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姐貌若天仙，傾國傾城。

 

是諸多世家公子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可她鬥志昂揚，滿腔熱血。

 

一門心思隻想做個綠茶。

 

最頂級的那種。

 

而我——作為她疼愛的唯一的妹妹。

 

很不幸。

 

看上了她魚塘裡的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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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嫡姐很愛我。

 

入宮之前，把她的魚塘都移交給了我。

 

她說：「做人要善始善終。」

 

嗯。

 

她負責開始，我負責善後。

 

春月樓的三樓包廂門口，十八位美男已整整齊齊排成一行。

 

很好。

 

這就是我姐為我打下的江山。

 

不過，昨晚交接的時候不是說十七個？

 

現在多了一個，難不成我記錯了？

 

算了。

 

批量售後。

 

也不多這一個。

 

我讓小桃登記好，挨個請他們進來。

 

然後開始我的表演。

 

「皇命難違，阿姐也很難過的。」

 

「我從沒見過她如此傷心過。」

 

「你在阿姐心中必然是不同的，她睡覺都在喊你的名字。」

 

「阿姐說，你一定要幸福。」

 

……

 

一切都很順利。

 

美男們個個都悲痛欲絕，涕淚橫流，對阿姐的情誼又濃烈了幾分。

 

阿姐白月光的S傷力再創巔峰。

 

我都忍不住想豎個大拇指。

 

正美滋滋地準備回家邀功，頭頂猛地傳來一聲戲謔。

 

「那你阿姐都是如何喊我的？」

 

「展開說說。」

 

尾音饒舌，緩緩從薄唇吐出。

 

陣陣涼風迎面掃過。

 

我冷不丁一哆嗦。

 

來人懶懶得倚在桌子邊，好看的桃花眼中迸射出犀利的光線。

 

大有說不好就當場滅了我的架勢。

 

呦呵，今兒碰上個硬茬。

 

有挑戰。

 

好興奮。

 

我喜歡。

 

我不動聲色瞥了眼登記薄。

 

——18號，沈聽聽。

 

長得倒是劍目星眉，儀表堂堂。

 

就這名字咋娘們唧唧的。

 

和我的高度雷同。

 

奧對，我叫孟晚聽。

 

緣分來得莫名其妙。

 

有點想磕。

 

2

 

我挑眉，視線在他臉上掃視一圈，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阿姐哭得昏迷不醒，一直都在喚沈郎。」

 

他似笑非笑的唇角，肉眼可見抽了抽。

 

哼，小樣兒。

 

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登記的是個假名字。

 

能耐的你！

 

阿姐提前交代過。

 

最好看的那人，慣愛給人挖坑，讓我千萬小心。

 

託阿姐的福。

 

本姑娘我，也算是見識過大場面的。

 

下一秒，美男勾唇淺笑。

 

我小心髒差點不行了。

 

可惡。

 

笑起來也這麼好看。

 

「哦，在下葉辭安，不知姑娘口中的沈郎是……」

 

啊哈哈哈。

 

收回剛才的話。

 

阿姐說的沒錯。

 

男人，果然狡猾。

 

尤其是妖孽一樣的男人。

 

這一天。

 

我同葉辭安從佔卜之術講到佛渡眾生。

 

從日上三竿較量到星月高掛。

 

都沒決出勝負。

 

「緣起緣滅，皆是天意。」我深呼一口氣，好心勸誡道：「葉公子何必強求。」

 

阿姐都不一定記得有他這號人。

 

擱這較什麼勁？

 

話音剛落，他忽而俯下身湊近。

 

「葉某更信事在人為。」

 

「更何況，不試上一試，怎知就是強求呢？」

 

蕪湖。

 

臉有點熱。

 

說話就說話。

 

離這麼近幹嘛。

 

我默默往後挪了挪。

 

該說不說，這話聽著就讓人心潮澎湃。

 

唉。

 

好男人都被阿姐給拱了。

 

好可惜。

 

在我的耐心消失殆盡之前，葉辭安走了。

 

他輕拂廣袖，意有所指留下一句話。

 

「來日方長，孟晚聽。」

 

我：「……」

 

喂！

 

說清楚！

 

怎麼就來日方長了呢？

 

關我啥事？

 

3

 

沒錯。

 

玩脫了。

 

我被葉辭安賴上了。

 

他說姐債妹償。

 

我得負責到底。

 

嗚嗚嗚。

 

我把還在睡美容覺的阿姐薅起來，好一頓哭哭唧唧。

 

「太難了，妹妹真心做不到啊。」

 

阿姐伸伸懶腰，嘟嘟囔囔說了句：「給自己加塞？可真有他的。」

 

聲音太小，我沒太聽清。

 

她坐起來，苦口婆心瘋狂給我洗腦。

 

「前面17個都搞定了，怎麼能折這一個手裡。」

 

「你三年無敗績的英明，難道要毀於一旦嗎？」

 

說的挺好。

 

下次還這麼說。

 

但我無動於衷。

 

激將法對我沒用。

 

我沒有上進心。

 

一點都沒有。

 

躺平擺爛才是正道。

 

我兩手一攤，躺床上閉眼裝S：「無所謂，不重要，愛誰誰。」

 

突然，我靈光一閃，想起件很重要的事。

 

「你怎麼突然勾搭上太子了？」

 

父親隻是個五品武將，按理說皇家婚事跟我們家搭不上邊。

 

阿姐用她那純情小白花的眼神，含情脈脈看著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翻了個白眼：「說人話！」

 

「太子有錢有顏，日後還有佳麗三千，想想就刺激，哈哈哈。」

 

我：「……」

 

孟晚雪！

 

你好樣的！

 

「就幫阿姐最後一次，行不行，我的好妹妹。」

 

她邊說邊從床底木匣裡拿出一個翡翠玉镯。

 

通體晶亮，泛著熒熒綠光。

 

上等貨！

 

我試了試，【嗖】一下就套進了手腕。

 

不錯，十分絲滑。

 

不過嘛……

 

「事情真的很難辦，葉辭安讓我去給他擋桃花。」

 

葉辭安是誰。

 

那可是當朝最年輕的大理寺少卿，曾經馳騁沙場戰無不勝的葉小將軍。

 

上京城無數少女的閨中夢。

 

據說，去年乞巧節。

 

姑娘們塞他懷裡的手帕，都能直接把人給埋了。

 

這，怎麼擋？

 

不要命了？

 

阿姐咬咬牙：「事成之後，姐給你兩百兩。」

 

我搖搖頭，眼皮都沒抬一下。

 

區區銀兩。

 

我是這般膚淺之人嗎？

 

「五百兩！」

 

看不起誰呢？

 

我穩如泰山，絲毫未見動搖。

 

「一千兩，外加我房中所有的話本！」

 

【啪】一聲，一厚摞銀票赫然拍在桌子上。

 

阿姐的小嫩手都給拍紅了。

 

「哎呀。」我捏起來一張一張的數：「錢不錢的，我就是喜歡替阿姐排憂解難。」

 

我的親親老姐呦。

 

這次下血本了哈。

 

眼前浮現出到阿姐臥房那一整排能讓人羞紅臉的小話本。

 

我下巴都要笑掉了。

 

隱隱約約間，阿姐好像低聲罵了句：「瑪德。」

 

罵我？

 

為什麼？

 

算了。

 

不是很重要。

 

4

 

第二日天剛亮。

 

阿姐火急火燎踹開門：「快快、快起來，葉辭安來了，就在府外。」

 

我當然知道。

 

昨天那廝就說過，要我陪他去萬安寺。

 

但我不想睜眼。

 

一想到當時我威風凜凜拍著桌子撂下的狠話。

 

真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你算老幾，憑什麼使喚我？」

 

「我就不去，你能奈我何？」

 

「葉辭安，你就是個狗！」

 

……

 

囂張嗎？

 

過癮嗎？

 

現在再S，還來的及嗎？

 

很顯然，來不及。

 

我已經被半推半就，推出了家門。

 

一母同胞。

 

阿姐深諳拿捏我的秘籍。

 

「一千兩！」

 

「話本！！」

 

「美男！！！」

 

行吧。

 

這是我唯一的姐姐。

 

我自幼乖巧懂事。

 

救人於水火這等大事，舍我其誰？

 

我微笑著坐上葉辭安的馬車：「葉公子出門可真早。」

 

他靠在馬車上，懶懶散散啟唇：「本以為要費些功夫的，沒想到孟二姑娘這般配合。」

 

呵呵呵。

 

閉嘴吧。

 

我就多餘這一問。

 

一路再無言。

 

一個時辰後。

 

我看著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無比虔誠的葉辭安。

 

腦瓜子嗡嗡亂響。

 

有沒有搞錯。

 

上京第一美男子欸。

 

求姻緣？

 

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

 

我嘀嘀咕咕往後退。

 

他一嗓門喊住我：「孟晚聽，過來跪好。」

 

我去，嚇我一跳。

 

5

 

我搖著腦袋，全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在抗拒。

 

「不了不了，我不需要，你自個求就行。」

 

開玩笑。

 

這萬安寺靈驗的很。

 

我風華正茂，大好青春。

 

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綁了紅線。

 

葉辭安不冷不熱開口：「你擱這晃晃悠悠的，佛祖以為我心不誠。若是誤了我的姻緣，你得負責。」

 

很好。

 

相當優秀。

 

我祝你心想事成。

 

趕緊來個人把這祖宗給收了吧。

 

真是夠夠的。

 

跪了好半天，後殿走出個轉著佛珠的住持。

 

那人一身伽衣在石像前站定，順帶瞥了我好幾眼。

 

他從袖中拿出個錦囊遞給葉辭安：「心誠則靈。恭喜施主，終能得償所願。」

 

呃……

 

我一臉懵圈。

 

這一會兒功夫就成了？

 

這麼草率？

 

莫不是個騙子吧。

 

正想好心提醒，誰料葉辭安大手一揮，留下一兜金葉子就拉著我往外走。

 

生怕再晚一秒就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

 

好吧。

 

有錢人，任性。

 

活該你被坑。

 

折騰一整天，好不容易回了城。

 

中途我拽著葉辭安在城南買了二十個水晶小肉包。

 

開玩笑。

 

總不能讓本姑娘白白賠上這一天吧！

 

馬車裡，葉辭安的眉角突突直跳。

 

我側身合眼，懶得搭理他。

 

這人，有病，得治！

 

到家臨下車時，葉辭安突然在我手上系了一根紅繩。

 

欸？

 

他求的有緣人難道是我？

 

想到這，我眼前頓時冒出好多粉色泡泡。

 

哇偶。

 

要和美男終成眷屬啦。

 

好激動。

 

雖說是撿了阿姐的漏，但絲毫不影響我對於美的包容度。

 

男人嘛。

 

不是別人的，就是我的。

 

然而，現實總是很殘酷。

 

葉辭安輕飄飄叮囑道：「幫我保管好，弄丟了是要負責的。」

 

腳下步子一個踉跄，差點摔成狗吃屎。

 

你大爺的。

 

負責負責負責。

 

天天負責。

 

你看我長得像不像負責！！！

 

「好嘞，保證萬無一失。」我咬牙切齒，笑得花枝招展。

 

馬車幕簾落下後，我聽見葉辭安爽朗大笑。

 

他還順帶誇我戴的玉镯真好看。

 

我、我……我忍！

 

沒辦法。

 

拿人手短。

 

無論如何，阿姐的終身幸福可不能耽誤。

 

6

 

葉辭安前腳一走，我後腳就跑阿姐房中哀嚎。

 

我問阿姐：「玉镯是從哪買的？」

 

葉辭安剛剛盯著看了許久。

 

我都擔心他一把給我撸下來。

 

阿姐支支吾吾半天，說別人送的。

 

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我隻顧著吐槽葉辭安的種種劣跡，自然沒注意阿姐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

 

我倆正罵得起興，門外傳來一陣鬼哭狼嚎。

 

「我兒好命苦啊，大好年華就掉進了龍潭虎穴。」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別懷疑。

 

這人是我姐倆的娘。

 

剛結伴南下遊玩回來。

 

一進門，她就罵罵咧咧說皇帝老不正經，一把歲數了還強娶民女。

 

我忍不住打斷她：「娘，我姐是去東宮，不嫁給皇帝。」

 

「奧。」

 

她抹了把並不存在的眼淚，繼續罵罵咧咧說太子不正經，年紀輕輕就強娶民女。

 

呵呵。

 

我想說。

 

我滴娘嘞。

 

你可太小看你大閨女了。

 

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姐才是強嫁的那個？

 

不過，並沒有人搭理我。

 

我人微言輕。

 

我貓狗都嫌。

 

嗚嗚嗚。

 

好慘一人。

 

阿娘拉著阿姐的手，老淚縱橫聲淚俱下：「你從小就溫順乖張，不似聽聽那般潑皮無賴，哪裡應付的了皇宮的勾心鬥角啊？」

 

呃……

 

怎的還搞人身攻擊？

 

你倆母女情深，別波及無辜，成不？

 

我支著下巴，滿臉無語。

 

阿娘還是太單純。

 

沒看到阿姐興奮得都壓不住嘴角了嗎？

 

如此有挑戰性的生活，她巴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嫁過去。

 

不過，阿姐向來喜歡作。

 

無事也能演三天。

 

果不其然。

 

她一頭撲進阿娘懷裡，哭訴自個舍己為家，誓S不悔。

 

肝腸寸斷，感天動地。

 

直至半夜三更。

 

把阿娘說的恨不能自己捯饬捯饬，替她嫁入東宮。

 

看阿娘拿著嫁衣站在銅鏡前，躍躍欲試往身上比劃。

 

阿爹扒門口滿腔幽怨，差一點就衝進來揍人。

 

阿姐意識到戲演過了。

 

稍微有些慌。

 

但也隻是一瞬間。

 

很快她就找回主動權：「娘，欺君可是S罪。女兒一人入火坑不礙事。日後聽聽的婚事可千萬要謹慎。」

 

正吃瓜上勁的我，很榮幸變成了那個瓜。

 

阿爹滿意得捋著胡子走了。

 

——轉移戰火。

 

這就是綠茶最基本的素養。

 

阿娘回頭瞥見我，愁的又多了好幾道抬頭紋。

 

於是。

 

她們娘倆連夜替我甄選人員。

 

從街頭賣豬肉的王大哥，到隔壁剛爬樹摔折腿的李世子，再到今年新晉探花沈學士。

 

最後，落定到人見人愛的葉辭安。

 

我娘：「這孩子好啊，長得多俊朗。」

 

阿姐：「最重要的是聰明，日後能改善咱老孟家基因。」

 

意見相當統一。

 

就是沒人問問我這個當事人。

 

哦。

 

那啥。

 

我也同意。

 

7

 

這天之後，葉辭安天天來孟府堵我。

 

不是讓我陪他去茶樓聽書，就是使喚我去春風樓給他排隊買醉香鴨。

 

起早貪黑。

 

我一天天的，比我爹還忙。

 

若不是每日能薅他兩根鴨腿和肉包子，打S我都不受這奇恥大辱。

 

今日是我生辰。

 

竟還被他拽上馬背，一路疾馳來到了城外。

 

好氣。

 

這是人幹的事嗎？

 

狗都幹不出這事。

 

五月的天。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葉辭安雙手握著韁繩，不經意間將我圈入懷中。

 

距離太近。

 

我能清楚得聞見他身上獨有的淡淡的檀香味。

 

很奇妙的感覺。

 

多年平淡如水的心，竟不受控制般砰砰亂跳起來。

 

「到了。」

 

他翻身下馬，朝還在出神的我伸出手：「不下來？需要抱？」

 

「咳咳咳。」我就著他的胳膊訕訕跳下來：「不用不用。」

 

心裡忍不住吐槽。

 

保持些距離吧。

 

荒郊野嶺的。

 

我怕忍不住把你撲倒。

 

美男在外，要有點自我保護意識。

 

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善良的呦。

 

剛一路走來，人煙寥寥。

 

我一度以為他愛而不得，要宰了我泄憤。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花海。

 

我有一瞬間恍惚。

 

這場景太過熟悉。

 

數年以前，也是這般微風和煦的日子。

 

千裡之外的漠北。

 

我大概也看到過如此美景。

 

隻是，很遺憾。

 

人生總有許多意外。

 

漠北太遠。

 

時光太快。

 

自由的風，無論如何都吹不進繁華又嘈雜的上京。

 

物是人非，此去經年。

 

而我，再也回不到從前，再憶不起故人。

 

迎著耀眼的日光。

 

葉辭安背對著我，隻輕輕說了句：「生辰快樂。」

 

我愣了半晌，自嘲一笑。

 

是啊。

 

今日也是阿姐的生辰。

 

她隻比我大了半個時辰。

 

漫山遍野的鳶尾花。

 

至S不渝的愛。

 

是他對阿姐不加掩飾的情意。

 

是他再也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