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讀聖賢書,卻連自己母親都不肯認,又豈是君子所為。


 


“我與你父親已和離,不會再管你。”


 


我將東西都收好,不再看他們。


 


在雨珠堪堪落下時撐開傘。


 


靈雲真人說得沒錯,今日果真會下雨。


 


至於身後淋雨的那對父子,與我再無幹系。


 


8


 


夫子說,我是學堂進步最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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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時間就從丁班晉升到甲班。


 


除了學習,也聽到些‘朝中大事’。


 


班長是吏部侍郎之女。


 


她說日後我們學成畢業,有機會去宜荷公主手下辦事。


 


我問:“那能見公主,能跟她說話嗎?”


 


她笑道:“若你能力出眾,公主說不定還會讓你當官,領月俸呢。”


 


我對公主的崇拜與敬仰更上一層樓。


 


她如此胸懷寬廣,博學高潔。


 


我愈發用功讀書,課後常找夫子求教。


 


寅時起,亥時歇。


 


明明睡得比在晏家還晚,每天卻精神得不行。


 


從前蒼白無血色的臉紅潤了幾分。


 


隻是那眼底的青黑還在。


 


向靈雲真人討了張護肝明目的方子。


 


她打趣道:“你如此刻苦,難道日後要考狀元不成?”


 


我含蓄一笑。


 


狀元沒想過,隻想腳踏實地讀好書。


 


唯有盡我所能,才不辜負宜荷公主為世間女子爭取的機會。


 


女子為官。


 


這四個字能讓多少囿於後宅的女子看見曙光。


 


文字與書籍,能掃開蒙在腦中的那一層霧。


 


就如當初我用三個銅板換來的和離書。


 


我不認得字。


 


那男子遞給我說:“有了這個,你就是自由之身。”


 


我撫過墨跡暈染的字。


 


竟有熱淚盈眶。


 


9


 


沒想到靈雲真人的戲言竟也成真。


 


公主發話:“古來朝堂科舉取士,如今我們宜荷書院亦可效仿,考核優劣,頭名的狀元本宮厚賞。”


 


夫子復述時,班上沸騰。


 


“到時公主會來書院嗎?”


 


夫子點頭。


 


“公主的賞賜是金銀還是田地啊?”


 


夫子微笑。


 


“我爹說公主簡在帝心,那書院的狀元是不是也有機會面聖啊。”


 


夫子未置一語。


 


我聽著那些遙不可及的話,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我就要,見到公主了!


 


盡管我刻苦求學,但與那些自幼浸泡在詩書禮樂間的貴女仍是天壤之別。


 


人貴有自知之明。


 


狀元的名頭不敢想,若能見到公主已是心滿意足。


 


考核那天,雲淡風輕。


 


一隊駿馬健僕至書院,華麗的轎輦緩緩而來。


 


輕紗隔絕視線,我有些遺憾。


 


將心思收回,落在考卷上。


 


試卷的考題讓我一怔。


 


除了四書五經的句子外。


 


許多大題,都與民生相關。


 


旱災水患,衣食物價,商賈匠工。


 


涉類廣而雜。


 


足足考了三天。


 


我思考得久,寫得也慢。


 


是最後一個交卷。


 


離開書院時大腦仿佛被掏空,渾渾噩噩,氣若遊絲,隻想趕緊躺床上睡一覺。


 


可偏偏,又遇到晏安和晏玉璋。


 


晏安一臉復雜:“阿蒲,原來你一直在這裡。”


 


10


 


晏玉璋掙開他的手,急急跑來抱緊我的大腿。


 


說他們父子倆這些日子睡不好,也吃不好。


 


“爹夜裡受涼犯風寒,現在都沒好利索。”


 


晏安身形單薄站在後頭。


 


時不時低咳幾聲。


 


他夜裡睡覺很愛翻身,又易夢魘驚醒。


 


往常我都會適時為他掖好被褥,遞上溫水。


 


看他緊蹙的眉頭平緩,才能安心睡下。


 


我掰開玉璋的手。


 


淡淡道:“遵聽醫囑,好好吃藥吧。”


 


見我冷淡,晏安上前,臉上有些難過。


 


說我離開後,他很焦急。


 


書局本來就忙。


 


晏玉璋在學堂也不像往常省心,不是與同窗鬧矛盾,就是跟夫子頂嘴。


 


還時常跟新請的婆子吵架。


 


一時間晏安焦頭爛額,又遇風寒加身。


 


病一好,他就打點城門守衛,留意我的去向。


 


終於,他知道我住在玄貞觀。


 


還在隔壁的宜荷書院上學。


 


晏安低聲:


 


“阿蒲,我跟璋兒都很想你,從前都是為夫不對,家中諸事都是你在打理,我不該忽視你的辛勞。”


 


他眼神誠懇。


 


雖然年近三十,那幅皮囊依舊白淨清秀。


 


這麼多年,晏安第一次向我賠罪低頭。


 


晏玉璋也老老實實向我認錯。


 


“娘,我錯了,是我好面子又虛榮,沒有顧及到您的感受,讓您傷心。”


 


晏安拿出屜子裡的桐花餃子。


 


溫柔道:“這是我和璋兒一起做的,你不是最愛吃嗎,請娘子品嘗。”


 


11


 


晏安笑起來會露出虎牙,眼裡柔情似水,其實很好看。


 


我看著整整齊齊的桐花餃子。


 


有些心酸。


 


桐花價賤,所以我才常吃。


 


可我愛的從來不是桐花。


 


晏安對我,應也如此。


 


隻是因為我好用,對他任與任求,才來找我。


 


其實我和桐花並沒有區別。


 


我看著晏安。


 


淡淡道:“我以為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


 


“書上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晏安,你隻愛你自己,又憑什麼來要我的愛。”


 


晏安的笑意凝在臉上。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隱隱帶著哭腔。


 


“陳阿蒲!”


 


林音一瘸一拐走出書院,臉上有些汙跡。


 


那個向來驕傲的小姑娘錦衣髒兮兮的。


 


像隻在泥地裡打滾的小花貓。


 


我走近蹲在她面前,輕拭她臉上的髒汙。


 


“怎麼了?”


 


她眼裡包著的淚落下,委屈巴巴。


 


“書院沒人,我好害怕。


 


“我還摔倒,可疼可疼了。”


 


我把她背起來。


 


溫柔道:“不怕不怕,我帶你回家。”


 


經過晏家父子身邊時。


 


晏玉璋牽住我衣擺。


 


低聲喚著:“阿娘。”


 


隻有在他蹣跚學步時,才會如此依賴眷戀的喚我。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了。


 


我沒停下腳步。


 


從他們眼前走過。


 


12


 


回城的路不好走。


 


我怕摔著背上的林音,走得很慢。


 


“我聽到他叫你阿娘,那是你丈夫和兒子嗎?


 


“你為什麼沒跟他們一起回家?


 


“他們為什麼會同意你上學?”


 


林音闲不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從書院出來後就有些疲憊。


 


現下腦瓜子嗡嗡的,夜風一吹,終於不耐煩。


 


說了重話:“想回家就安靜些!”


 


林音身子一顫,沒了聲音。


 


天色越來越黑。


 


我感覺背上的林音一抖一抖,抱我抱得越來越緊。


 


才反應過來。


 


她在害怕。


 


所以才一直想跟我說話。


 


過了很久,怯怯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


 


“你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我心底一軟。


 


開始回答她的問題。


 


“那是我的丈夫和兒子。


 


“我們已經和離。”


 


她沉默很久。


 


突然低聲:“要是我阿娘,也和你一樣...就好了。”


 


林音是寧遠伯之女,生母早逝,繼母對她亦疼寵。


 


吃穿用度皆奢貴。


 


可我想起她被華服摩擦出的紅痕。


 


還有今夜被人遺留在書院。


 


進城時,天已黑透。


 


一人騎快馬至跟前。


 


話裡急切:“阿音!”


 


他下馬,急急將林音抱入懷。


 


她邊哭邊含糊說著:“你終於來了!”


 


終於見到林音口中薄情寡義的父親。


 


我忍不住提醒:


 


“林音年弱,難免有下人怠慢,還望伯爺多上心。”


 


男人黑衣勁裝,懷中的林音止住哭聲。


 


她弱弱開口:“這是我阿兄。”


 


他滿面絡腮胡,看不出年齡。


 


夜色又暗,落在他那雙幽深的眼。


 


直直望著我。


 


我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開口,聲音低沉:


 


“多謝姑娘。”


 


13


 


次日,林音照常來學堂。


 


她將我喚至門外。


 


“阿兄說,讓我好好跟你道謝。”


 


一個軒昂偉岸的男子站在門口。


 


他眉如刀削,眼神銳利,五官硬朗。


 


林音湊近我偷偷道:


 


“阿兄終於舍得刮那扎人的胡子。


 


“我是得好好謝謝你。”


 


她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我也忍不住笑起來。


 


被男子的眼神掃過,心裡一頓,又想起昨夜的尷尬。


 


林音跟晏玉璋一般大,她的兄長對我來說也跟晚輩差不多。


 


想到這,心裡的不自在蕩然無存。


 


大大方方跟他打招呼。


 


“林音和我是同窗,不必特意拘著她來道謝。”


 


他拱手向我行禮:


 


“在下林钺,日後若遇難處,可去西北大營尋我。”


 


然後翻身上馬。


 


風姿颯爽,幹脆利落。


 


林音和我說:


 


“昨夜阿兄回府將我院裡的下人都換了。


 


“還與父親吵了一架。


 


“其實我也想和阿兄一起住,可祖母對我很是疼愛,有些舍不得她。”


 


林钺和寧遠伯關系不睦,早早就分府別過。


 


林音口中的兄長,十五歲從軍,二十歲成為京中最年輕的都指揮使。


 


“可惜我阿兄婚事坎坷。


 


“自幼定的娃娃親,女方雙親接連去世,出孝後一場風寒人也沒了。


 


“於是我阿兄耽擱到現在。”


 


林音一臉憂愁。


 


“若他娶妻,我有了嫂子,祖母也就放心他照顧我了。”


 


勳貴豪門的私事太復雜。


 


我隻能安慰林音:


 


“你兄長氣宇軒昂,一定能早日給你娶個嫂子回家。”


 


林音抿著唇沒說話,偷偷覷了眼我。


 


她沒告訴我。


 


林钺此人,在京中名聲不好,心狠手辣。


 


對朝中同僚,前日可稱兄道弟,抄起家來六親不認。


 


加上他與父親斷絕關系,視若仇敵。


 


向來重孝道的人家怎敢將女兒嫁他,都怕惹一身黑。


 


14


 


書院考核結果出來了,狀元是吏部侍郎之女。


 


她自幼有才女之名,奪得頭籌當之無愧。


 


聽說她得公主召見,得了許多賞賜,惹人豔羨。


 


我同樣也很羨慕。


 


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公主。


 


去向夫子請教考卷試題時。


 


夫子溫柔笑道:“阿蒲,明日便不用來學院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次日,一輛馬車停在玄貞觀。


 


夫子拉著我上車。


 


我忐忑問她:“您要帶我去哪啊?”


 


她含笑,隻說到了便知。


 


當馬車停在雕欄玉砌的公主府,我有些震驚。


 


當我行過禮,見到雍容華貴的公主時,大腦仍似卡殼了一般。


 


聽說公主年近四十,可瞧著竟跟二十出頭一般。


 


她聲如珠玉落盤:


 


“陳阿蒲,你的題答得很好,足見為民之心。


 


“你可願來公主府當差?”


 


夫子拉了下怔愣的我。


 


我急急點頭。


 


公主又問:“你可有表字?”


 


我:“沒,沒有。”


 


腿在抖,聲音還結巴。


 


明明心心念念的公主就在眼前,真恨自己不爭氣!


 


公主笑出聲,以手抵著額頭。


 


目光細細的打量過我。


 


“見青如何,陳見青。”


 


我俯首謝恩。


 


“見青,謝過公主。”


 


隨夫子回程時,我仍有些茫然。


 


明明狀元不是我,可為何公主卻要我入府當差。


 


我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人。


 


便問夫子。


 


她望著我的目光有些悠遠:


 


“見青,正因你足夠普通,足夠渺小,才能被那些和你一樣的人看見。”


 


又突然笑起來:


 


“更何況你心底善良,勤奮好學,這些日子你的進步最快。


 


“你是最合適的人。”


 


我看著夫子鬢邊的白霜。


 


鄭重行禮。


 


“謝夫子教誨。”


 


明日起,我便出師了。


 


15


 


在公主府,我的身份有些怪異。


 


既不是侍女,也不是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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