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師姐於我，是天邊月。」

「不該落凡塵。」

 

氣氛恰到好處，師姐忽地笑了。

 

眼中如寒霜初化，漾起一池春水。

 

我看得臉紅心跳，怕自己露餡，連忙道：「師姐，時間不早，我先不多打擾了……」

 

後退時卻腳底一滑，倒栽進了越千山的懷裡。

 

我想起身，卻察覺到她的懷抱緊得難以掙脫。

 

她微涼的指尖緩緩摩挲過我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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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猿意馬時，她俯身在我耳側，一字一頓道：「師妹，倘若前世的你也是這樣，那該多好。」

 

13

 

那天究竟是怎樣落荒而逃的，我已經忘了。

 

還以為我這個穿越者已經夠稀有了，沒想到師姐居然是重生的。

 

天S的，上輩子的「陸懷雪」，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啊！

 

師姐，你可千萬不要恨屋及烏啊！

 

我一邊惶恐，一邊又安慰自己。

 

沒事的，你穿來以後從來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算賬不會算到你頭上。

 

想通以後，我想去找她。

 

卻得到了越千山已經下山遊歷的消息。

 

以前我天天都黏著她，她從不撵我，但也不會主動喊我。

 

這些日子裡我沒有去找她，連她離開宗門都不知道。

 

也許我和師姐的關系，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好。

 

也許我隻是一廂情願……

 

思緒紛雜，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卻被一道聲音喊住。

 

「陸師妹，師尊讓你過去一趟。」

 

14

 

「從雪，為師記得你是水靈根。」他喝了口茶，淡淡道。

 

「是。」我點了點頭。

 

我水靈根的事情不是秘密，宗門裡有這個屬性的弟子也不少見，為何突然找上了我？

 

「為師這裡有一種修煉法門，可以助你提升境界，不過需要旁人的配合。」

 

「為師……可以配合你。」

 

我愕然抬起頭，卻對上一雙隱藏著無數情緒的眼。

 

一眼就讓我心底發涼。

 

我早就不是容易被騙的孩子。

 

修仙界哪有什麼需要旁人配合的修煉方法。

 

不就是採補之術嗎。

 

但作為修為低微的那一方，我斷然不可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反倒是會……成為爐鼎。

 

「多謝師尊抬愛，我突然想起有些事還沒處理完，我先走了，改日再議吧！」

 

我迅速起身，奪路而逃。

 

一路都沒敢回頭。

 

逃亡的路上，我卻忽然撞見了師兄。

 

「師妹為何如此慌張？」他驚訝道，卻攔在我跟前，不知不覺擋住了我的去路。

 

「沒什麼，隻是……我有點事要下山找師姐！」

 

我下意識沒有告訴他真話，誰知道他是不是師尊的走狗。

 

師兄卻還是搖了搖頭。

 

他露出些憐憫的神情：「唉，師妹，你應該聽話些的。」

 

不對勁！

 

我下意識想防御，可他抬手發動了迷魂術。

 

因為動作太快，我沒能抵擋住，轉眼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醒來，我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

 

嘴裡還塞了布団，躺在師兄和師弟所居住的竹屋裡。

 

二人坐在旁邊，大肆談論著該怎麼「分享」我這個戰利品。

 

「哈，師尊那老東西，居然想在我們之前下手，必然不能讓他先得逞。」

 

「說得有理，都盯了這麼久了，怎麼能輕易讓給別人？」

 

聽著他們的汙言穢語，我泛起陣陣惡心。

 

這群該S的惡心玩意，真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原書裡，越千山被趕出門派後，和他們幾乎再無交集。

 

隻是最後在劇情裡提了一句，她把他們所有人都S了。

 

現在看來，竟是S得好！

 

他們一人一句議論得正上頭，而我一邊裝睡，一邊腦子瘋狂轉著，想尋找出去的方法。

 

隻是如果他們不走開，我也很難找到機會逃跑。

 

外面卻忽然傳來聲音。

 

「哎，師尊喊你們出去一趟！」

 

15

 

山腳下的小院裡，我體力不支，栽倒在地。

 

剛才趁他們被師尊喊走，我拼盡全力，用了無數個匿息訣和神行術，才逃脫他們的魔掌。

 

下一步，就是去找師姐……

 

但新出現的人打斷了我的思緒。

 

一襲青竹袍子停在了我面前，我抬頭望去，望見一個面容溫潤的男子。

 

他搖著扇子微笑道：「我是這座小院的主人，姑娘可需要幫助？不如先進來喝口茶。」

 

「多謝，但不必了。」

 

我心中的警惕勝於一切，這篇文裡除了越千山，就沒有正常人。

 

雖然這個人在我所知的劇情中沒有出現過，但誰能擔保，他就是個好人呢？

 

我的嗓子渴得要冒煙，但我不敢喝他給的水。

 

「好吧。」他遺憾地搖頭，抬手道，「那姑娘請便。」

 

我不敢停留，簡單確定了一下師姐的方位，就匆匆往那邊趕去。

 

起初趕路很順利。

 

卻在半路上，莫名其妙感覺到身體傳來一陣燥熱。

 

仿佛血液在叫囂著沸騰，頭腦眩暈，有火在五髒六腑裡燒著，燒得我理智幾近消失。

 

該S，好像中招了。

 

我尋了個山洞，就地調息打坐，想運行小周天驅散這種奇怪的感覺。

 

但我一動用靈力，體內的燥熱更甚。

 

昏昏沉沉中，我猛地抬頭。

 

卻見方才的青衣人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他褪去了偽裝，化成一個我更熟悉的模樣。

 

魔尊桑訣。

 

分明沒有喝他給的茶，可我為什麼還是中了他的計？

 

我往後退了退，卻意識到，在這個山洞裡，我幾乎無處可逃。

 

他無比溫柔地叫著我的名字，讓我毛骨悚然：「阿雪，你中了情蠱，隻有心上人可解。」

 

「和我在一起，或者S，你好好選一個吧。」

 

笑話。

 

我抬頭看他，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讓我做選擇之前，你沒有好好想過嗎？」

 

「難道魔尊大人竟然如此自戀，認為我的心上人會是你？」

 

桑訣看著我，面容逐漸扭曲。

 

「是誰？」

 

「你師尊？還是師兄？或者是……你那師弟？」

 

我笑著看他，而他在我的眼神中讀到了失敗的意味。

 

「難道……你還有別的男人？」

 

他咬牙切齒：「不管是誰，你今天都必須是我的！」

 

「你大可試試。」

 

我提起劍，在滔天的熱浪裡緩緩道：「你今天或許能S了我，但一定得不到我！」

 

16

 

我已經記不得自己揮了多少次劍。

 

眩暈席卷了我的大腦，我將儲物袋裡的防身秘寶和靈符到處亂丟，瘋狂揮舞著手裡的劍。

 

就算是魔尊，遇到我這種瘋子，也一時半會兒沒法拿我怎麼樣。

 

更何況他來的還是個分魂。

 

但我已經接近力竭。

 

剛才來的路上，我已經耗費大半的體力，靈力也快要幹枯。

 

我幾乎要墜入一片混沌之中，遠處卻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把我短暫喚回了神。

 

「該S——」

 

我聽到桑訣的怒罵，但他的聲音轉瞬就消失了。

 

有人猛地抱住了我。

 

我如同從火海墜入了一片冰雪，涼絲絲的感覺稍微撫平了我的躁動。

 

我的劍氣沒收住，劃破了她的衣袖，可她沒有躲開，隻是把我抱得更緊。

 

我下意識要咬上她肩膀，卻聽到越千山顫抖的聲音。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是桑訣嗎？我這就去S了他——」

 

師姐在我面前，從未有過這樣激烈的情緒。

 

我已經沒有理智去回答她。

 

聽到她熟悉聲音的那一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攥著師姐的袖子，哀求道：「師姐，救我——」

 

此時的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在情蠱的作用下，隻想著和我的心上人親近。

 

她卻用袖子擋住我的動作，聲音發緊：「師妹，你看清楚……我是誰。」

 

得不到滿足，我紅了眼眶，委屈道：「我要的就是你！」

 

「你是我師姐，是越千山，是我的心上人。」

 

越千山眼神晦暗不明。

 

她的聲音又輕又緩。

 

「阿雪，你不要後悔。」

 

我怎麼可能後悔？

 

遵循我的本能，我勾住她的後頸，主動吻了上去。

 

17

 

再次遇見那群人的時候，我和師姐已經結了道侶契。

 

在外遊歷許久，我和她的修為都上漲了許多。

 

想要對我強取豪奪的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最後我會選擇和我的師姐走到一起。

 

隻聽見一片嗤笑聲——

 

「太可笑了，兩個女子怎能算得上道侶？不如一起拿下，還能有雙倍的樂趣。」

 

「有道理，雖然越千山的資質不適合當爐鼎，倒也能玩玩。」

 

他們還是看不起女子。

 

甚至自然而然地把彼此歸到了同一個陣營中去。

 

有些男子就是如此。

 

既看不起女子的實力，也看不起女子之間真摯的感情。

 

但我無須他們的認可。

 

越千山轉頭望我：「阿雪，可還記得我教你的劍法？」

 

「從未忘記。」

 

我笑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我身側的師姐，活過兩世。

 

上一世，她突破了無數劫難，最終成了修仙界第一人。

 

這樣的她, 重活一世，隻會更厲害。

 

而被她親手教出的我，也絕對不會是書裡的那個廢物。

 

我能改變第一次, 就能改變第二次。

 

風聲漸起。

 

師姐和我提起劍, 旋身S進了人群之中。

 

我近距離看見了他們恐懼中夾雜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 你的修為……怎麼會……」

 

「越千山, 你卑鄙——」

 

但無論他們如何掙扎慘叫, 最終都歸於平靜。

 

而我們收起劍，頭也不回地離開。

 

過往已斷。

 

未來，是我們的新生。

 

18

 

一切平息後，我們選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下來。

 

沒有門派束縛, 我們隻為自己修煉，偶爾外出遊歷, 也是如影隨形。

 

關系穩定下來以後，我也終於能夠坦然和越千山提起我們之間的前緣。

 

「我的確不屬於這裡，而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在那邊, 我曾完完整整看過你的故事。我這個角色, 在書裡不過是你的萬千磨礪之一, 一切的磨難隻為了鋪就你通天的階梯。」

 

「但我始終覺得, 你很孤獨。」

 

我握著她的手：「看到最後你走上人生巔峰, 所有曾經欺壓過你的人都得到了報應。但我並沒覺得有多解氣。」

 

「隻想著，如果我能站在你身邊就好了。」

 

「幸好上天給了我一個機會, 讓我有機會站在了你身側。」

 

越千山望著我，雙眸如秋水般澄澈。

 

她垂眸道：「上一世，起初我是恨的。我恨為何師門與我親近的人都背叛了我, 選擇了她。」

 

「但後來，我竟慶幸我不被選擇。」

 

「因為我在結局時，看到她淪為他們所有人的玩物。」

 

她頓了頓。

 

「親眼見證一個女子那樣的下場, 縱使再恨，也不由得感到悲哀。」

 

「當時她近乎瘋狂地問我，憑什麼天道氣運都選擇了我，如果把我放在她的處境, 我能比她過得更好嗎？」

 

「我隻說了一句：倘若你還記得緊握手中的劍, 就還能有反抗的機會。」

 

我突然若有所感。

 

想起之前，師姐無數次對我說的話。

 

「無論落到什麼境地，你都不要放下手中的劍。」

 

「劍還在, 希望就在。」

 

或許真正應該聽進去這句話的，是上輩子的那位「陸懷雪」。

 

可已經沒有如果了。

 

我隻慶幸上天終於做了一件正確的事, 讓我和她相遇。

 

得以互相填補我們殘缺的生命。

 

能夠攜手同行，再不孤單。

 

「好了, 我們走吧。」

 

越千山站起身來, 往前走去。

 

今天我和她接的懸賞任務還沒完成, 事業心極強的師姐當然不能容許自己出什麼紕漏。

 

而我望著她負劍而行的背影, 小跑上去牽住了她的手。

 

然後抬眼看她，甜甜地笑了。

 

「師姐, 我還要補充一句。」

 

「我陸懷雪，無論什麼境地，都不會放開師姐的手。」

 

越千山被我這記突如其來的直球打得一愣。

 

緋紅漫過臉頰, 她和我十指相扣，低聲應道：「嗯。」

 

「我也愛你。」

 

我仰望了前半生的月亮，終於落進我的懷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