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前世的我對前朝政事知之甚少,總被蕭凜嘲諷,說我愚蠢笨拙,若不是他護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現在,我熟知未來十年動向。


竟比他們這些人精還看得清。


蕭凜忽然問:「李姑娘笑什麼?」


啊?


我不過彎了彎嘴角,連笑聲都沒有,這也要管?


準備隨便找個借口時,母親身邊的丫鬟來喊我回去。


本來大哥是想讓我和姜義涵打個照面說幾句話的。


被蕭凜一摻和,一句也沒說成。


我無所謂,本來就走個過場。


我和大哥起身準備走。


忽然一個黃門內侍飛快跑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李,李姑娘,陛下宣你......」


8


陛下宣我進宮,實屬罕見。


今生我不是太子妃,跟蕭凜也沒甚牽絆,宣我幹嘛?


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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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凜亦疑惑,他套了幾次話,黃門內侍皆搖頭,說不知道。


看來是臨時決定。


陛下隻讓我一人進宮,母親大哥都很擔憂。


蕭凜說他也要回宮,可以順帶捎我,讓他們放心。


所以我現在在他的太子車輦內。


馬車寬闊,蕭凜閉目養神。


我在努力回想。


現在的這位聖上,在前朝恩威並施,在後宮忽冷忽熱,對兒子們陰晴不定。


所以朝臣,妃子,兒子們都挺怕他的。


他對我倒是很好。


他很愛惜名聲,很在意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仁君形象。


所以盡管蕭凜老想著廢了我,但因為皇帝老子的庇佑,我這太子妃位置還是坐得穩穩當當。


不過他駕崩之後,我的日子就難多了。


後宮有個太後,仗著自己撫養蕭凜長大,是嫡母,老是指手畫腳。


還有個麗太妃,岐王的母親。


兩人水火不容,經常借我挑事。


後宮烏煙瘴氣,蕭凜又不喜歡我,她們變著法子爭權。


宮闱內亂前夕,兩人更是聯合起來架空我這皇後。


我苦不堪言。


所以後來我偶爾會想,要是老皇帝還在就好了。


有他庇護,我做太子妃那段日子,勉強也算是無憂無慮。


眼下要見到他,我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有點期盼。


蕭凜不知何時睜開眼,正在默默盯著我。


我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沒好氣問:「你看我做什麼?」


蕭凜唇角上揚:「我發現李姑娘總會突然發笑。」


他一頓:「是想到什麼開心事了嗎?」


我撇撇嘴角,小聲嘀咕:「關你......」


後頭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忽然馬兒長嘶,猛地一顛,我被狠狠甩了出去,一頭撞進蕭凜懷裡。


蕭凜悶吭一聲,扣住我腰身。


馬車又往前猛衝幾步才被下人勒停。


蕭凜冷道:「發生什麼事了?」


「幾條野狗亂竄驚了馬,車輪壓到商人的貨,這才顛簸。」下人驚恐未定,「殿下沒事吧?」


蕭凜低頭瞄了一眼,剛才車輪顛起,把我甩出去。


我胡亂一抓,就把他領口扯開了。


所以現在,衣裳凌亂,鎖骨下還有指甲劃過的紅痕。


很狼狽,很尷尬。


下人還緊張地等候:「殿下?」


「孤無恙。」


他回完這句,驀地嗤笑:「李姑娘是關心孤,想看看孤的傷口嗎?」


我:「啊?」


我悄悄抬眼,順著脖子往下瞄,瞥見胸口上的傷。


一指長的創口,褪了疤,留下一道淡紅的瘢痕。


我下意識去摸小腹。


曾經那裡也有個同樣的瘢痕。


蕭凜松開挽我腰身的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裳。


可能剛剛我一頭撞到他傷口,他整理衣服的動作格外輕柔緩慢。


前世他健碩挺拔,精力充沛,一身蠻勁兒。


白天陪皇帝圍獵,晚上回來還能折騰我,一折騰就是一宿。


可是眼下,氣若遊絲,好像隨時會死。


我驀地開口:「這傷會留下病根嗎?」


蕭凜手指一滯。


我沒有可憐他的意思。


前世我傷到小腹,看似痊愈,可是留下了病根,難以有孕。


偏偏蕭凜對嫡長子有執念,一定要我先誕下長子。


為此我不知吃了多少苦。


如果蕭凜能留下病根就好了。


我受的苦,他也該嘗一嘗。


這樣他才會感同身受。


才不會在和我吵架時,挖苦我,說:「誰讓你替我擋劍了?」


想到那些苦楚,我鼻子一酸,別過頭,擦掉眼角的淚。


蕭凜已經整好了衣裳,他驚訝:「李姑娘心疼哭了?」


「才不是!」


蕭凜收笑:「孤還以為,孤英雄救美,姑娘心疼呢。」


我嘲弄道:「殿下想救的不是崔小姐嗎?」


蕭凜沉默。


我以為他默認了,誰知他突然開口。


「我想救的是你。」


9


他說完這句就陷入沉默,直到進宮也沒給我個解釋。


到了皇帝面前,我們才發現,還有個人跪在階下。


手腳被鐵鏈鎖著,頭發烏糟糟,渾身血汙。


皇帝一指:「你自己說。」


那人緩慢抬起頭,眼神在我和太子臉上轉了一圈。


「我說,我想殺的人,是李四音。」


我震驚。


眼前的不是別人,是唐御風。


可是,他想殺我?


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都不認識我!


我下意識看向蕭凜,蕭凜垂眸,一言不發。


我的心好像被扎了一刀。


雖然眼前人不認識我,可是我記得啊。


我記得自己被軟禁時,他送飯送藥送小貓。


我記得自己被刁難時,他悍然拔劍,挺身護我。


我記得自己彌留之際想吃一口家裡的糕點,他派人去找家裡的舊僕,還勸我:「娘娘寬心,會好起來的。」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殺我呢?


可是我又騙不了自己。


重陽宴上那一劍,確實是衝我來的。


我以為是我礙事,沒想到我才是主要目標。


我心裡酸楚:「為什麼?」


唐御風面無表情:「因為我恨你。」


我愣住:「什麼?」


他嘲弄一笑:「因為你娘攀高枝,拋棄了我和父親。」


我越發糊塗。


在他戚哀的敘述中,我這才知道真相。


原來我的生母,曾是他父親的妻子。


家道中落,唐父酗酒好賭,母親受不了,這才拋棄他們父子倆,進入李府做下人。


後來我父親李勘納母親為妾室,生了我。


再後來他父親酗酒而死。


他沒有謀生能力,被人輾轉典賣,最後成為太子的奴僕。


他本已認命,可是那夜重陽宴看見我。


我光鮮亮麗,是李府小姐,而他卻是仰人鼻息的奴僕。


內心還是止不住的恨,恨母親,也恨我。


所以才會失了心智,一怒之下動手殺我。


我徹底呆住。


所以,唐御風和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所以唐御風前世對我好,是因為,我是妹妹?


因為我是妹妹,又嫁給太子,所以他才不得已地照顧我?


我現在腦袋一團亂,分不清孰真孰假。


我看向蕭凜,蕭凜眉頭緊鎖。


顯然他也不知。


我求助地望向皇上。


皇上很淡定,他問蕭凜:「太子,你的手下和李氏是兄妹,你可知?」


蕭凜搖頭:「兒臣不知。」


皇上輕笑:「既然不知,為何飛身救李氏?」


蕭凜拱手:「兒臣憐香惜玉,先救婦孺,乃君子之德。」


仁義道德張口就來。


皇上不予置評。


他以指叩桌,半晌他道:「殿前行刺,乃謀逆大罪,拖下去,斬立決。」


我急忙看蕭凜。


他屏氣斂聲,好像沒有求情的打算。


也是,皇帝剛才還在試探他,看他是不是主謀。


他現在怎麼能求情?


侍衛上前拖人,我一急,猛地跪倒:「皇上,臣女有話要說。」


皇上抬手止住侍衛:「說。」


我拜倒:「求皇上饒他一命。」


皇上來了興致,笑道:「他可是要殺你。」


我知道,可是......


且不說他是不是我哥哥,他前世對我的好是真的。


我困在宮裡十年,能有個人常常關照我,便算得上真心朋友吧?


我又拜:「臣女知道一樁秘辛,事關陛下安危,隻要陛下饒了唐御風,臣女立刻告知陛下。」


皇上臉色沉了下來。


蕭凜低喝:「李四音,不得妄言!」


怎麼是妄言呢。


畢竟,這樁秘密隻有我和皇上知道,連蕭凜都不清楚呢。


10


算起來,應該不到兩個月。


當時我是太子妃,照常進宮拜見皇後。


因為在御花園和麗妃說笑幾句,被皇後不喜,罰跪兩個時辰。


不知為何皇上聽說此事,把我叫到御前。


皇上原是想寬慰幾句,再賞點東西。


可是那天我跪得太久,上前接皇上的字畫時,雙膝無力,往前一撲,砸碎了皇上的湯盅。


我連連磕頭謝罪,皇上並無惱意,還讓人去訓斥皇後,批評她對待小輩過於苛刻。


就這麼一打岔,皇上養的籠雀飛出去啄了幾口甜湯,當場抽搐倒地。


湯裡有毒。


不致死,但會讓人連著好幾日頭暈目眩,疲累無力。


而那幾日,正好逢年關,要舉行祭天大典。


皇上震怒,不許聲張,也不許我告訴太子。


後來朝中殺了好幾名大員,具體是誰我就不清楚了。


我猜,可能有人要利用祭天大典做文章。


如果皇帝去不成,那肯定是太子代行。


祭天時發生點什麼,可大可小。


有人想陷害蕭凜。


但因為我的意外之舉,最後祭天大典圓滿完成。


至於幕後真兇抓到了沒,我不清楚。


我拿這個秘密,交換唐御風的性命。


皇上聽罷,並不完全信我。


他寒聲問道:「僅憑一個夢,你以為朕會信你?」


我低眉垂眼:「事關陛下安危,陛下盡可關押唐御風,若臣女所言屬實,再放不遲。」


皇上冷笑:「李四音,你可知,若兩個月後無事發生,你便犯了欺君之罪,到時候李家可是會滿門抄斬的。」


我手心出汗。


但話都說出去了,還能怎麼辦?


我咬牙道:「陛下是仁君,定能明是非,知對錯。臣女相信自己是對的,如果臣女說錯了,也隻是臣女一人之罪,求陛下隻罰臣女一人。」


皇帝沉吟片刻。


「準了。」


他補了一句:「若你有半句虛言,兩個月後,你與唐御風一同凌遲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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