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誰不怕涼?
顧曉雲心頭忍不住一酸。
“她身體不舒服又不是我弄的,你心疼她自己幫她洗,別來指使我!”
說完,轉身走了。
沈建華看著她窈窕挺直的背影,眸色幽深,隱隱約約之間,總感覺顧曉雲像變了一個人。
顧曉雲端著盆子出了知青院,就看到林晚晚和幾個知青圍著郵遞員說話。
林晚晚穿著一身綠色衣裳,扎著兩條麻花辮,用一條花手絹綁在一起。
很漂亮,很時髦。
難怪前世讓沈建華一輩子念念不忘,確實有幾分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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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晚甜甜地問郵遞員:“同志,你們開始送大學錄取通知書了嗎?”
郵遞員認識這個漂亮的知青,笑道:“林知青,我們郵局還沒聽說有人送出通知書呢。”
林晚晚問道:“同志,大學錄取通知書必須交到本人手裡嗎?”
郵遞員:“不一定,有時候村領導去公社辦事,會順便將村裡的信件、包裹捎過來,你們聽大喇叭通知,去隊部拿就行。”
林晚晚聽了,眸光閃了閃。
知青們都惋惜唏噓。
“去年十月十二日公布恢復高考,十二月十日就開考,時間太緊迫了,很多人都沒參加。”
“趕緊復習,參加今年七月的第二次高考吧!”
“下次的題一定比這次的題難很多,參加的人也多,想考上不知難多少倍!”
林晚晚也嘆息道:“是啊,這次肯定很少的分數就能上名校。”
說著,不著痕跡地瞥了顧曉雲一眼。
顧曉雲的父母都是教授,她的學習一向很好,雖然錄取通知書還沒到,但她相信顧曉雲一定能考上!
顧曉雲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林晚晚的成績根本不用指望考上,那她怎麼這麼關心送通知書的細節?!
顧曉雲來到河邊,大家經常洗衣服的地方,冰面砸了個洞,沒有凍上。
她十分慶幸昨天自己選的地方冰很厚,不然昨夜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一定會落水的。
顧曉雲一邊洗衣服,一邊想著剛剛林晚晚的意思。
難道,她想要對自己的通知書做什麼?
顧曉雲提醒自己,一定要看緊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顧曉雲洗完衣服回來,就看到林晚晚在院子裡不緊不慢地洗那些東西,沈建華忙著為她燒水、挑水、倒髒水、晾衣裳……
沈建華上輩子從來沒做過洗衣裳、燒灶的活兒。
沒想到,現在,他為了林晚晚也能沾染上煙火氣。
顧曉雲垂眸進屋,
沈建華跟了進來,神色有些不自然。
“晚晚在生理期,不能碰涼水,我才幫忙的。”
顧曉雲將水盆放到盆架上,淡聲道:“沈同志,男女有別,請不要隨意進我的房間。”
沈建華臉色一黑, “又吃醋了?我現在真的隻把晚晚當妹妹。”
顧曉雲無力跟他廢話,將衣裳拿出來,往屋裡的晾衣繩上搭。
沈建華被冷暴力,臉色冷了下來。
但想起自己一會要說的話,還是忍著性子走過去,幫她拿衣架子。
沉磁的聲音刻意柔和了幾分,“好了,別生氣了,我以後會注意的。不過你不想見到晚晚,我倒是有個法子讓她離開這裡。”
顧曉雲若有所思,微微挑眉,“什麼法子?今年可沒有回城名額。”
沈建華用誘哄的語氣道:“晚晚成績不好,我這次也沒什麼把握,但是你不一樣,你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定能考上的。你把這次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給晚晚,讓她替你去上大學。她走了以後,我們一起復習,一起參加今年七月份的高考,報同一所大學,豈不是更好?”
果然如此!
顧曉雲看著他眸中強忍不耐下露出的那點兒溫柔,甩手抽了他一個大逼兜。
“啪”地一聲,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
沈建華捂住臉, “你瘋了!”
“我瘋了,被你們逼瘋的!”
顧曉雲雖然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心如刀絞。
現在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上面就一個名字,其他信息都沒有。
隻要找關系改戶口本、改名字,拿著錄取通知書,就能去上大學。
沈建華和林晚晚跟大隊長關系好,前世她的通知書給了林晚晚,林晚晚頂替她去上大學的事都是沈建華辦的。
顧曉雲此時真怕這對狗男女,走大隊長的關系,偷偷截留她的錄取通知書!
她把沈建華哄了出去,翌日一早就去了公社郵局,問了後確認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確實都還沒到。
她決定以後每天早上都來一趟公社郵局。
回去以後,她就開始收拾東西。
門突然被敲響了。
“誰呀?”她將包袱塞進櫃子裡,打開門。
幾個穿警服的公安和大隊幹部站在門外,用微微異樣的眼光看著她。
一個公安道:“顧曉雲同志,我們收到舉報信,說沈建華和林晚晚亂搞男女關系,特來調查。”
顧曉雲驚訝。
這個年代,男女作風問題是很嚴重的,不但要受社會和道德的唾棄,嚴重的還要去勞改。
沈建華和林晚晚關系曖昧,全村和知青院的人都看在眼裡。
但自己這未婚妻不介意,還給林晚晚洗衣服、幹活,大家也就不說什麼了,隻在背後指指點點。
怎麼今天會有人突然舉報?
她怎麼沒想到這招兒呢!
前世沒有發生這事兒,此時顧曉雲有些措手不及。
想了想,顧曉雲美麗的大眼睛裡蓄滿了眼淚,像隻受傷的小鹿。
“沈同志對林晚晚是很好,但是不是不正當關系,我……不知道。沈同志有好東西都給她,還從我這兒拿紅糖、麥乳精給她補身體。不光自己替她幹活,還讓我幫她幹活。我要是不願意,他就不理我……”
話說完,晶瑩剔透的眼淚才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她沒有明確指證,但她卻仿佛啥都說了。
公安同志都有些信了, 隻有村裡的大隊長看她的目光閃爍不定,喉結滾動。
沈建華和林晚晚這對當事人是最後接受調查的。
沈建華臉色十分難看,一口否認:“林同志是我的同學、老鄉,我把她當妹妹照顧,除了幫她幹活,給點東西,從來沒有什麼越禮之處。”
他長的好,清冷正人君子的樣子,很讓人信服。
林晚晚也委屈地哭,“我和沈同志是純潔的革命友誼,誰看到我們有超越朋友、兄妹關系的舉動了?”
沈建華很有分寸,從來沒對她動手動腳過。
確實,男女關系不抓現場真不好定義,捉奸捉雙這句老話是有道理的。
最後,公安對二人教育批評,就算過去了。
不過,經過這麼一鬧,把兩個人那層窗戶紙幾乎捅破了,村裡人都開始光明正大的對兩人冷嘲熱諷、開葷玩笑……
林晚晚氣病了,對沈建華哭道:“建華哥,你快去哄哄顧曉雲同志吧。她一定生氣了,所以去了一趟公社,公安就……”
沈建華得臉色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他闖進顧曉雲的房間,抬手就是一巴掌。顧曉雲被扇倒在地,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嘴角溢出了鮮血!
她顫抖著手摸上自己生疼火辣的臉。
沈建華蹲下,掐住顧曉雲的脖子,咬牙切齒地道:
“顧曉雲,我說過多少遍了,我拿晚晚當妹妹!你竟然去舉報我們!你怎麼這麼惡毒無恥!”
顧曉雲感覺到呼吸困難,聽到咽喉被他掐出‘咯咯’的聲音。
她窒息到說不出話,狠狠地瞪著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來。
她惡毒無恥?
那他們對她做的事,算什麼?
沈建華尚有理智,在最後關頭,松開了手。
“咳咳咳……”
顧曉雲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捂住脖子劇烈地咳嗽。
瀕S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她幾近失控。
“不是我舉報的!”
沈建華眸光凜然,聲音冰冷:“你還嘴硬?敢做不敢當嗎?有什麼事衝我來,為什麼牽扯無辜的晚晚?”
顧曉雲悲愴一笑,“她無辜?”
沈建華看著她:“讓晚晚頂替你去上大學,是我的主意!她S活不樂意,還一直勸阻我!”
顧曉雲扶著炕沿站起來,“我上次中的髒藥就是她下的,下到我的菜湯碗裡,這也無辜嗎!” 沈建華怒極反笑,“行!顧曉雲,我真是小瞧你了!你中藥的事,我暗中查了,那菜湯大家都喝了,怎麼就你一個人中毒?原本就是你利用中藥,既想擁有我,又想陷害晚晚。現在你還倒打一耙!”
顧曉雲癱坐到炕上,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偏了,說什麼都沒用!
沈建華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團煙霧。
尼古丁讓他漸漸平靜下來。
他沉聲道:“我和晚晚是清白的,晚晚這次是受了無妄之災。你去跟大家幫我們澄清,是你跟我鬧脾氣,才去誣告我們的。”
顧曉雲笑了,“不是我舉報的,我為什麼道歉?”
沈建華一臉的失望,“你一直很乖巧聽話,很懂事,這次你做出這樣的事,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顧曉雲淡淡地道:“讓你失望我很抱歉,所以我明確的告訴你,我們的婚約解除了。”
她被淚水清洗過的眼睛分外明亮,但裡面沒有了往日的情誼和痴戀,隻有悽涼、冷漠和堅定。
沈建華的心莫名一悶,說不出的感覺。
他警告道:“婚約是父母定下的,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你適可而止吧,再鬧下去,當心得不償失!”
顧曉雲笑。
失?沒有得到過,何來的失?
“你若是不澄清這件事,不給晚晚道歉,我不會原諒你的。” 沈建華丟下這句威脅的話,轉身而去。
顧曉雲看著他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咬住了嘴唇。
後面的每天早上,她都去公社郵局一趟。
林晚晚暗中觀察著顧曉雲,知道她天天去查錄取通知書,眸色陰沉的可怕。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都是你逼我的!
林晚晚拿著一包大白兔奶糖,去找大隊長。
大隊長是個四十歲的中年男人,長驢臉絡腮胡,眸光淫邪,看女人色眯眯的。
“吆,晚晚來玩兒就是了,還帶東西作啥?”
說著,接過大白兔奶糖,手在林晚晚的手上摸過。
林晚晚臉色一黑,忍著笑道:“還是那事兒,辛苦大隊長勤往公社跑著,將村裡的信件和包裹都拿回來,將顧曉雲的信交給我。”
大隊長為難地道:“這天寒地凍的,出門太遭罪。”
說著,拿過她的手,放在他身上,來回摩挲著。
林晚晚強忍住惡心,你不是一直想弄顧曉雲嗎?你再給我些那種藥,這次我肯定把事兒給您辦成了!”
大隊長想起顧曉雲那嬌美的小臉兒、凹凸有致的身材,嘿嘿笑道:“這次要是不成,老子就把你弄上炕!”
林晚晚忙抽出手,堅定地道:“一定成!”
林晚晚特地從社員那裡買了一隻老母雞,加上蘑菇、幹豆角在自己房間的小爐子上燉了一鍋。
沈建華在一邊幫忙,零碎活都他幹了。
“建華哥,你去請顧同志來一起吃吧,算是我們跟她道歉。”
沈建華眉頭蹙了起來,“我們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向她道歉?”
林晚晚:“咱們整天被人指指點點,你和顧同志關系鬧得這麼僵,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還是跟她緩和一下關系吧。”
沈建華不以為然:“過兩天她自己就好了,會乖乖找我和好的。”
林晚晚撒嬌:“建華哥~”
沈建華眸光不由柔和下來,“好好,我去叫她。”
他自認為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旁人的指指點點,但晚晚是無辜的,不應該承受這些。
林晚晚目送沈建華出去,趕緊將雞肉盛出三碗來,從炕席子下拿出一個小紙包,撒進肉最多的那個碗裡。
來不及找筷子,直接用手攪了攪。
雞肉太熱,她趕緊去水盆裡泡水。
沈建華推門進來,無奈地道:“她不來。”
林晚晚泡著手,頭也不抬地道:“那你把肉最多的那碗給她送去吧。”
沈建華有些不情願,但不忍讓她失望,隨手端了肉最少的那碗走了。
三隻碗並擺著,端走邊上一碗,根本看不出來。
顧曉雲打開門,看到沈建華又來了,十分不耐煩。
沈建華沉著臉,將碗往前遞了遞,“晚晚讓我送的。”
“我不吃。”
顧曉雲可不敢吃林晚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