園亦隨之衰敗了。
曾經茂密如林的它,一夜之間成了光禿禿的荒地,連嫩綠的苔藓亦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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