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遊越成了從天而降拯救她的英雄。
以前的楚泠歌,沒有我漂亮,沒有我自信。
最重要的是,她沒有遊越的愛。
但她有錢。
光這一點,我永遠也比不上她。
她的父母對她很是愧疚。
因此百般縱容,有求必應。
楚泠歌在被人忽視的日子裡,悄悄畫起了精致的妝容,改變了穿衣風格。
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小美女。
她捏著昂貴的小方包,坐在我對面,顫著聲音同我提要求。
像個英勇無畏、為愛衝鋒的戰士。
我想,如果沒有我,或許遊越也會被她打動。
楚泠歌給了我兩百萬。
我沒有接受。
可她說:「我還可以給遊越一個登上新秀舞臺的機會。」
因為事業上屢屢碰壁,迫於生活壓力,遊越不得不為現實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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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愁眉不展,開始在網上投遞簡歷。
卻在我面前永遠輕松地笑著。
仿佛他單薄的肩膀可以為我撐住一切。
可是我的遊越,明明那麼優秀。
他隻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
他應該站在舞臺上,追尋夢想,閃閃發光。
我不稀罕那兩百萬,但我不能不顧遊越的未來。
我按照約定,和遊越分了手。
然後在電視上,看著遊越登上那個新秀舞臺,一炮而紅。
楚泠歌還在自顧自地說:
「你不要再糾纏阿越了!你現在不過是個殺人犯,根本配不上阿越!」
楚泠歌在愛情中一直是自卑的。
她還是不懂,愛情從來都不存在是否相配的問題。
遊越喜歡哪個人,哪個人就配得上遊越。
見我不說話,楚泠歌有些急了。
她突然湊近我,陰惻惻地笑著。
「就算沒有證據又怎麼樣?隻要接了那通電話,你就擺脫不了殺人的嫌疑。」
「你以為,阿越還會喜歡一個殺過人的女人嗎?」
「這樣的你,怎麼配得上阿越?」
我看著楚泠歌近乎癲狂的表情,終於覺察出一絲不對勁。
所有人都以為,是我給死者打了電話,才致使他意外身亡。
而警方,也沒有透露這一小細節。
那麼楚泠歌又怎麼會知道,是我接了那通電話。
而不是我撥出了那通電話呢?
8.
「孟邇,你落東西了。」
我正想要追問楚泠歌,方才看診的醫生追了上來,把手機遞給我。
我接過手機,道了聲謝,聽見對方聲音含笑。
「不認識我了?」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我驚喜。
「向卓!」
他屈指在我額頭上輕輕彈了下,笑得戲謔。
「掛我的號,沒認出我的名字?」
我確實沒注意。
我和向卓都是貧窮家庭裡的孩子,溫飽和學費都成問題。
不同的是,我是孤兒。
而向卓家裡,還有一個對他寄予厚望的媽媽。
我們在資助合同的籤訂會上認識。
相似的命運,同樣的不認命,讓我們惺惺相惜。
那段試圖用知識改變命運的歲月裡,我們在學習上相互幫助,相互鼓舞。
高考結束後,我讀了設計專業,向卓選擇了讀醫。
我們漸漸失去了聯系。
向卓注意到一旁的楚泠歌,語氣中暗含警告。
「楚小姐,謹言慎行。」
「你應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楚泠歌白著小臉,抿著唇不說話了。
向卓又轉頭衝我笑道:「孟邇,這麼久不見,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我還沒回答,遊越的聲音先插了進來。
「這麼熱鬧,聊什麼呢?」
他站在楚泠歌身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楚泠歌笑得有些勉強。
「阿越,我有些不舒服,我們先回去吧。」
她的身子晃了晃,往遊越的方向倒去。
遊越皺眉,扶住了她。
「這裡就是醫院,回去做什麼?」
向卓的視線落在遊越扶住楚泠歌的手上,突然出聲:
「遊先生,奉勸你一句,要認清自己的身份。」
遊越驀地沉下臉。
「你什麼意思?」
向卓意味不明地看了楚泠歌一眼。
「你現在是楚小姐的男朋友,不要做不符合身份的事。」
9.
我不是第一次來到這片舊城區。
這是死者生前的居住地。
聚集著外來務工人員、地痞流氓、街頭混混。
死者沒有工作,整日遊手好闲。
據說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在這片街區,算是個出名的人物。
我強忍著落在身上黏膩惡心的目光,走街串巷,卻徒勞無獲。
為了躲避不懷好意的搭訕,我走進一個偏僻小巷子,不小心被一雙腿絆倒。
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被擾了好夢,罵罵咧咧地扶著牆站起來。
他睜著渾濁的雙眼看了半天,咦了一聲:
「又是一個小美女,你也是來找老五的嗎?」
醉漢搓了搓灰黑的手,露出猥瑣的笑容。
他突然扯住我的手:「老五已經死了,你不如來找我吧。」
醉漢的動作野蠻,力氣大得出奇。
我掙脫不得,就要被他拖進深巷。
一隻手忽然攬過我的肩,把我帶進懷裡。
醉漢被鉗住了手腕。
他嚎叫一聲,吃痛松開了手。
來人戴著黑色的鴨舌帽,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閃爍著兇狠。
「你他媽動她試試!」
他拽住醉漢的頭發,將人往牆邊拖。
發了狠地把醉漢的腦袋往水泥牆上砸。
眼看著見了紅。
我生怕醉漢出了什麼好歹,急忙抱住那人的胳膊。
「別打了,打死了怎麼辦?」
那人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沒說話,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言不發地扯著我往外走。
直到走出深巷,我才反應過來,不肯再走。
我叫了他一聲:「遊越。」
他背對著我,身子僵了下,慢吞吞地轉過身摘下口罩。
遊越別著臉,不看我。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路過而已,不用謝。」
我沒有追問遊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是說:「遊越,我要回去。」
遊越猛地扯下鴨舌帽,轉頭瞪我:「你是不是有病?回去給人送上門?」
我搖了搖頭。
我想要回去,是因為那個醉漢,可能知道「1025」的線索。
方才混亂中,那醉漢提到了老五。
老五,就是那名死者。
遊越擰著眉:「你自己去?」
我脫口而出:「你不陪我一起嗎?」
遊越怔了一下。
他瞟我一眼,嗤笑道。
「憑什麼?」
我愣了愣。
是啊,我憑什麼讓遊越陪我去。
我沉默不語。
遊越的眉越擰越緊。
他很是不耐煩,問我:「你懷疑誰?」
如果說那天在醫院,楚泠歌的話讓我產生了懷疑。
那醉漢提及還有一個女人來找過老五,就讓我更篤定了幾分。
但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遊越看出我的猶豫,臉色有些難看:「不想說?還是不信任我?」
「不信任還想要我陪你去?」
他氣極反笑:「孟邇,我看起來像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我搖頭。
我不是不信任遊越。
「我懷疑楚泠歌,但楚泠歌是你女朋友。」
我隻是不確定在遊越心中,現在的我還會比楚泠歌更重要嗎?
遊越抓了抓碎發,滿臉煩躁。
「楚泠歌什麼時候是我女朋友了,我單身。」
見我一臉驚訝,他冷哼一聲:
「走吧,既然你們都說楚泠歌是我女朋友,為了我女朋友的清白,不去求證一下也太說不過去了。」
10.
我和遊越回到巷子。
那醉漢還靠坐在水泥牆邊喘粗氣。
他看見我倆,下意識地捂住流血的腦袋,連連求饒。
我在他面前蹲下,掏出一張照片。
「不想挨打,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那醉漢眯著雙眼,辨認了半天,最後肯定地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女人!前段時間來找過老五好幾次。」
「老五說,這個女人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晚上去一個女人家裡幹壞事。」
「當然了,也不是真的幹壞事,就是嚇唬嚇唬人家。」
「但老五也是倒霉,竟然因為打電話被雷劈死了。」
「手機好像還是那女人給他的,老五拿來炫耀了好幾次。」
我和遊越對視一眼。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一個陌生男人會出現在我家陽臺上,還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因為這個男人,是楚泠歌找來的。
我不知道老五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楚泠歌一手策劃的。
但能肯定的是,楚泠歌想害我的心是真的。
她做這一切的目的,顯然是為了遊越。
遊越自然也想通了這一點。
他抿著唇,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久好久,他才喃喃道:「幸好你沒事…」
剛才遊越已經將醉漢的所有陳述錄成了視頻。
他問我,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把視頻移交給警方。
雖然無法證明楚泠歌在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但至少能洗清我蓄意謀殺的嫌疑。
遊越從手機上抬起頭。
「恭喜你啊孟邇,終於重獲清白了。」
我愣了一下,說了句:「謝謝。」
「謝謝……」
遊越低聲咂摸著這兩個字,聲音裡挾帶著些澀意。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低著頭不看他。
「孟邇。」
遊越喊了我一聲。
我抬頭看他。
「孟邇,我最後一次問,你要不要跟我復合?」
他的語氣含著些冷意。
可說到最後,帶出了顫抖的尾音。
遊越一直是個驕傲的人,從不肯輕易低頭。
但他卻一再對我讓步。
我心頭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們都不再是從前的我們。
身份上的轉變,帶來的是數不清的顧慮和身不由己。
我們還能任性地在一起嗎?
我的沉默,讓遊越逐漸收斂了笑容。
這時,遊越的手機響了。
一接通,對面傳來楚泠歌慌張又尖銳的聲音。
「阿越!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崩潰大喊:「你是想毀了自己,毀了我嗎?」
11.
我這才知道,遊越剛才已經將視頻上傳至微博,並圈出了楚泠歌。
他什麼話都不用說,網友就全替他說了。
「天吶,這楚泠歌深藏不露啊。」
「看著一朵人畜無害清純小白花,沒想到心機這麼深,這麼歹毒。」
「救命!哥哥快跑!」
一時間,網絡上的罵評全對準了楚泠歌。
楚泠歌憑借多年為遊越默默付出的形象,也收獲了一批擁護者。
和遊越的 CP 更是吸粉不少。
視頻一出,不少粉絲直呼被欺騙,紛紛脫粉。
當天晚上,楚泠歌也發布了一個澄清視頻。
視頻中,楚泠歌紅腫著雙眼,指出她是被汙蔑的。
說一個醉得暈乎乎的人,又能看得清什麼,記得住什麼呢?
視頻的最後,她哭得楚楚可憐,聲聲哭訴。
「孟學姐,我是真心喜歡阿越的。」
她幾度哽咽。
「雖然你曾經和阿越在一起,但你們已經分手了。你不能因為阿越現在和我在一起,就汙蔑我。」
遊越很快在底下回復了一句:「我們什麼時候在一起過?」
兩人各執一詞。
不明真相的網友暈頭轉向,不知道該信誰。
直到有人帶起了節奏:「隻有我覺得是遊越和前女友藕斷絲連、舊情復燃,然後把鍋甩給現女友嗎?」
「泠歌好可憐,請你原地出道,我申請當粉絲後援隊隊長。」
「抱走泠歌!遠離渣男賤女!」
網上的評論瞬間又轉了風向。
不少人跑到遊越的微博下罵他識人不清,傷害了一個痴心為他的女人。
一夜之間,遊越的粉絲數掉了一波又一波。
與此同時,警方回應,這個視頻的確不能指證楚泠歌。
不僅如此,楚泠歌還將依法追究誹謗的責任。
12.
遊越受邀在 A 大舉辦一場小型演唱會。
門票在預售期,便被搶購一空。
但是受到視頻影響,演唱會開唱在即,現場卻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主持人一臉擔憂地問我:「遊越還唱嗎?」
「唱。」
哪怕臺下隻有一個人,遊越也會繼續唱歌。
聚光燈亮起,遊越抱著他的電吉他,一步一步踏上專屬於他的舞臺。
可是唱了不過幾句,就見一個女生站起身來,將門票撕得粉碎,碎片撒了一地。
她刷著手機,嘴裡嘀咕道:「什麼啊,渣男一個,不聽了不聽了,浪費錢。」
遊越站在臺上,聲音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接著唱。
可當最後一個聽眾離場,遊越再也唱不下去了。
他一停,現場的樂隊也跟著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