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記者一聽這話，立即炸開了鍋，連忙發問：

 

「請問是哪家的公子，方便和我們透露下嗎？」

 

她的視線掠過窗外，一時間，眼底情緒復雜，既有痛楚也有悔恨和遺憾：

 

「抱歉，他是方外之人，我不便透露。」

而遠在鹿神廟內，摩耶正拿著手機，定定地看著手機裡的直播，畫面裡的女人一臉憔悴，連嗓音都帶著明顯的嘶啞：

 

「抱歉，他是方外之人……不方便透露……」

 

手機裡的聲音透過話筒，無比清晰地落進衍川耳裡，跪在蒲團上的身影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他又垂下頭，無聲默念著早課，仿佛這些話他毫不在意。

 

直播還在繼續，可男人早已悄悄閉上了眼，進入禪定。

 

秋日裡陽光細密如絲，明明溫度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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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帶著一絲猝不及防的冷。

 

季文甜一個人坐在門房緊閉的書房裡，電腦上插著U盤。

 

視線緊緊粘在屏幕上，鏡頭裡如實地記錄著衍川曾為她做過的一切。

 

他笑著為她按摩洗腳，卻被她使壞潑了一臉的洗腳水。

 

他拿著吹風起一臉溫柔地為她吹幹長發，她偷偷笑得像個傻子。

 

她靜靜地盯著屏幕，舍不得錯過分毫，眼淚無聲無息流了個滿臉。

 

下一秒，手指輕輕觸碰著電腦裡男人的笑臉，聲音破碎：「衍川，我好累……」

 

可那個男人再也不會柔情繾綣地看著她，說：「你早點睡……」

 

另一邊的祝錦明本以為借著季爸爸出事的檔口，和季知芳攪合在一起，能逼季文甜就範。

 

可次日，看到她當眾公布的遺囑，才徹底傻了眼。

 

季爸爸早將季氏遊離的散股以外人的名義買下，以遺囑贈予的方式給了自家女兒。

 

這下，季氏還是季文甜的。

 

她不僅借這個機會，將集團內部的野心分子全部清楚，甚至將自家姑姑也一並送進了局子。

 

眼看希望要落空，祝錦明再一次來醫院找上季媽媽，一口一個阿姨喊得親熱：

 

「阿姨，我和甜甜打小的情分，以前是我做錯了，我知道，我已經改了。」

 

「哪個男人不犯錯，總要給我重頭再來的機會……」

 

季媽媽為難地看著他：「孩子，不是我不願意，主要是甜甜她……」

 

話沒落地，季文甜推開了病房的門，S人般的眼光，冷冰冰地瞪著他。

 

「祝錦明，你竟然還有臉來，正好，算你撞上槍口上！」

 

「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點！」男人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眼底快速劃過一抹驚恐。

 

她指著門口，聲音冷硬，一字一句說道：

 

「你和季知芳幹過什麼事，我一清二楚，滾吧！相信不久就輪到你了！」

 

轉瞬，她掃了季媽媽一眼，音色很淡：

 

「他就是策劃爸爸車禍的兇手之一，你還要我嫁給他嗎？」

 

季媽媽一聽，當即咬緊了牙。

 

一轉身，薅起桌上的熱水瓶，直接砸了過去，頓時，病房裡傳來S豬一般的慘叫。

 

可即便是這樣的驚天叫聲，也沒能叫醒季爸爸。

 

就在祝錦明帶著燙傷，在家惶惶不可終日時，最後警察還是找上了門。

 

「祝錦明，我們懷疑你參與了一場有預謀的車禍，你現在可以保持沉默，但人得跟我們走上一趟。」

 

「不是警察同志……」

 

不等他開口說完，雙手已被銬上冰冷的手銬，人被拖進了警車裡。

 

從那後，季文甜正式代替季爸爸，成為整個集團的季董。

 

這一年的時間裡，她很忙。

 

忙著培養集團新的領導班子。

 

忙著四處物色可靠的經理人。

 

忙的沒有時間想那個侍奉神的男人，隻能在夜聲人靜時對著電腦一遍遍的發呆，直到將那些視頻看到眼睛發酸，默然流淚，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一切都走上了軌道，而另一邊族長摩耶卻很頭疼。

 

自從季文甜上次離開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騷擾衍川。

 

對於這一點，他還算滿意，唯一的煩惱就是季氏每個月雷打不動捐贈的物資。

 

都快將摩梭每家每戶都堆滿了。

 

「這女人到底要幹嘛……有病嗦~」他默默嘆了一聲。

 

第25章 慶鹿神節

 

摩耶嘴裡念叨的季文甜，第二天中午再次來到了鹿神廟。

 

這一次，她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坐在廟門前的臺階上，靜靜地望著南迦的雪山。

 

衍川看見她時，瞳孔耶禁不住微微一顫。

 

沉思幾秒，開口：「季小姐，你不應該來。」

 

季文甜沒有回話，反而自顧自地說話：

 

「上次我走的時候，看見你牢牢看著雪山的方向，我就在想，你到底在看什麼。」

 

「這次來，我也想看看，也許我還是想不明白，不過不要緊，隻要我能這麼看著你，也好。」

 

說完，她驟然笑了。

 

明明是笑，眼底隱約帶著淚。

 

衍川無聲的眸子動了動，甚至來不及說點什麼，季文甜拖著行李越過他，走了。

 

從那天後，季文甜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摩梭。

 

一會是南迦旅遊區投資人的身份。

 

一會是摩梭文化愛好者的身份。

 

族裡的阿婆們喜歡她，紛紛要給她介紹對象：

 

「甜丫頭，嫁來我們摩梭吧，小伙兒會疼人尼，再找頻迦禱告，這輩子注定順遂。」

 

季文甜擺擺手，笑了笑，沒有答話。

 

可隻有她知道，這輩子，遇過那樣郎豔獨絕的人後，再無他人可以入眼。

 

有時半夜裡，她痴痴看著雪山的月，經常胡思亂想。

 

衍川照顧她的那一年，是不是對自己最大的放縱？

 

他大概早就想好了，要做***的頻迦吧。

 

所以來的突然，走的決然。

 

可幾秒後，她又笑著搖頭，管他呢？她不求相守，隻求相伴總能成吧。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有時候這麼願望也不一定能達成。

 

冬雷滾滾那一天，***迎來了一年一度的雪神節。

 

族內每家每戶都帶著孩子進入雪山朝拜，一行人在烈烈的寒風中，步履維艱。

 

可這絲毫沒有影響族人們的熱情。

 

季文甜看了領頭人半晌，才問了一句：「今天不是頻迦帶隊？他去哪了？」

 

這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不自覺地苦笑，心底又酸軟一片。

 

不知不覺中，他再不是自己心中的衍川，而徹底變成了***的頻迦。

 

不知誰回了一句：「頻迦去了藏區，那邊今天有觀禮活動……」

 

季文甜默了默，本來砰砰跳到嗓子眼的心，突然就緩了下來。

 

大概是樂極生悲。

 

眾人朝拜結束，即將下山時，隱隱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

 

摩耶臉色大變，嘶吼著喊了一聲：「雪崩，快跑！」

 

瞬時，族人像打散的鳥雀似的，驚得四處奔跑。

 

***自小與雪山打交道，對山上幾條路熟悉的很，不過片刻，就奔到了山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松了一口氣。

 

這時，有婦人突然哽咽了一聲：「我家娃呢？」

 

摩耶一雙視線掃了掃周圍，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整顆心緩緩沉了下去。

 

衍川一大早就出了門，平日步態緩慢的他，今天卻罕見地有些急躁。

 

一想到昨晚的神諭，他心裡沉甸甸的。

 

不甚明顯的佔卜掛相，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在以前是絕無僅有的事。

 

可昨晚，又偏偏發生了。

 

他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這事便壓在心底，希望是個個例。

 

一踏進鹿神廟的臺階，便看見摩耶煞白一張臉，沉聲開口：

 

「雪崩，季小姐，人沒了……」

 

第26章 來不及了

 

沒有等摩耶再多說什麼，衍川還有意識時，人早轉身下了鹿神廟的臺階。

 

他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直直朝著雪山跑。

 

男人卯足了勁狂奔到半山腰，一眼望去，什麼都沒有，一片靜謐。

 

隻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季文甜！季文甜！」他雙手半攏著手掌，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

 

輕微的回聲隨著寒風，緩緩回蕩在雪山周圍，卻不是那個人的聲音。

 

衍川頭一次，這麼迫切的想聽到季文甜的聲音。

 

隻要一個回復就好。

 

偏偏沒有。

 

夜色下的雪山瑩白如玉，美麗異常，卻也兇險異常。

 

「甜甜！」

 

他一步一個腳印，找遍了山尖，還是一無所獲。

 

焦急間，他靈光一閃，轉身便往內洞的方向跑去。

 

一進洞，地面上果然躺著個人，將人翻過身看見那雙被冰雪覆蓋眉眼時。

 

心底猶如被利刃貫穿，生出清晰無比的疼。

 

她的身下還護著一個孩子，衍川顫顫試了試鼻息，還有救。

 

就在他抖著手觸摸季文甜的鼻息時，她的眼皮突然動了動。

 

他驟然狂喜：「甜甜？你怎麼樣？」

 

女人僵硬的唇角顫了顫，斷斷續續擠出破碎的聲音：「快救她……快救……她」

 

季文甜雙眼微闔，眼底的光搖搖晃晃。

 

衍川知道她的意思，現在送這個孩子下山，人還有救，再耽擱下去，隻會S。

 

可季文甜……

 

「走！」

 

像是看出男人的猶豫，季文甜用盡全力，猛地吼了一聲後，氣身體痙攣幾下氣息越發的淡。

 

衍川一雙拳攥的S緊，心底疼的撕心裂肺卻毫無辦法。

 

隻能咬緊牙關，一把抱起孩子，丟下一句「這次，換你等我」，隨即轉身衝了出去。

 

經過洞口時，他頓了頓，聽見一句微弱的聲音：

 

「十年前……我高燒忘了……不是故意爽約」

 

女人最後一個音符落盡風中，化作一聲嘆息。

 

衍川幾乎咬爛了嘴巴，才壓下心中的悲意。

 

閉了閉眼，他抱著孩子拼命地奔跑，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聲和陷在積雪裡的沙沙聲。

 

一步步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下都是疼。

 

夜空中洋洋灑灑的雪花，紛紛落下，覆了他滿身滿臉。

 

他知道，那是季文甜最後與他的告別。

 

記憶中季文甜纏著他的笑臉再一次傳來：

 

「頻迦，我學會了摩梭的織毯技術，給你織一張，好不好？」

 

「頻迦，我自學釀制了果酒，味道好的很，送你一壇，好不好？」

 

「頻迦，明天是我生日，你能不能給我煮一碗長壽面？我不想一個人過……」

 

衍川發泄似的不停地跑著，額頭上冷汗密布，像是一具被攝了魂的木偶。

 

無神的眸子緩緩滲出冰涼的液體，一身白袍，早已被染了紅。

 

胸腔中像是有什麼炸開一般的疼，他嘶吼著出聲：

 

「啊——」

 

他想回頭看看，他想再抱一抱她……

 

可他隻能機械地往山腳跑，不停的跑……

 

一貫淡定沉靜的言官，此時哭的像個孩子。

 

他有些後悔。

 

他隻知道來不及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