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說得對,我不該給他們臉,讓不懂我的人踩在我頭上。
因為我有實力,讓他們來習慣我。
三十六道雷劫打下來,饒是每日鍛體的我也被劈得渾身發麻,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靈魂出竅。
我忍痛屏息凝神,自經脈中釋放一股力量吸納雷電之力四處遊走鍛打。
我的識海瘋狂翻湧起來。
這種感覺,我很熟悉。
雷息風止,烏雲散去。
換魂符自動脫落。
江柔恢復意識起身,見我衣衫褴褸渾身焦黑,露出得意的神色。
「師姐,真是多謝你做我的墊腳石,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好用啊……」
話音未落,那未散盡的烏雲中突然又閃出灼灼電光!
10
我不慌不忙掐了個訣,江柔臉上得意的表情還未退去便被我勾了神魂,整個人撲到我身上將我護在身下。
數道驚雷不偏不倚砸到她身上。
她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活活被震斷經脈!
這回馬槍殺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連師尊都來不及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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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
難怪他們都喜歡魅術,使喚別人不費吹灰之力。
風雷止歇,我把江柔扔到地上。
那墨色的雲團一層層褪去烏黑,染上七彩霞光。
我沐浴在萬丈霞光下,靜靜地,破境了。
我淡漠地看著江柔綿軟的軀體。
這次是我該多謝你了,小師妹。用三十六道小雷劫換我進階金丹的大雷劫,你這輩子也算有用了一次。
小九脫了外袍給我披上,笑意溫潤。
「小九果然沒看錯。主人是這湯谷山中唯一的明珠。」
我心中好似開出一朵小芽,歡喜地隨風擺動。
師尊移步到我面前,冷冷地看著我。
「你今日,太放肆了。」
我把小九擋到身後,毫不畏懼地直視她:「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她嫌惡地看了我一眼,扔下一枚靈根果就走了。
這是會武第一名的獎勵,極為珍貴,可以將修者的靈根洗髓提純。精純的靈根是修者的修行之本,與修行的上限息息相關。
我剛拿了果子,褲腿又被拽住了。
是柳夜白。
他和江柔一樣,經脈寸斷,此刻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爬到我面前。
江柔是合歡宗的天才,師尊自會救她。
他不過一個爐鼎,廢了便廢了。無人會像上輩子的我一樣,傾其所有去治他。
他努力地仰起臉看我,漆黑的眼眸和剛才觀賽時截然不同,眼神十分復雜。
「為什麼……不要我了……」
我一怔。
他這是,被雷一劈,想起前世了?
11
柳夜白赤紅著一雙眼死死盯著我。
「你以前什麼都給我……為了治好我,你什麼任務都接,什麼妖獸都敢殺……
「為什麼把我推到那個毒婦手中……
「她什麼都不肯給我,隻知道採我的靈氣……
「木心,你帶我走好不好……
「這一次,我一定對你好……」
我氣笑了,合著我長得就像冤大頭?
但我按捺住刀了他的衝動,輕輕提起唇角。
「好啊,我帶你走。」
手被握緊,小九的磨牙聲擋都擋不住。
我捏了捏他的手,對柳夜白說:「但我這個人,記仇。以前江柔要你做的那些事,我都記得。你想跟我,就自己解了血契,再幫我一筆一筆還給她。」
我直直看向他:「你知道血契該怎麼解的。」
他咬牙看我:「你是在騙我吧?」
我把褲腿從他手中扯出,一臉淡漠。
「算你有些自知之明。柳夜白,這輩子,我要你爛在我面前。」
他愣愣地看著我:「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哼,死過一次心態自然不同。
重來一次,我隻為自己而活。
小九忍不了了,一把抄起我就走。
看著他氣鼓鼓的側臉,我莫名心情大好。
戳他的臉,不理我。
吹他的睫毛,不理我。
玩他的嘴唇,他輕顫一下,還是不理我。
小狐狸還挺能生氣。
我靠在他懷裡,不知不覺睡著了。
今天被天雷劈得焦黑,小九給我洗了三桶水,又放了一桶藥浴,我才慢悠悠醒過來。
渾身舒暢。
感覺放下了什麼枷鎖,整個人輕飄飄的,再無以前沉重抑鬱的心境。
我開口懶懶喚道:「小九。」
他在身後靜靜地潤著我的頭發,不答。
我又喚了兩聲,他還是不答。
我沒了耐性,一把將他薅進浴桶。
落湯的狐狸抿著唇,一臉不高興地看我。
我捏住他的臉頰:「想造反?
「生什麼氣?不是沒帶他回來嗎?」
他悶悶不樂:「你認識他。」
「什麼?」
「你認識他!你為他殺妖獸,治病,掏心掏肺對他好!
「我有的他都有!
「他曾經也是你的爐鼎嗎!」
小九氣憤的控訴讓我愣住了。
光聽說狗兒醋性大,不喜主人有別的狗,沒聽說狐狸也這樣啊?
也許我的目光太過直白,他一下猜到我心裡在想什麼,氣得飛撲過來在我唇上咬了一口。
「我們狐狸也不許主人有別的狗!」
12
他離得很近,因為生氣而微微急促的氣息輕輕噴在我鼻間,是一股好聞的淺淺桃花味。
那微啟的紅唇像兩片輕顫的花瓣,我那顆木石之心也跟著它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小九,把眼睛閉上。」
他喉結滾了滾,輕輕闔上眼。
我揉著他的嘴唇哄他:「張開。」
那兩片花瓣便順從地打開。
我塞進一顆小圓果,一直推到咽喉深處,叫他咽下。
「這是他沒有的。別人都沒有,獨你一人有。」
他睜開眼,一雙水瞳深深地凝視著我。
「不問我是什麼?」
他搖頭。
「主人給的,我都要。」
瞧瞧,多好哄。
我把今日得的靈根果喂了他,又在浴桶中打坐六個時辰助他運轉吸收。
爐鼎並非生來便是爐鼎,而是被人為剖去了靈根,隻剩丹田可以儲存靈氣,卻無法自行修煉。
在靈根果的作用下,我重鑄了他的靈根。從此以後,他便不再是爐鼎,可以跟所有人一樣,自由修煉。
水已涼透,我赤身起來,披了衣裳,摸摸小九的頭。
「以後,再沒什麼能束縛你。天大地大,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他不說話。
上一世,我被柳夜白吸幹在榻上,又被江柔扔到亂葬崗。
是小九從屍山裡挖出我,背著我一路走到花谷中葬下。
我的魂魄直到那時才得到安息。
我看他的最後一眼,他也是這樣靜靜地看著我,清澈的眼瞳中有幾分傷懷。
這一世,也算還上這份情。
我回房直直往床上倒去,想睡個三天三夜。
不過數個呼吸,房門被用力推開,小九徑直朝我撲來。
他眼尾泛紅,看起來格外冶豔。
「你不肯要我做爐鼎,我卻偏要同你雙修。
「你這根木頭,我啃定了!」
我:……
真是要造反了。
「小九,我身上有禁制,你不行的。」
「……你再說我不行!」
「……你會被反噬的。」
「我不怕!」
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怎麼辦?
寵著唄,還能揍咋地!
「木頭,不許閉眼,看著我。」
「……你行不行?再找不到地方我要睡了。」
「……我可以,我看過書了!」
「……還是我來吧。」
「好木頭,別這麼緊……張……」
「死小九,把你的尾巴收回去!不許作弊!」
「早跟你說過,我有九條……」
「……閉嘴。」
「你說,我好還是他好?我看他兩根都不太行……」
「閉嘴!」
13
沒想到步入金丹的第一個夜晚我會這樣度過。
荒唐又……快樂。
快樂之後我便陷入了沉思。
為什麼我又行了?我的禁制呢?
小九餍足地摟過我的腰:「你知不知道,禁制隻能由高階修者下給低階修者?」
廢話,這我能不知道嗎?
「禁制破了,說明你們同級了。」他的唇貼著我的後脖子,含糊不清地說,「木頭,她跌境了。你們現在都是金丹。」
我愣住。
跌境界,是天道對修真者的懲罰。隻有傷天害理悖逆天道者才會遭受這樣的天罰。
合歡仙子她,到底做了什麼?
這個問題,在三個月後揭曉了答案。
江柔和柳夜白被劈斷經脈,卻在短短三個月恢復得七七八八。
原以為是合歡仙子用了什麼稀世靈藥,可當三大門派圍攻湯谷山時,我便知道了。
不是靈藥,是靈血。
青雲門、千機宗、天風派數月內死傷弟子並外門散修數百人,矛頭直指合歡宗。
三大門派攻進湯谷,在凌霄殿逼問合歡仙子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看見江柔瑟瑟發抖,柳夜白嘴唇緊抿,都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合歡仙子卻眼圈一紅,抬手指向我:「是她。」
專心吃瓜的我:?
好家伙,當面栽贓?
合歡仙子柔柔一嘆:「她就是一百年前那個孩子……」
原本怒火衝天的三個掌門在她說完這句話後皆是一頓。
青雲掌門仔細打量我,說:「那個魔種如今長這麼大了?修為倒是不凡。」
合歡仙子又嘆:「所以我才頭疼。她從小與旁人不同,心性狡詐,不服管教,天資又高,我實在是管不住,才讓她今日釀成大禍……」
千機宗主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安慰道:「這與你何幹?魔種非我族類,生來卑劣兇殘,本就不該存活於世!」
我插嘴:「能不能解釋一下,我到底是什麼魔種?」
天風派掌門嫌惡地一抬掌:「骯髒的血魔!誰允許你說話了!」
一陣罡風襲來,我急忙拉著小九後撤,還是被掃到,吐出一口血。
這是真正的元嬰強者。
我拂開小九的手,冷笑:「原來你們心裡有鬼,才急著不敢讓人質問。」
「你放屁!」
三個掌門被我一激,七七八八地把事情說來。
14
血魔是上古時期與古神同壽的魔族,是自深淵中的扶桑根系伴生出的異類,兇殘好戰,貪食血液。
數萬年的時光裡,三界和血魔展開過無數次戰爭,總是敗多勝少。
因血魔能將修者轉化為自己的同類,所以越殺越多。
直到百年前,無數仙界大能犧牲自己,以扶桑樹為通道,將血魔趕出三界,遊離天外。
自此三界生靈與血魔天各一方,再無相見。
可血魔撤離時,遺留了一顆魔種在人間。
魔種砍不進燒不壞,日日生長,破殼之日便會再次席卷三界。
血魔和扶桑樹相伴相生,相生相克,隻有扶桑樹能克制魔種。
有人便提出一個辦法,找到一個和扶桑樹同出一脈的木靈根修者,將魔種封存在他體內。
此人便是囚魔者。若產下後代,魔種便會轉移到後代身上。
但生產交替之時,是人最脆弱的時候,此時魔種最有可能掙脫牢籠。
所以此人不能生育,不得生死,將永遠作為魔種的牢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