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將老母雞收拾幹淨了，放到瓦罐裡燉著，等林晚晚回來調味兒。

 

突然，外面院子裡傳來嘈雜聲。

 

“出事了！出大事了！知青們快出來了！”

“诶呀，你們知青竟然一個個的，這麼不要臉！”

 

“狗屁城裡的知識分子啊，玩得真花啊!”

 

知青們聽到這話，都迅速走出房間。

 

沈建華放下扇火的紙殼子，也走了出去，看到大隊長媳婦和婦女主任正在掐著腰罵他們知青。

 

他算是知青裡的頭兒，蹙眉問道：“怎麼回事？”

 

大隊長媳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呸！你個綠毛兒烏龜王八，跟著我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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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主任忍著怒氣道：“你們不是講究眼見為實嗎？走！自己去看！”

 

大隊長媳婦道：“你們可別吱聲，不然就是跟破鞋是一伙兒的！”

 

於是，十幾個知青跟著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知青院。

 

沈建華走在知青們最前頭，回想起大隊長媳婦對自己說的話，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遠遠地，看到一群社員站在一個苞米秸垛前，氣氛詭異。

 

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神情亢奮，笑容曖昧。

 

尤其看他的眼神，那叫一個一言難盡。

 

沈建華幾乎肯定，這事兒與自己有關，有種想逃的衝動。

 

但是，他走不動，因為他聽到了林晚晚的聲音。

 

那聲音，痛苦中帶著愉悅，隱忍中帶著放縱。

 

“賴子哥，求求你，快點兒，我怕……”

 

“想痛痛快快上大學，就嫁給我，不然你走不了！”

 

“賴子哥，放過我吧，我都為你做這麼多了。”

 

“那我就把你給顧曉雲下藥，想讓大隊長弄她，結果自己反被算計，被我和大隊長在樹林子裡一起弄了的事，告訴大家！”

 

“求你了，別說，你想讓我怎麼樣都行！這些日子我伺候的你還不夠嗎？”

 

“呸！我他娘的都是給大隊長刷鍋，你得嫁給我，隻讓我一個人弄，我就放你去上大學！”

 

沈建華如遭雷擊！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

 

原來，顧曉雲說的是真的！

 

他把顧曉雲當草，覺得她品行敗壞，水性楊花，骯髒惡毒。

 

把林晚晚當寶，覺得她柔弱可人，冰清玉潔，懂事善良。

 

結果，事實相反，竟然是自己眼瞎了！

 

大隊長媳婦怕林晚晚爆料大隊長太多，帶著人轉過苞米秸垛，就看到交纏在一起的林晚晚和無賴。

 

林晚晚尖叫一聲，臉上血色褪去。

 

尤其看到人群後的沈建華，覺得自己的天塌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隻差一點，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就可以離開！

 

為什麼今天被人發現？為什麼？！

 

無賴卻無所謂，嘿嘿邪笑道：“這是我媳婦，明天就領證，我們不過是提前洞房而已！”

 

沈建華親眼目睹這一切，轉身而去，那骯髒齷齪的場面，讓他惡心！

 

想起他和林晚晚親吻的情景，胃部一陣翻湧。

 

“嘔！嘔！”

 

他跑到路邊吐了起來，吐出了苦膽，吐得眼淚汪汪。

 

此時，顧曉雲那清澈無辜的大眼睛、那小心討好關懷備至的樣子、那委屈無辜的眼淚，都一一出現在腦海裡。

 

沈建華蒼白著臉，看著京都的方向。

 

曉雲，你是回京都的家了嗎？

 

我錯了，等著我去找你，我們結婚，我會好好愛你、珍惜你，再也不分離！

 

顧曉雲十分珍惜大學生活。

 

像塊海綿一樣，拼命吸取著科學知識！

 

很多教授學者都平反回來了，爸媽也馬上要回來了，她得做好迎接他們的準備。

 

她先將這裡的票證整理出兩套來，然後買了一些郵票，將來可以換成巨額財富。

 

正在一套套地放到夾子裡，就聽樓下有人叫她。

 

“顧曉雲！顧曉雲！”

 

她連忙將東西收好，跑到窗子前，打開窗戶，探出頭去。

 

“我在這兒，有事嗎？”

 

那人道：“教導主任讓你去辦公室一趟，有急事。”

 

顧曉雲眸光微微一沉，心裡有了猜測。

 

到了教導處一看，果然看到了林晚晚。

 

林晚晚穿像看S父仇人一眼看著她。

 

她被大家圍觀和無賴鑽苞米跺後，連夜逃了出來。

 

先走路，再搭牛車，然後坐汽車，到了火車站好不容易買上票，還沒座兒。

 

她在悶罐兒一樣的車廂裡，人挨著人站了三天。

 

她不該受這些的！

 

都是顧曉雲的錯！

 

若是顧曉雲乖乖中了藥，從了大隊長，那就沒有後來的事了！

 

顧曉雲無視她，掃了一眼屋內，沒看到沈建華，倒是很意外。

 

沈建華那麼在乎林晚晚，怎麼不請假送她來上大學，現在農闲，又不用出工。

 

教導主任嚴肅地道：“顧曉雲同學，這位同學說她才是顧曉雲，你是冒名頂替的。”

 

說著，拿出戶口本兒和介紹信給顧曉雲看。

 

顧曉雲接過來看了一眼，都是真的。

 

林晚晚很是自信地揚起下巴，憤怒地道：“看了吧，我才是真的顧曉雲，你是假的！我還有錄取通知書，你沒有！＂

 

顧曉雲淡定地道：“我才是真的。”

 

教導主任蹙眉道：“可是她有錄取通知書。”

 

顧曉雲不慌不忙地道：“我說過，我的錄取通知書丟了。”

 

教導主任將資料往桌子上一放，道：“你倆都說自己是真的，這些身份資料也是真的，你們還有法子證明自己是真的顧曉雲嗎？”

 

林晚晚搖搖頭，堅定地道：“我就是顧曉雲！”

 

她的表情又委屈、又憤怒、又自信，任誰看了她這表情，都會產生憐憫信任之心。

 

教導主任無奈地對顧曉雲道：“這位同學，如果你也沒有別的法子證明你是真的，那隻能報公安了。你暫時停課，等調查結果下來再說。”

 

林晚晚一聽報公安，臉色就是一白，眼神兒心虛地閃了閃。

 

但是，下一瞬，她又挺直了腰杆兒。

 

東北那邊有大隊長頂著，調查也調查不出什麼來，不然一扯一大串兒！

 

而顧曉雲孤家寡人一個，沒人幫忙，隻能吃下這個悶虧！

 

她得意地看著顧曉雲，暢快又解恨。

 

顧曉雲都不知道，她對自己的恨是從哪裡來的。

 

顧曉雲看向教導主任，問道：“能請校長和副校長來一趟嗎？”

 

教導主任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不悅地道：“你什麼意思？覺得我處事不公嗎？我是按章程辦事！”

 

顧曉雲無奈地道：“等他們來了，您就知道了。”

 

林晚晚有種不好的預感，手緊張地攥成了拳頭。

 

教導主任忍著暴脾氣給校長和副校長請來。

 

都在一個辦公樓裡，沒一會兒，兩位老人都到了。

 

看到顧曉雲都是慈愛地一笑。

 

校長道：“小雲雲啊，你怎麼在這兒？你爸媽回來沒有？”

 

副校長道：“雲雲啊，你不是下鄉去了嗎？是回來探親，還是回城了？”

 

不用解釋了，教導主任明白了。

 

林晚晚也明白了，頓面無人色。

 

完了！

 

她完了！

 

她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林晚晚被公安帶走了，迎接她的將是鐵窗和勞改。

 

沈建華和大隊長等人幫著她偽造戶口，一同行騙，公安也過去了。

 

至於，林晚晚會不會抖出其他的事，就看她的本事了。

 

顧曉雲很快將她拋之腦後，因為，爸媽就要回來了！

 

這天，她特意穿了一件得體的黑呢子大衣。

 

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沒有梳成麻花辮，而是散開，梳了個低馬尾，上頭系了粉色花手絹。

 

這是這個時代很時髦的打扮了。

 

她個子高挑，這樣一打扮，顯得更加鶴立雞群了。

 

站在火車站的站臺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雲雲！”

 

是爸爸的聲音！

 

“我的雲雲！”

 

是媽媽那驚喜中帶著哭音兒的聲音。

 

“爸爸！媽媽！”

 

顧曉雲也哭了。

 

看著眼前兩個白發蒼蒼的男女。

 

陌生又熟悉。

 

時隔兩輩子的重逢，讓顧曉雲淚如雨下。

 

分別的時候，他們還是一頭黑發，年輕挺拔，再相見，卻隔了一世，已是白發蒼蒼。

 

“爸……媽……”

 

一家三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激動地互相呼喚著對方，哭泣著說不出別的話來。

 

還是顧爸先冷靜下來，“诶呀，別在這兒哭了，先回家再說。”

 

顧曉雲給媽媽擦著眼淚， “走走，我先租了一個小院子。”

 

這才發現，爸媽竟然沒有行李。

 

“爸、媽，你們的行李呢？”

 

顧爸、顧媽這才猛然回神，“诶呀，忘了這事兒了，小陸呢？”

 

說著回頭找。

 

“我在這兒呢。”

 

一道熟悉的清朗男聲傳來。

 

顧曉雲心露跳了一拍，然後就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循聲望去，就見人群後，陸景川站在那裡，眸中星光熠熠，笑意點點。

 

他背上背著一個大化肥袋子，應該是爸媽的衣裳。兩個肩膀上挎著個大包，兩隻手裡還提著兩個提包。

 

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行李架子。

 

顧曉雲驚訝地道：“怎麼是你？”

 

陸景川道：“是啊，好巧。”

 

顧爸、顧媽異口同聲地驚訝道：“你們認識？！”

 

顧曉雲道：“不光認識，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顧不得多說，趕緊過去幫著提東西。

 

陸景川一個閃身躲開，“沒事兒，我有勁兒，你扶著二老吧。”

 

說著，如同一個大行李包，擠入了人群。

 

顧爸的腿被大西北的冬天給凍壞了，走路費勁兒。

 

顧媽得了哮喘，走路快了就喘。

 

顧曉雲看陸景川走遠了，隻能一手攙著爸，一手攙著媽。

 

車站外，停著一輛軍綠色吉普。

 

一個年輕的小士兵從駕駛位上下來，驚訝地道：“陸團，不是說沒行李嗎？”

 

說著，去接他身上的大包小包。

 

陸景川解釋道：“旁人的，先送他們回去。”

 

小士兵問道：“誰的呀？”

 

陸景川回頭，看向隨後而來的顧家三口兒。

 

小士兵一看漂亮明豔的顧曉雲，頓時露出了然的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