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藍青青確實答應他把孩子做掉。


可是她反悔了。


 


藍青青找到我向我攤牌了,她說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是他們情誼最濃時候的結晶,她不想放棄。


 


她眼角含笑,有著志在必得的信心坐在我對面挑釁。


 


「姐姐,握不住的沙不如揚了他,你這樣S守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搞的大家都會很累的。」


 


我反問她:「你當真是認為我不離婚?


 


「賀思遠作為我的丈夫,當我們婚姻出了問題,不解釋不處理,作為陽陽的父親,不照顧,不盡心。


 


「還有,他作為你的情人,當知道你懷孕後,不負責不承諾。


 


「就在這樣一個『三不』男人,你還要拿他當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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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青青臉色變了變,緩緩開口;


 


「從前,我以為思遠說你的那些話隻是為了哄我開心,現在看來,你真的如他所說那樣咄咄逼人。


 


「姐姐,我奉勸你一句,婚姻出了問題不要總怪罪他人,也要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問題,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


 


我終於忍不住從座位上站起來,用盡了畢生最大的力氣,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到了她的臉上。


 


「那我就讓你看看一個巴掌是不是能拍得響。」


 


這時候賀思遠大概也收到了藍青青的告狀。


 


他奮筆疾書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義正言辭的用指尖指著我:「好你個最毒婦人心。


 


「你真的狠心到連陽陽都不要。


 


「真是鑽到了錢眼裡,算我看錯了人。」


 


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離婚協議裝到包裡,一字一句地對他說,「不隻是你看錯了,我也為自己的眼瞎買單了。」


 


「你如今覺得氣憤,真的是可惜我們之間十年的婚姻嗎?並不是,你隻是覺得失去了一個免費的保姆,外邊的情人又鬧得你雞飛狗跳,而你再也不能享齊人之福。」


 


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多了幾分被我揭穿的手足無措。


 


7


 


我從家裡搬了出來,租了一套簡單的一居室,馬不停蹄地開始找工作。


 


在我們這座小城市裡,工作機會並不多,招聘軟件上曾經有人調侃,孫悟空來了都得做幾天電話銷售才能走。


 


當今社會面對脫離職場的中年女性本就苛刻,很多公司更是一問我的年齡和工作經歷就將我拒之門外。


 


電銷客服文員之類文職工資又太低,我實在等不及。


 


我想快速變得強大起來,強大到有能力把兒子接回我的身邊。


 


工作上的碰壁倒是可以接受,真是讓我難以忍耐的是擔心兒子。


 


當一個人靜下心來時,思念便入骨噬髓。


 


我一個人一手帶大的孩子啊,從出生開始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兒子,驟然面對分離,像是挖骨割肉般的痛苦。


 


下午七點,外邊的風刮得昏天暗地,憋了幾天的雨在這一刻傾盆而泄。


 


兒子託管的老師給我打來電話,託班的孩子都走光了,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過去接孩子。


 


我問他父親呢,老師說已經打了十幾通電話了,依舊聯系不上他。


 


我來不及思考,拿起外套衝出了家門。


 


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早就過了接孩子放學的時間,呼嘯的風將雨水刮了我一頭一臉。


 


到了託管班,陽陽一個人坐在教室角落裡,孤零零地背著書包,看到我的那一刻,眼淚滾滾而下,撇著嘴委屈地喊了一聲「媽媽」。


 


「我不知道爸爸去幹什麼了,每次都很晚來接我。」


 


我的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滿腔的悲憤和心酸。


 


8


 


我把陽陽送到了賀思遠家裡,是藍青青開的門。


 


我忍著怒氣問她:「你們為什麼不去接陽陽放學?」


 


她穿著真絲睡衣,悠闲地敷著面膜,手裡拈著一顆青翠欲滴的陽光玫瑰。


 


「我說大姐哎,我是孕婦,難道要冒著這麼大雨去接他嗎?


 


「思遠暴雨堵車了,我能怎麼辦?」


 


賀思遠這時候也到家了,他戒備的眼神好像是我要上門搶孩子。


 


他一把扯過陽陽:「這麼點小事就知道哭哭哭,讓你等你等著就行了。


 


「瞧你帶的孩子,嬌氣得不行。


 


「以後沒事別再來打擾我們。」


 


大門被關上,陽陽的哭聲被隔絕。


 


我像是被抽掉了渾身的骨頭,我討厭此刻懦弱無能的自己。


 


我親愛的孩子,我該怎麼辦呢?


 


我搬起磚頭就無法抱起你,我放下磚頭就無法養你。


 


回到家裡,我久久不能平靜。


 


這時候在北京的閨蜜韓欣聯系上我,她知道了我的近況,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或許情緒總要有一個突破口,我向她哭訴了最近的狀況。


 


她罵了我個狗血淋頭:「你就是個傻缺,前半輩子的時光都浪費在賀思遠身上,在你最好的年紀去結婚生子,隱退家庭。


 


「你以為這是奉獻,是成全,別人在拼命往前奔跑,到頭來隻有你還停在原地,困在自己的世界裡毫無長進。


 


「你帶孩子的那幾年,就算是個保姆,也值個大幾萬了。


 


「憑什麼孩子隻能困住母親?因為母親心軟,母親放不下。


 


「你若是再這樣縮在自己窩裡內耗,遲早給你整抑鬱了。


 


「去北上吧,大城市機會多。」


 


雖然她說得難聽,但是字字中肯,同時我也醍醐灌頂,我帶了這麼多年孩子就是我最好的工作經驗。


 


我何不嘗試一下家政行業?


 


從前隻覺得年紀輕去做家政丟人,但是現在這成了我最得心應手的事。


 


走出去。


 


才能活下去。


 


人在極度絕望的情況下總會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氣。


 


來不及和兒子告別,我訂了最早去北京的票。


 


9


 


到了北京才發現,事情並沒有我想象得那麼簡單。


 


家政行業的所有工作都需要掛靠公司,像月嫂、住家保姆類的更是需要專業的工作證。


 


我第一次被派到的工單是一個高端小區的小時工。


 


夏季的北京熱得像蒸籠一樣,動一下就全身是汗。


 


這家的僱主是個惡搞美食博主。


 


廚房裡像是打過仗一樣,整整一水池的碗筷和濺滿油的牆壁,清理完後我的身上湿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最後又蹲在地上拿著抹布一寸寸地把僱主家的木地板縫隙擦幹淨。


 


三個小時,我拿到一百二十塊。


 


收到轉賬的那一刻我覺得一切都值了,不禁感嘆,從前我淹沒在廚房灶臺全職的十多年有多麼荒唐。


 


慢慢地,在這裡我見識了更多以前從未見到過的人生。


 


比如我做衛生的一家女主人,是個單身女高管,在她家最多的就是衣服,用她的話來說:「男人的情緒價值還不如一件漂亮衣服來得實在,我可以交男朋友,但是絕對不會結婚。」


 


還有一對小情侶,都在互聯網大廠上班,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約的是一次全屋大保潔。


 


女孩還送了我一個折疊桌,她說這是他們剛來北漂的時候買的,他們之間的喜怒哀樂都承載在這張飯桌上,這次他們在燕郊買了房,做好保潔後就去找房東退租了。


 


我真心地為他們感到高興。


 


還有我經常下單讓我接送的孩子的那個媽媽柳女士,最長的一次,連續一周她都在我這裡下單。


 


她對我說:「我的工資一天三百,而你給我接孩子做飯,做家務四個小時,我要給你一百六,雖然我所剩無幾,但是我心甘情願。


 


「你幹活利索,做的飯又好吃,我女兒說很喜歡你,有時候她的手工作業你也能幫著完成。


 


「你知道的,一個人帶孩子能有個靠譜的人搭把手,就是一種幸福了。」


 


她看著我詫異的神色點頭:「對,我離婚了。


 


「淨身出戶,隻帶走了女兒。


 


「我是外地遠嫁到北京,女兒出生那年,她爸爸出軌了,他們設計轉走所有婚內財產,甚至往我身上潑髒水說孩子不是他的。」


 


隨後她又綻放出一抹明豔的笑容,「還好,我熬過來了,女兒一天比一天大,打不S我隻會使我更強大。」


 


10


 


期間我接到過一次賀思遠的電話。


 


他用杳不可聞的聲音嘆了一口氣,放低了姿態說:「你能不能帶陽陽一段時間,青青孕晚期了,實在受不了陽陽太鬧騰。」


 


這頭的我剛完成一個別墅區的開荒保潔工作,我坐在光亮的地板上汗水淋漓,大口地喘著粗氣。


 


「賀思遠,陽陽是我一手帶大的,他什麼樣子我最清楚,你怎麼會鬧騰到你們?」


 


他訕笑了兩聲:「他的課外作業實在是多,每天要監督他打卡背詩,課外閱讀,做手工,青青實在忙不開了。


 


「畢竟你是他親媽不是?」


 


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出聲。


 


我脫口而出:「我是親媽,你難道是幹爹嗎?」


 


「陽陽是你的孩子,撫養權也在你那裡,不要給我扯上藍青青,人家都是孝心外包,你連看娃都外包了,真是落得清闲。」


 


他被我揭穿了,有些氣急敗壞地指責我。


 


「你放著自己的孩子不帶,去給別人家當保姆,說出去不怕陽陽丟人?


 


「顏萌,和我離婚後你就這麼自甘墮落嗎?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我覺得他能說出這話真的是有點狗急跳牆了,吃相不要太難看。


 


「賀思遠,你婚內劈腿,搞大下屬的肚子說出去就不丟人了?


 


「請不要用陽陽來綁架我,既然他也是你的孩子,請你負起你該負起的責任。」


 


掛斷電話,我收到了別墅區主家給我的轉賬。


 


兩千元預付款。


 


等他們驗收完會再結另一半尾款。


 


我焦躁不安的心也讓「鈔能力」撫平了一半。


 


在柳女士的建議下,我闲下來的時間報考了培訓班,學習專業技能,包括高級母嬰護理證書、育嬰師、收納整理師等等。


 


我把目標放到了中高端客戶,如果能在這些人群家庭入戶,我的收入至少能翻上一倍。


 


但是這樣做的前提是必須先充實自己。


 


那段時間是真難啊。


 


除了兼職小時工以外的時間,我都是在網上看各種課程刷題。


 


有時候兩個僱主家離得遠,我下戶以後連忙騎著我五百塊錢淘來的電動車趕往下一家。


 


幹活幹得渾身是汗,初秋的冷風一吹,感覺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有時候碰到挑剔的僱主,還會要求我返工。


 


到我的出租屋差不多天都黑了。


 


裹著毯子還要刷題到夜深人靜,經常到後半夜,餓得我前心貼後背,我感覺能吃下一頭牛。


 


一把掛面,一根火腿腸,五毛錢的青菜,幾滴香油。


 


就足以慰藉深夜裡我孤獨的靈魂。


 


曾經叫囂著要減肥的我在這段時間瘋狂暴瘦了二十斤。


 


有一天,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頭發毛糙,皮膚暗沉,不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唯有一雙眼睛,如星如炬,熠熠生輝,宛如新生。


 


11


 


考下高級母嬰護理證書的那天,我請韓欣吃了頓飯。


 


這段時間她沒少幫我。


 


跑前跑後地找房子,幫我找中介,給我點外賣,可以說我來北京後都是她幫我安頓的。


 


她提起酒杯,我們不約而同地開口。


 


「祝賀你。」


 


「謝謝你。」


 


不知是火鍋的熱氣太氤氲還是氣氛太低沉,我拼命眨巴雙眼,不讓眼眶的淚水滑落。


 


我像韓欣透了個底。


 


來北京四個多月,我現在手裡有五萬塊錢了,等我下一戶如果能住家,房子不用租了,各項開支也會減少。


 


等我手裡再寬松點,我就去找賀思遠要回來兒子的撫養權。


 


韓欣撇嘴:「要回來怎麼辦?讓陽陽跟你睡大街嗎?


 


「這樣,姐妹兒資助你點,你拿去付個首付,你和陽陽也好有個自己的家。


 


「如果真的陽陽跟你了,你這邊才剛剛有起色,你怎麼平衡陽陽和工作之間的關系?


 


「這是亙古不變的難題,但是,首先你要有家才有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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