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娘緊張地問我結果如何。

我看了看站在門口不打算進來的姐姐：「算命先生說我是百年難遇的低賤命，注定受盡世間苦難，永無翻身之日，除非……」

「可惜姐姐找我，算命先生並沒有說破解之法，等一會兒我再去問問吧。」

姐姐松了口氣，轉身就走。

阿娘突然從床上彈起來，手裡多了一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菜刀，朝著姐姐砍去。

我急忙阻攔，阿娘被我按在床上，看著姐姐的身影逐漸遠去。

「囡囡，你為什麼要攔著我，等我殺了她，阿娘就帶你離開這裡！」

我沒想到阿娘也重生了。

6

阿娘醒來後，借口讓姐姐去找我，然後藏了一把刀在枕頭下。

想趁著姐姐還沒有飛升把她殺死，好改變最後悲慘的結局。

阿娘抱著我，哭得厲害：「我要是早點重生，就讓大家燒死她了……」

我輕輕拍著阿娘的後背，就像小時候她拍我一樣。

「姐姐是神女，就算這次死了，她還是會轉世。」

「我們所受的一切苦難還是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所以要讓她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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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阿娘該怎麼做，阿娘聽後一臉擔憂：「這是為何？」

我微微一笑：「因為這是徹底殺死神女唯一的辦法。」

7

算命先生離開了村子。

我知道這是姐姐幹的。

因為她告訴我，隻要我能好好地供奉她，她就能讓我改變這條賤命。

好像變成她的信徒就是她給我天大的恩賜般，我應該感恩戴德，然後把一條命都給她。

可惜，我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

她又去遊說阿娘，我知道那是她餓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了。

「阿娘，我不想浪費神女的身份，我想造福大家。」

「你瞧瞧你的臉色都不好看了，還怎麼保佑大家？」

阿娘咂巴嘴，姐姐現在的樣子我見過，村西頭張奶奶死的時候就這樣，整個人瘦得不行，眼眶凹陷，面色灰敗。

姐姐下意識地伸手擋了擋自己的臉，哪裡還有上一世，那高高在上，充滿神性的樣子。

「神女需要人供養，所以……」

她的聲音也虛得發飄。

阿娘深以為然：「確實是這樣，神仙沒有供養就沒有法力，記得小時候老人們說，村外的破廟香火旺盛，許願很靈驗，後來漸漸沒了香火，那神像就塌了。」

對上姐姐急迫的眼神，阿娘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阿娘這就去找村長！」

村長家裡，村長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們。

「仙她娘，你也知道最近村子大旱，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隻能每日從公糧裡挪出兩碗糧食來……」

「村長您誤會了，姐姐是神女，是為了奉獻，而不是索取，況且神仙不食人間煙火，要是想要供養，就用香火供養吧，姐姐會實現你們的願望。」

這次我倒要看看，沒有了我和阿娘的幫助，她還能堅持多久。

8

聽到不用出糧食，又能保佑大家，村長高興得不得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姐姐那句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好啊」，有多麼的不甘和憤恨。

就和上一世一樣，很快一座簡陋的神女廟就建好了，用的是差點燒死她的柴火搭建的。

姐姐整日端坐其中，接受村民們劣質的香火供奉。

上一世，我擔心姐姐被香火燻著，於是在神女廟的後面開了一個窗戶。

空氣對流，帶走了大部分的煙火。

姐姐訓斥我，說這些都是村民們的誠意，根本不會燻到人，至此，以後有誰家許願不靈，都會怪在我身上。

這一次，我沒有自找不痛快。

而是積極參加建造，甚至不惜翻山越嶺打水和泥，就為了能讓神女廟更加堅固結實。

姐姐咽了咽幹渴的喉頭，滿意地點點頭：「囡囡，姐姐會保佑你的。」

村裡人窮，沒有幾家能買得起香火，好一點的買一些劣質香火，更窮一點的撿些牛糞曬幹。

天氣幹旱，連帶著燒出的煙火都比往常更加炙烤。

煙火彌漫在神女廟，無處散開，老遠就看到一股股黑煙從門口冒出去。

伴隨著廟裡姐姐的咳嗽聲。

幹旱沒有任何緩解，反而天氣更加炎熱。

村裡流傳一種說法，說女神並不滿意，覺得香火太少了。

於是大家幹脆在門外建了一個類似爐子的東西，一個煙筒通向神女廟。

因為沒人敢靠近神女廟，害怕被裡面的黑煙燻暈。

爐子終日保持香火，後來發展到不管是誰家撿了什麼用不到的東西，都會扔到爐子裡。

黑煙直衝天際。

姐姐的狀態卻要比之前更好些，除了偶爾有些咳嗽外。

被燻得發黑的臉上隱約能看出紅潤，身上也有肉了。

家裡的米被我藏得好好的，並沒有丟。

直到我在傍晚時看到獵戶王二鬼鬼祟祟地進了神女廟。

9

「神女，這是我剛從山上打回來的野兔，我烤了給你吃。」

王二那討好的樣子我很熟悉。

上一世，王二就對姐姐有好感。

上門提了幾次親都被姐姐拒絕，她說王二身上殺業太重，她寧願吃糠咽菜，也不想讓那些動物為她而死。

建成神女廟後，王二心疼姐姐，於是上山採草藥為她熬水，還把自己家裡的糧食拿出來，加上打的獵物一起供養姐姐。

可姐姐卻當著村民們的面，把獵物扔了出去。

她說王二手上沾滿了鮮血，會汙了她純潔的神性，神女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村民對姐姐崇敬更深，香火日益繁盛。

可這一世，沒有我和阿娘給姐姐提供食物，她也無法保持她的神性了。

王二麻利地剝開兔皮，然後架在爐子上烤。

姐姐吃得滿嘴流油。

最後剩下一隻兔腿她吃不了了。

「把你的兔腿拿走吧，我是神女，下次來你隻需帶些香火來就可以，不要讓這些俗物影響了我的神性。」

姐姐學聰明了，吃完再說。

王二笑得傻氣：「下次我再給你弄隻小野豬吃！」

姐姐回家的時候，我和阿娘正在喝粥。

她吃了肉，當然看不上沒有油水的米粥，卻偏要擺出架子來指責。

「五谷化濁氣，你們這樣永遠也擺脫不了低賤的命運，不如和我一樣，吸收天地靈氣為生，才能淨化你們的汙濁氣息。」

很好，現在她已經得意到了頂點。

就看看摔下來她疼不疼了。

10

這一世，沒有我和阿娘的幫助，水源的事情遲遲沒有解決。

但姐姐不急，她已經告訴村民，神女自有安排。

所以在我領著官府的人來到村子裡，說要給我們村挖一條水渠時，姐姐得意得不行。

「大家看到了嗎，這都神女顯靈，水渠是神女帶給我們的！」

王二率先跪下磕頭，接著村民們都沸騰了，他們山呼感謝神女賜予水渠，救了所有人。

官差哪裡見過這種畫面，既震驚，又氣憤。

是我去找的官府，然後官府論證後做的決定。

就算是感恩，也感恩不到姐姐身上。

可姐姐和信徒們不以為意。

「是我的神力讓你們決定挖渠，所以，這一切都是我恩賜的。」

官差氣極反笑：「好啊，那就讓你們的神女幫你們挖渠吧！」

說完轉身就走。

挖渠是需要官府批準的，任何私人都不得開工。

況且挖渠是個大工程，不是一個小村子就能辦到的。

但姐姐絲毫不慌，因為她還有其他辦法。

她說西山上有個暗泉，隻要把水引下來，就能緩解村子裡的幹旱。

這是王二告訴她的。

這些日子，她讓王二上山打獵時幫她留意著。

王二是她的忠實信徒，自然把她的話奉為圭臬。

也真讓他找到了西山的暗泉，可姐姐沒說，那裡被狼群佔領。

我為什麼知道，因為上一世我和阿娘為了養活姐姐上山打獵，差點死掉的地方就是西山。

經過九死一生的搏鬥，我最終殺了狼王，這才勉強活命。

也因此發現了暗泉，解決了水源問題。

村民們也因此對姐姐更加虔誠。

直呼是她指引我們找到暗泉，又顯露神跡，讓狼群不敢攻擊。

可這一世，狼王還在。

不知姐姐那細胳膊細腿能夠狼王吃幾頓。

11

這次我沒有跟著大家上山。

他們天亮時走，不到中午就回來了。

而且回來得十分狼狽。

先是幾個村民慌張地從山下滾了下來，然後是姐姐和王二。

王二一身血，遠遠地看著是姐姐扶著他，等他們跑到近處，能看出來是他掛在姐姐身上。

而姐姐對他十分嫌棄。

甚至還有一絲怨恨。

所以到了村後，姐姐毫不猶豫地松開了手，王二應聲倒地。

王二這一倒就是昏迷不醒，村子裡會點醫術的老人說王二這是活不成了。

我把這話告訴姐姐時，她並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王二的娘來求過姐姐。

「神女在上，求你保佑王二平安，哪怕用我的命換他的命都可以。」

王二的娘跪在地上，姐姐坐在臺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是王二的命數，是他惹了天怒，讓村子繼續大旱。」

神女開口，王二家成了村子裡的罪人。

王二的娘每天以淚洗面，她年歲大了，大兒子前些日子上山打獵被野獸吃了，如今就剩下她和王二相依為命。

現在眼瞅著王二也要死了，那她就徹底沒了指望。

神奇的是，王二居然醒了過來。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拿著柴刀去了神女廟。

12

王二去的時候，村長正在帶頭給姐姐供奉香火，祈求神女不要因為王二的罪責降罪於他們。

最先開口的是王二的娘。

她本身就潑辣，這幾天又被冤枉得夠嗆，瞬間破口大罵。

「我說你怎麼不著急呢，原來是把主意打在我兒子身上！」

「我家二兒子每天給你打獵吃肉，還給你煮湯，那些水可是我走了幾十裡山路打回來的！」

「他就像吃了迷魂藥般，天天為你打獵，上山找水。」

「辛苦的是我兒子，你倒好，每天在村子裡接受大家的香火，膜拜。」

「要是這些也就罷了，你還偏偏想要他的命！」

通過王二的娘，我們才知道那天山上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們很順利地就找到了西山的暗泉，也遇到了那裡的狼群。

一開始他們是不怕的，因為有姐姐在。

姐姐也不怕，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神女。

上一世我們遇到狼群的時候，姐姐也是從容地走過去，那些龇牙咧嘴的狼群突然就蔫了，它們夾著尾巴跑開。

姐姐覺得是自己的神性感化了狼群，卻不知道那是它們感受到了我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