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好,等你嫁過去了,該不會要守活寡吧?」
話音剛落。
我身後響起傅臣的聲音,語氣淡淡,
「誰要守活寡?」
不知道為什麼。
傅臣明明就是個莊稼漢而已。
可他一出現,我就莫名覺著安心。
傅臣站在我身邊,身上穿了件再尋常不過的無袖背心。
氣場卻有一米八。
我挑挑眉,主動握上傅臣的手,看向對面的宋哲宇,
「那剛好,各玩各的,他找小姑娘隱居,我也有自己的消遣。」
宋哲宇將傅臣上下打量一番。
笑了。
「黎好,你還真是餓了。」
「進山半個多月,你連莊稼漢都肯要。」
嗤笑過後,他頓了頓,「不然你還是跟我吧。」
Advertisement
「隻要你敢和二爺解除婚約,我就敢娶你。」
他挑眉,「現在這種時候還敢要你,老子也算真愛了。」
「黎好,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是留在這山裡種地,還是跟我回去?」
「滾。」
我懶得再看他。
「宋哲宇,帶著你那暴發戶車隊,快點滾!」
宋哲宇挑眉,「行。」
「黎好,你別後悔。」
說完,他轉身離開。
身後卻響起傅臣的聲音。
「宋哲宇是吧,我記住了。」
宋哲宇回身,嗤笑一聲,「你記住有個屁用?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站在黎好身邊就以為自己是二爺了啊?」
「在京北遇見我你得叫聲爺,知道嗎?」
我摸起地上的鋤頭砸了過去。
「玩什麼尬的?滾!」
宋哲宇狼狽躲開,罵了一聲,灰溜溜地上了車。
一排黑色賓利疾馳而去。
山路上重歸寂靜。
轉身,對上傅臣探究的目光。
我聳聳肩,「暴發戶家的傻兒子,之前眼光差,談過。」
「分手是?」
「因為他劈腿。敢和我玩腳踩兩條船的戲碼,我……」
對上傅臣的目光,我又把後面罵人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傅臣。」
「嗯?」
「我要回家。」
我抬頭看他,「宋哲宇說的應該不全是假,公司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我爸才會忽然把我送來這裡。」
傅臣打量我半晌。
「好。」
20
進山的第二十三天。
我終於要回京北了。
村裡人都來送我,小雙,小賣鋪的嬸子,丁默……
還有傅臣。
他穿著初見那日的黑襯衣,負手而立,站在人群後安靜地注視著我。
我站在車前,內心復雜。
我一定是瘋了。
這大山裡沒有會所,沒有男模,更沒有飆車蹦迪的地方。
甚至都沒什麼信號。
一個鳥不拉屎的山窩窩,我竟會有些舍不得。
小雙最先跑過來抱我。
「姐姐。」
她仰著小臉看我,眼圈通紅,「你還會不會回來看我?」
我點點頭。
「會啊。」
替她擦了下眼淚,我輕聲說道,
「等姐姐處理完家裡的事,就把你接去京北讀書好不好?」
讀書二字讓她心馳神往。
她笑,脆生生地應:「好!」
「姐姐,這是給你的。」
她往我手裡塞了隻雞腿。
小賣鋪裡那種袋裝的零食雞腿。
小雙的笑容極澄澈,她笑著看我,「姐姐請我吃的雞腿,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這個,我請姐姐的。」
小雙拘謹地扯著衣角,似乎害怕我不肯收。
我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還是大人的舊衣服改的,補丁縫了一層又一層。
小賣鋪的嬸子在旁邊道,「這丫頭,為了換這隻雞腿磨了我好久,替我幹了好幾天的活呢。」
小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卻聽得心酸。
接過雞腿,我摸了摸她的頭發,「姐姐收下了,謝謝你。」
21
我上了車。
搖下的車窗外,眾人和我一一告別。
隻有兩人始終沒有說話。
丁默安靜地看著我,輕笑著用手語比劃:「姐姐,一路平安。」
「要開心。」
我笑著說好。
然後。
目光不自覺地望向傅臣。
忍了又忍。
還是沒忍住問他。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他沉默了下,開口,語氣依舊很淡。
「一路平安,回去脾氣收斂些。」
「沒了?」
「嗯。」
我笑笑,「知道了。」
車窗搖上,隔絕了送行眾人的視線。
也隔絕了傅臣。
車輛駛過山間土路,卷起漫天塵土。
模糊了後視鏡裡映著的身影。
22
沒有我想象中的愁眉不展,公司破產,債務纏身。
我回家時。
我爸正坐在花園裡喝茶。
見了我,慌得連水杯都不知往哪裡擱。
「寶寶,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我踹開鐵門,信步過去,「回來看看我狠心的爹。」
我爸訕笑一聲,忙把我迎去桌前。
嘴裡感慨。
「變了,真是變了。」
「什麼變了?」
我爸搖頭嘆道,「這要放在過去,你進門二話不說,先把桌子給掀了再說。」
「還真是把你這作天作地的脾氣給磨了不少。」
我爸抿了口茶,「把女兒交給他,也算是放心。」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
這話說的。
像是要把我嫁給傅臣似的。
我爸倒了杯茶遞來,「怎麼忽然跑回來了。」
「聽說你要破產了,擔心你,回來看看。」
我爸笑笑,「有小二在,破產不了。」
「最初的確是遇到了些麻煩,後來都是為了做做樣子。」
「小二?」
我爸意味深長的掃我一眼,「你未婚夫。」
「我不嫁。」
「為什麼?」
我咬咬唇,「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爸瞬間正色,「誰?」
「哪個小兔崽子敢搶我女兒?」
「傅臣。」
我仔細看著我爸的反應,故意說道:「我在大山裡無依無靠,又過的那麼辛苦。」
「然後?」
我聳聳肩,「然後就愛上那個莊稼漢了。」
「爸,說不準我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我爸沉默兩秒。
怒而拍桌。
「不行!」
「我送你去是磨性子的,不是讓你談戀愛的。」
「我黎鳴的女兒,怎麼能嫁給一個莊稼漢?」
我爸甚至把他最愛的茶杯都砸了。
「我不同意!」
「這門婚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23
婚禮定在了半月後。
距離婚禮還有一周時。
傅臣給我打過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聽見那端略微沉重的呼吸聲,我就知道是他。
「傅臣。」
「嗯。」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我有些惱,「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想聽聽你聲音。」
「沒了?」
「嗯。」
我深吸一口氣,「傅臣,我要結婚了。」
傅臣頓了頓。
「恭喜。」
「婚禮定在 29 日,你會來嗎?」
我攥緊了手機,問他,「我給你發請柬,你會不會來參加婚禮?」
在他沉默的間隙裡。
我又用玩笑的語氣說道,「來搶親也行。」
「你總舍不得看著我嫁給那個又老又醜,脾氣還差的二叔吧。」
電話裡,傅臣沉默了下,糾正道:「是二爺。」
「管他爺啊叔的。」
我有點委屈,「肯定很老。」
「也不一定。」
電話裡,傅臣語氣緩緩,「往好點想,萬一是個帥哥。」
「會有你帥嗎?」
「也說不準。」
我嗤道,「如果真是帥哥,會玩神秘,從不露面嗎?」
「那個二爺要真是帥哥,我黎好倒立種地。」
這次。
電話那端沉默良久。
「倒立……種地。」
傅臣語氣略沉,「我倒是很期待。」
24
婚禮這天還是如期而至。
我坐在化妝鏡前,任人裝扮,感覺自己像是個木偶娃娃。
身上的重工婚紗,更像是商業聯姻外殼下的華麗泡沫。
看著精美。
實則一戳就破。
甚至在婚禮儀式前,我和新郎不曾見過一面。
手機放在化妝桌上。
卻始終沒響。
「黎小姐,妝化好了,您看看還滿意嗎?」
我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黎小姐?」
化妝師的聲音將我思緒拉回。
被自己美到了。
「嗯。」
回過神,我輕咳一聲,「還可以。」
25
婚禮來賓皆是政商兩屆的大人物。
我懶得寒暄。
典禮開始前,我忙著掃視現場。
最角落的那桌,坐了許多熟人——
丁默,小雙,村長,小賣鋪的嬸子……
唯獨不見傅臣。
丁默穿了件白襯衣,紐扣規矩地系到最上方一顆。
他在臺下,安靜地看著我笑。
用手語比劃。
「姐姐,祝你幸福。」
我朝他點點頭。
小雙也踮著腳朝我擺手。
我猶豫了下,朝著小雙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小雙身子瘦小,沒怎麼被人注意到,便鑽來了後臺。
「姐姐,你今天好美啊!」
小雙瞪著雙眼睛看我,圍著我轉了幾圈。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謝謝。」
「姐姐問你件事——」
「傅臣哥哥怎麼沒過來?」
「不知道,」小雙搖了搖頭,皺眉道,「他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
我心一緊,「什麼病?」
「不知道。」
小雙語氣哽咽,「你離開後天就變得很忙,我也很少見到他,我聽我媽說……說他不會再回來了。」
「是不是傅臣哥快死了?」
來不及細問,那邊提醒我準備上場了。
我隻能先安撫小雙回桌。
我挽著我爸的手走上臺。
然後。
在舞臺的盡頭看見了今天的另一位主角。
新郎官。
二爺。
傅臣。
都是他。
剛剛小雙口中「病到快死了」的男人,就這麼穿著筆挺西裝,站在舞臺另一側。
我挽著我爸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些,疼得我爸直吸氣,「小祖宗,輕點。」
「傅臣就是二爺?」
「你怎麼不早說?」
我爸一臉得逞的笑,低聲道,「你也沒問啊。」
我一時語塞。
而另一邊,宴廳驟暗。
一籠燈光聚焦在傅臣身上。
他獨身一身,緩步走向我。
我以為,我爸和傳說中的二爺籌備的婚禮,怎麼也該是那種城堡中的世紀婚禮。
然而,除了一切從奢外。
婚禮每一樣設計都是俗而又俗。
我盯著傅臣那張骨相分明的臉,低聲問我爸,「這婚禮請的哪家設計師?」
可以拉黑了。
卻見我爸得意笑笑,「為了體現對我寶貝女兒的重視,全程都是你老爸和小臣親力親為的。」
「整整半個月。」
「老子談合作都沒這麼累。」
我:「……」
咱就說,有些苦其實也不是非吃不可。
26
我爸將我的手交到了傅臣手中。
氣氛忽然就有些煽情。
將女兒託付後,我爸擦擦眼淚,又笑呵呵的下了臺。
臺上隻餘我和傅臣。
我莫名有點緊張。
手卻忽然被傅臣握住。
他掌心很燙。
似曾相識的溫度,讓我驀地想起在村裡那晚。
溫度攀升,惹得臉有點燙。
傅臣忽然偏頭看我。
笑了笑。
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
「前幾天,電話裡說的還當真?」
他頓了頓,語氣繾綣。
每個字都仿佛帶了熱度。
「倒立……種地?」
27
婚禮上。
有人坐立難安。
是我那位專程來看笑話的前任,宋哲宇。
他原本是來看我笑話的——
嫁了個從未露面的神秘富商。
聽說富商又老又醜,還心有所屬。
沒想到,自己踢了鋼板。
儀式結束後,我專門拉著傅臣去了宋哲宇那桌。
「老公,」我握著傅臣的手,故意說道,「上次有人怎麼說來著?」
「如果在京北遇見他,你要叫他——」
「沒有!」
宋哲宇猛地站起身,打斷我的話。
他訕笑著舉起杯,「玩笑話,當時都是玩笑話,傅總別往心裡去。」
他爸坐在旁邊,一臉莫名,壓根不知道自家兒子做了什麼。
我偏頭看向傅臣,「你說,當初他說的像玩笑話嗎?」
傅臣看我一眼,也縱容著我胡來。
「不像。」
我聳聳肩,「那我沒記錯的話,他當時說,你日後在京北見了他,要叫聲爺?」
這話一出,桌上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眾人齊齊看向宋哲宇。
宋父更是驚得站了起來。
「兔崽子,什麼話都敢亂說!」
我還沒反應過來,宋父直接一巴掌抽了過去。
宋家是公認的暴發戶出身。
宋父年輕時又殺過豬,一身子蠻力,一巴掌直扇得宋哲宇眼冒金星。
宋哲宇也有些破防了。
「你是爺,行嗎。」
「我有眼不識泰山了,我給您道個歉,二爺。」
說著,他轉頭看向我。
試探性地叫道:「二……二奶?」
他爸被口水嗆了下,作勢又要抽他,「你他媽傻啊?」
「叫傅夫人!」
宋哲宇咬咬牙,垂著目光,規規矩矩地叫我,「傅夫人……」
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再多計較,擺擺手,「沒事,許是我記錯了。」
傅臣輕描淡寫兩句話,便解決了這邊的小插曲。
「累嗎?」
傅臣看了眼我腳上的高跟鞋,「讓董助給你找處休息,我送客之後去找你。」
「好。」
我沒在這事上作,畢竟今天的來賓都是些貴客,怠慢不得。
28
回到新房時。
傅臣已經醉了。
男人酒品很好,喝醉後不會失態,更不會發酒瘋。
隻是臉色紅了些。
變化最明顯的,是那雙眼。
原本銳利的目光在酒精作用下已漸漸柔軟,他握著我的手進門。
目光幾乎要膩在我身上。
「失望嗎?」
傅臣將我抵在門口,呼吸落在耳畔。
又輕又痒。
「什麼?」
「新郎是我,失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