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這小星星,怎麼有點眼熟。


我還在思考,卻被許聞璟一把摟進懷裡。


他笑了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疲憊中透出一絲得意。


「舉報郵件裡指出的生物標記和癌症療法數據確實是有問題的。我查過底稿,有一份樣本的數據和投稿數據不一致。那篇論文是實驗室的人合力完成,但舉報的人肯定沒想到,原始數據和原始實驗記錄一直被我隨身帶著,所以才能這麼快查出來問題在哪。接下來隻要把出問題的樣本相關實驗再做一遍,趕在撤稿之前提交申請復議就好。」


許聞璟說的輕巧,可我知道,每一項實驗結果都是他伴著日月星辰,用不計其數的失敗換來的。


重做實驗,談何容易。


我沒忍心拆穿他,隻是埋在他胸口問了一句。


「證明數據真實性之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輿論啊,吃瓜群眾啊,還有那個誣陷你造假的舉報者,你打算置之不理嗎?」


我有些出乎意料,看許聞璟的反應,他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吃瓜群眾的態度,對科學,毫無影響。」


許聞璟頓了頓,冒出這麼一句話。


「瓜再怎麼大,科學不是吃瓜吃出來的。科學也不是由輿論和主流來定的。科學就是科學,人多不代表他就是對的。我隻會去做我該做的事。」


說完許聞璟揉了揉我的腦袋,低頭在我額頭印上一吻,語氣寵溺。


「我這幾天需要回一趟澳洲重做實驗,姐姐乖乖回醫院養病,實驗一結束我就回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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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心裡想的卻是,實驗的事我幫不上忙,但敢動我的人,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18


我確實回到了醫院,打著安心養病的旗號,宣布即日起閉門謝客。


除了例行檢查的各科醫生,隻有何牧之能自由出入我的病房。


要想抓到幕後黑手,最合適的伙伴人選,就是何牧之。


畢竟隻有她才是最熟悉許聞璟當年在澳洲所有事的人。


打印出來的資料鋪了一床,我和何牧之研究了幾天,總算有了初步結論。


「實驗數據許聞璟已經去解決了,留給我們的隻有兩件事,第一,論文是誰舉報的,第二,照片是誰偷拍的。」


「這很明顯是針對許聞璟的一場報復。許聞璟才回國不到兩個月,工作上一直勤勤懇懇,也沒聽說和誰發生過衝突。而且舉報的人這麼熟悉這篇論文的問題點,隻能說明,這個人和他當時在的實驗室有莫大關聯。」


「可我跟聞璟哥認識這麼久,雖然不在同一個實驗室,但也是緊挨著的。除了公事,他幾乎很少和別人交流。能有誰下這麼大狠手報復他。」


何牧之的意思我明白。


想必舉報者也知道,以許聞璟的能力,完全可以趕在論文被撤稿前提交新的補充數據。但他還是費了這麼大功夫聯系媒體曝光,賭的就是許聞璟隻能阻止論文被撤稿,卻阻止不了輿論給他的名譽判死刑。


而對於一個醫生來說,名譽受損,隨時可能斷送職業生涯。


何其惡毒的報復。


「我記得許聞璟說過,有一份樣本數據和投稿數據不一致,那也就是說,負責這部分樣本的人,和最後投稿的人,都有嫌疑。」


何牧之對我的懷疑表示肯定,「我去聯系澳洲那邊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那偷拍的事···」


「偷拍的事我來想辦法。」


我仔細對比過偷拍的角度,我所在的單人病房恰好在住院部五樓的盡頭,想要拍到病床,整個人就必須暴露在監控裡。


我拜託我哥取來了事發前幾天的角落監控記錄。


熱搜上的照片從角度到神情都恰到好處,不蹲點是拍不出來的。


但住院部家屬來來往往這麼多,到底怎麼樣才能把這個人給揪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我看得眼冒金星的時候,一個徘徊在走廊的口罩男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個人既不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也不是拎著禮物的探視者,更不是抱著飯盒的家屬。


那他到底是誰。


一條監控播完,自動跳轉到下一條。


電腦屏幕裡,他隔著玻璃窗,盯著昏迷不醒的我和凝視著我的許聞璟,目不轉睛。


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寒,還沒等我截圖下來報警,微信突然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小雨,我是陳遠航。」


19


我沒搭理他。


但沒過幾分鍾,又是一條好友申請。


「小雨,我有急事跟你說,請你務必通過。」


同時手機短信提示收到了一張圖片。


我點開一看,這不正是剛剛監控裡的口罩男嗎?


我當即點了同意。


陳遠航的語音電話打了過來。


還沒等我發問,他直接竹筒倒豆子,扔了一堆瓜。


偷拍的事是沈輕柔找人做的,他得知這件事,就和沈輕柔提了分手。


沈輕柔爸爸的公司遠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


自從我媽作為最大股東宣布撤資以來,其他小股東紛紛見風使舵,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公司資金鏈斷裂,一下子瀕臨破產的邊緣,沈輕柔的媽媽熬不住,提了離婚。


沈輕柔也從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淪落到變賣奢侈品換取生活費的地步。


我出車禍那天晚上,她正好在醫院裡交易奢侈品。


「估計是動靜太大,突然知道你是院長女兒,你媽媽又是辰星集團董事長,是害她家···讓她家裡變成現在這樣,一下子受不了刺激,才會去做這種事。」


「她有什麼不滿可以衝我來,為什麼要拉無辜的人下水。」


「也許她是想,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吧。」


我一下子回憶起那天在商場,我羞辱陳遠航是小白臉的事。


這女人還真是睚眦必報。


「總之,她腦子好像出了問題。而且從我提了分手後,她就消失了。你自己最近注意點,我怕她對你不利。」


「感謝你的提醒,我自己會小心。」


我掛斷了電話。


陳遠航的關心來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由得警惕起來。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小雨,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沒能忘了你。當初的事,我也很後悔。我想了很久,你才是我真正喜歡的人。我知道你當初在商場隻是為了氣我,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嗎?」


我一臉問號。


「當初你為了她劈腿,如今跟我說,她造謠波及到我所以要跟她分開。究其背後,到底是因為知道我其實並不是窮人家出身,還是因為她爸爸破產無法再給你提供資源。」


我思索片刻,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你憑什麼以為,你比得過許聞璟?」


沒等陳遠航回復,我直接拉黑了。


垃圾,果然還是應該呆在垃圾桶裡。


20


我這邊剛和警察聯系完,就接到了何牧之的電話。


「確實不是實驗室內部的問題。」電話那頭的人還喘著粗氣,「我拜託朋友去問了當時一起做實驗的同學,實驗期間沒有任何異常。唯獨在論文提交前兩天,有個人找負責投稿的師弟借了 U 盤,說是因為要回國了,想拷貝一些課件帶回去。」


「那個人叫什麼?」


「好像是叫沈什麼來著,噢對,沈松柏。你知道最神奇的事是什麼嗎?他居然和我還有聞璟哥是同一批回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進大三甲,隻是在一間小診所打雜。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了小診所的地址,現在剛剛到門口,正準備去找他問問論文的事呢!」


何牧之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悽厲的尖叫。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瓮聲瓮氣的怪笑。


「姜大小姐,下午三點前,來臨江大道 29 號,記住,是一個人來。不然你的小伙伴可就要變成魚餌了。」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我看了眼手表,現在是下午一點。


從這裡趕到臨江大道,差不多要一個半小時左右。


多出來的半小時,我還能做些什麼。


21


臨江大道 29 號。


沿江風景最好的地段,可惜是片爛尾樓。


一樓有間小診所,燈牌一共五個字,壞了四個,就剩個「所」隔幾秒鍾閃一閃。


男人縮在樓梯口,面色蠟黃,一隻手捂著胸口,時不時咳嗽一聲。


另一隻手,拿著一把匕首,抵著何牧之的脖子。


還沒等我開口,他一把拽起何牧之,倒退著往臺階上走。


走到三樓的時候,我終於扛不住,扔開拐杖,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松柏,你看看我這腿,咱們有事好好商量行嗎?」


眼前的男人一怔,隨即說道,「我還以為,像你們這樣的大小姐,都是華而不實的草包,沒想到你還挺聰明。」


我看了看被嚇得面色發白的何牧之,試探性地問,「能把我跟她換換嗎?」


沈松柏瞥我一眼,沒點頭也沒搖頭。


我討好地笑笑。


「你既然能叫我來,說明你的目標從始至終就是我。而且,從生理角度來說,我腿上有傷,肯定跑不快。她四肢健全,你拖著她,保不齊什麼時候給你來一拳。從情感角度來說,我們和你無冤無仇,你綁架她,也隻不過是為了報復許聞璟吧?雖說許聞璟之前暗戀過她···」


沈松柏看似饒有興趣的示意我繼續,反倒是何牧之,聽到最後一句忽然瞪大了雙眼,一副仿佛見了鬼的神情。


我咬咬牙,又提高了嗓門。


「但我是許聞璟現在的正牌女友,還是熱戀期。從經濟角度來說,你都喊我姜大小姐了,想必我家多有錢你也知道。綜上所述,綁我比綁她有用得多。」


也不知道沈松柏是不是被我一大段話給繞暈了,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我順勢快速地和何牧之交換了位置,於是原先抵著何牧之的匕首也轉移到了我的脖子上。


「你為什麼要陷害許聞璟?」


我決定單刀直入。


沈松柏倒也坦蕩。


「實驗室髒活累活都是我幹,到頭來老板什麼好項目都優先分給許聞璟。」


「那篇論文明明我也有份參與,沒想到實驗做到一半被許聞璟找理由踢了出去,導致我母親在臨終前沒能看到寫有我名字的論文發表。」


「沒有論文沒法順利畢業,我連簡歷都遞不進大三甲,隻能蝸居在爛尾樓底下的小診所。他姓許的,僅憑著一張臉,勾搭上院長女兒,一路平步青雲。」


身後的人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飛了我一耳朵。


我內心一陣嫌惡,餘光瞥了一眼站位和樓梯的角度,不動聲色的朝前挪了挪。


又小心翼翼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疊成巴掌大小的紙,慢慢展開。


「髒活累活?你是想說,你把實驗室的瓶瓶罐罐刷幹淨之後,就自顧自回去睡覺,支使你師弟幫你熬夜跑數據的時候嗎?」


「所謂的實驗做到一半被許聞璟找理由踢了出去,莫非是你因為感情受挫醉酒大鬧實驗室,毀了大部分培養皿的那次?」


「許聞璟遞申請的時候,我爸正在國外開會,當時所有的審批都是副院長直接籤字的。更何況那個時候,我壓根不認識他,談何靠我上位?」


我攥著手裡的資料,一條一條反駁他。


這些資料都是我在極限半小時,以院長女兒的身份,找那些和醫院交好的媒體拼湊來的。


裡面涵蓋了沈松柏從小學到博士退學的各種成績單,人際關系,甚至旁系三代都被挖了出來。


沈松柏被我懟得啞口無言。


他梗著脖子,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富二代懂什麼?」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猛烈的幹咳聲。


沈松柏不得不松開鉗住我胳膊的手,使勁兒拍打著胸口。


就是現在。


我迅速抓住沈松柏的手臂,力道收緊,反手一扭,匕首哐當一響掉在了地上。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記肘擊,精準的瞄向他的腹部。


沈松柏吃痛地悶哼一聲,後退了兩步,沒想到腳底一滑,踩到了碎石,整個人頓時不受控制地向後倒。


他身後,是還沒有裝上圍欄的樓梯。


22


沈松柏大半個身子都懸在樓梯口,搖搖欲墜。


雖然隻是三樓,但中空的地方裸露著大片鋼筋,這要是掉下去,一定能體會到什麼叫「萬箭穿心」。


沈松柏大概沒想到,我會救他。


此時此刻,我趴在水泥地上,一隻手拽著他的衣服,一隻手扯著他的胳膊。


我的臉幾乎跟地面貼住,由於太過用力,大塊碎石的石尖已經嵌進我的皮膚裡。


「牧之,快來幫忙!」


何牧之還沒從這短暫的變故中回過神,她愣了幾秒,連滾帶爬來到我身邊,一起拽住了沈松柏。


讓我意外的是,沈松柏拼命掙扎,似乎並沒有求生意識。


「你們放手吧,反正,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右腿受傷的我本來也沒法像常人那樣使力,沈松柏這一掙扎,我的胳膊更是感覺像有上萬隻螞蟻在爬一樣酸麻。


「別他媽亂動!」


在爛尾樓裡待了這麼久,連塊擋風玻璃也沒有。


風吹得我腦子一陣發暈,忍不住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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