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顧南欽分手後，我患上了嚴重的厭食症。

 

沒忍住給他發消息：【我已經整整三天沒吃東西了。】

 

那邊過了很久才回復：【牛逼。】

 

點進朋友圈，顧南欽和新女友的官宣吻照赫然在目。

 

我青梅竹馬的S對頭也看到了。

 

本以為元野會嘲笑我，誰知他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連夜回國，鑽進廚房一陣忙活——

 

芹菜蝦仁炒蛋、水晶蒸餃，還有酸甜可口的菠蘿咕咾肉。

 

「為了個渣男搞絕食？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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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子專門請假回來給你做飯，必須光盤。」

 

後來，顧南欽為求我復合，不惜絕食三天。

 

「消氣了嗎寶寶，那家伙除了做飯還會什麼？」

 

我摸了摸被親腫的嘴唇，認真反駁。

 

「他不僅很會做飯，而且……很會做飯。」

 

1

 

和顧南欽的戀愛兩周年紀念日。

 

沒有禮物，沒有慶祝。

 

我站在 KTV 包廂外，看到微醺的男人摟著我舍友溫雅的腰。

 

耳鬢廝磨了好一陣，旁若無人地大聲調笑。

 

「你們倒是給我出個主意，怎麼自然而然甩了遲夏，我是她初戀，怕她接受不了會鬧。」

 

顧南欽的兄弟之一，瞥了眼濃妝豔抹的溫雅，笑得促狹。

 

「南哥，這話可不興說啊。」

 

「就是。」其他人附和，「嫂子估計快到了，你收著點。」

 

顧南欽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深邃的眉眼染上明晃晃的不屑：「又沒結婚，喊嫂子太早了點。」

 

溫雅手臂攬上他的脖子，嬌嗔：「我還在這兒呢，要喊也是喊我吧。」

 

有人半是調侃半是譴責：「喲，這是膩了。」

 

「當初不知道是誰，帶遲夏過來讓我們挨個叫嫂子。」

 

「那會兒正上頭。」

 

顧南欽頂著一張遊戲人間的臉，漫不經心地眯起眼。

 

「京大赫赫有名的清冷校花，追到手覺得……也就那樣。」

 

什麼叫，也就那樣？

 

我腳步生生頓住。

 

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反復蹂躪，悶悶地鈍痛。

 

大一開學沒多久，有好事者搞了個校花評選，我以一張白裙子照片獲得斷層第一。

 

於是，軍訓短短一周，我收到了十二封情書。

 

在眾多追求者中，顧南欽堅持得最久，也最用心。

 

他比我大一級，是出了名的浪蕩子，情場高手。

 

理智告訴我該遠離，感性上卻不由自主被打動。

 

還記得正式表白那天。

 

情調浪漫的西餐廳，顧南欽捧著我最喜歡的滿天星，眉眼認真地對我承諾。

 

他讓我別計較以前做過的混賬事。

 

還說從此收心上岸，隻愛我一個。

 

可如今，也是他，看上了我的舍友。

 

「我就沒見過比你更渣的男的。」

 

溫雅撫了撫波浪長發，語調甜膩。

 

「你一句喜歡苗條的，這幾個月遲夏為了減肥，宿舍聚餐一次都沒去過。」

 

「口味都是會變的。」

 

顧南欽隔著她的短上衣捏了一把，唇角勾起輕佻的弧度。

 

「其實你這樣最好了，遲夏瘦得跟排骨一樣……摸著都硌手。」

 

溫雅是微胖型，皮膚白皙，胸脯鼓鼓，渾身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魅力。

 

我低頭，入眼是自己纖瘦潔白的小腿。

 

跟她比起來，我確實太瘦了。

 

不健康的瘦，顯得衣服空蕩蕩掛在身上。

 

剛開始，顧南欽說女孩子太胖不好看，他喜歡苗條的，尤愛細腰。

 

我糾正他：「你短視頻刷多了，白瘦幼是畸形審美，根本不健康。」

 

可禁不住他軟磨硬泡：「寶寶，你減一點嘛，就當是為了我。」

 

「你也不想讓我羨慕別人的女朋友，對不對？」

 

我本來一百二十斤，搭配一米七的身高，正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

 

暴瘦三十斤掉到九十，顧南欽還不滿意。

 

為了保持體重，今天直到出門前，我隻吃了一顆蘋果。

 

包廂裡說笑還在繼續，我眼前陣陣發黑。

 

顧南欽比畫了一個形狀，道：「我讓她減肥，誰知道她最先瘦下來的是胸啊。」

 

空氣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不懷好意的哄笑。

 

指尖掐進手心，我閉上眼再睜開。

 

推開門，平靜的目光泛著S寂，掃過一圈人，最後停在顧南欽身上。

 

「這是你送我的，紀念日禮物嗎？」

 

2

 

溫雅還坐在男人腿上，沒有一點被抓包的尷尬。

 

甚至不閃不避跟我對視。

 

「哎呀，遲夏你來了也不說一聲，在門外偷聽多久了？」

 

我深吸一口氣，克制住給她一巴掌的衝動。

 

強忍著眼淚，道：「顧南欽，我說過，我不要不幹淨的男人。」

 

男人似是酒意上頭，按了按眉心，說：「沒什麼好解釋的，如你所見。」

 

他兄弟打圓場：「嫂子別當真，南哥喝大了不清醒。」

 

「你是他第一個談了這麼久的，紀念日可不能吵架，快帶他回去吧。」

 

顧南欽推開他們，從沙發上站起來悶了口酒。

 

「跟你談了一年，隻給親不給睡，偏偏佔有欲強得要S，刷美女視頻都不行。」

 

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煩躁。

 

「我早忍夠了。」

 

溫雅施施然給他喂了顆葡萄，口吻嘲諷。

 

「遲夏比較保守，宿舍夜聊的時候她說過，不能跟男朋友輕易那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還整得跟小學雞戀愛似的。」

 

如果顧南欽是海王，那溫雅就是當之無愧的海後。

 

她面容姣好，戀愛信條是隻談帥哥，膩了就換，前男友多得能湊一個足球隊。

 

我跟她原本是玩得挺好的飯搭子，兩個人都喜歡吃，經常約著一起探店。

 

二食堂的片皮鴨，五食堂的牛肉拉面，小吃街的關東煮……我們都是常客。

 

顧南欽追我那會兒，溫雅就老大不樂意，一天在我耳邊說八百句他的壞話。

 

確立關系後，我更多跟顧南欽待在一起，飯搭子聯盟解散，我跟溫雅也漸漸疏遠。

 

前兩天她剛踹了個小學弟，神神秘秘地說正在撩一個巨帥的。

 

偶爾我去陽臺晾衣服，撞見她一臉甜蜜地煲電話粥，嗓子都快夾冒煙了。

 

而每次她打電話的時間，顧南欽都借口有事不能陪我。

 

現在想來，一切早有徵兆。

 

「顧南欽，難道你追我就是為了那檔子事嗎？」

 

我難免覺得荒謬，反唇相譏道。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沒有濫交的習慣，男朋友要從多方面考察。」

 

「目前看來，你配不上我的真心——如你所願，我們分手。」

 

丟下這些話，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出租車的間隙，我彎腰大口喘氣，任由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許是節食的緣故，我幹嘔兩聲，竟湧上一股想吐的衝動。

 

索性跟輔導員請了假，在校外租的房子裡，過了一段頹廢的日子。

 

如顧南欽所說，他是我的初戀。

 

親眼撞破他跟我舍友搞在一起，對我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一方面，我清楚地知道，顧南欽就是個本性難移的浪蕩子，不管我是胖還是瘦，是高還是矮，他總能為自己的不忠找到理由。

 

另一方面，我忍不住懷疑自己。

 

是不是我不夠漂亮，不夠有女人味，他才會找別人？

 

即使已經瘦到搖搖欲墜，但我潛意識裡仍然害怕體重增加。

 

從吃完飯摳嗓子催吐，到現在，聞到飯味就反胃。

 

我悲哀地意識到——我好像，生病了。

 

3

 

懷著想被顧南欽注意到的小心思，我發了條朋友圈。

 

【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一個很不願意承認的事實，我放不下他。

 

曾經的心動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

 

熱戀時，我們去遊樂場瘋玩，顧南欽為我包下滿城煙花。

 

放言「女人如衣服」的他，會在吵架後，給我寫兩千字小作文道歉。

 

我們說好等冬天去哈爾濱看雪，我們還有好多事沒做。

 

怎麼就，分開了呢？

 

發完那條，我隔了半小時才敢打開微信。

 

底下都是好友的關切詢問，讓我注意身體。

 

我一一回復，劃到最後，始終沒看到顧南欽的消息。

 

倒是一個很久沒見的人，給我評論。

 

【遲夏你要修仙啊，現在開始闢谷是不是太晚了點？】

 

我青梅竹馬的S對頭元野，目前在英國劍橋讀大學。

 

我沒理他，刪掉朋友圈，直接私發給顧南欽。

 

那頭過了很久才回復，令人心涼的兩個字——

 

【牛逼。】

 

我拍了張稱體重的照片。

 

【顧南欽，我瘦到七十五斤了。】

 

這次他回得很快，兩條語音。

 

我心下一喜，幾乎是抖著手點開。

 

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像一柄錘子，重重敲擊我的耳膜。

 

「是誰說不要不幹淨的男人，分手時不是很硬氣嗎，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別煩我了，你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我捧著手機，呆呆地愣在原地。

 

兩分鍾後，我刷到了溫雅的朋友圈。

 

配圖是她跟顧南欽的吻照：【他說微胖好看。】

 

看似簡單的文案，暗含著對我的示威。

 

眼淚猝不及防砸下來，我把兩人拉黑刪除一條龍，然後關掉手機，洗了把臉。

 

鏡子裡的女孩瘦得颧骨微突，兩頰凹陷，眼眶通紅，看上去頹廢又可憐。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對自己說。

 

遲夏，失個戀而已，你要振作起來。

 

我喝了半瓶牛奶補充體力，打車去醫院掛號看病。

 

聽到「神經性厭食症」幾個字的時候，懸著的心終於S了。

 

「減肥也不是這個減法啊，小姑娘你都瘦脫相了，我先給你開個葡萄糖，輸完後去買點好吃的。」

 

護士給我扎上針，我才重新給手機開機。

 

隻見元野發來十幾條微信，電話也打了好幾個。

 

【為什麼不吃飯？】

 

【以前你抱著碗嘎嘎炫，現在三天不吃，你還是那個遲夏嗎？】

 

【朋友圈回復別人不回我？】

 

【冷戰三年，也該和好了吧。】

 

【說話，遲夏，餓傻了，連打字都不會了？】

 

【靠，你別嚇我，你在學校還是在出租屋，別是餓暈了。】

 

【接電話！！！】

 

【……】

 

我用僅剩的一隻手，慢吞吞打字：【我沒事，就是分了個手，現在已經好多了。】

 

【很好，你再晚一秒回復，我電話就打到你學校了。】

 

沒有預料中的嘲笑，元野似乎對我分手這事很感興趣。

 

二十多秒的語音條，我竟聽出了幾分極力隱藏的雀躍。

 

「分得好，我早說過他不是什麼好人。」

 

「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你倆能談兩年也是奇跡。」

 

「你現在在哪兒呢？吃飯沒？」

 

我拍了張輸液的照片：【你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我能瘦到七十多斤，還因為厭食症進了醫院。】

 

那頭「對方正在輸入中」停留很久，發來兩個字。

 

【等我。】

 

我撇嘴：「切，難不成你還能從英國飛回來嗎，大學霸？」

 

元野和我從幼兒園起就在同一所學校就讀，我常年吊車尾，他穩居年級第一。

 

吵起架來，我總愛陰陽怪氣地叫他大學霸。

 

可沒想到，第二天睜開眼，元野竟真的水靈靈地出現在了病房。

 

4

 

肩寬腿長，風塵僕僕。

 

手裡提著行李箱，精致的五官裹挾著趕路的疲倦。

 

我騰的一下爬起來，頂著剛起床亂蓬蓬的頭發，捏了捏他的臉。

 

「靠，我不會餓出幻覺了吧……」

 

元野上下打量我兩眼，屈起手指在我腦門敲了一記。

 

「瘦成這個鬼樣，晚上出門能把人嚇個半S。」

 

此話一出，瞬間衝淡了久別重逢的尷尬。

 

還是那個熟悉的嘴賤王者。

 

「我專門請了假，因為買不到直達機票，加上轉機一共坐了十六個小時……我容易嗎我？」

 

「哦。」明明很開心，我卻故意壓著嘴角，「你回來幹嘛？」

 

元野沒好氣道：「給某人治療厭食症。」

 

回去的路上，我跟元野逛超市買了一大堆食材。

 

他先洗了個澡，然後鑽進廚房一頓忙活。

 

不過四十分鍾，四個菜依次端出。

 

芹菜蝦仁炒蛋，香煎土豆牛肉。

 

裹滿醬汁的水晶蒸餃，還有酸甜可口的菠蘿咕咾肉。

 

「知道你重口，但你現在這個情況適合吃些清淡的，我不敢多放油和辣椒。」

 

元野洗完手在餐桌前坐下，慢條斯理地把筷子遞到我手裡。

 

「浪費可恥，必須光盤。」

 

而我在看到這些菜的那一刻，肌肉記憶湧上喉管，捂住鼻子才沒讓自己幹嘔出聲。

 

元野恍若未覺，舀了勺香煎牛肉的湯汁拌進米飯。

 

他咀嚼的動作很斯文，我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恍惚間回到了高中。

 

我本就有點挑食，那時學習壓力又大，竟生了食欲不振的毛病。

 

元野雖然嘴上不饒人，見我吃不下飯卻比誰都著急。

 

他自學了廚藝和營養知識，像模像樣地指導家裡的做飯阿姨給我做營養餐，周末闲下來也會親自動手。

 

我爸媽工作忙，從高二開始直到高考結束，元野成了陪我吃飯最多的人。

 

元野是幹飯很香的那種，原本我可能沒什麼食欲，但看他不緊不慢地夾起食物往嘴裡送，倒也能多吃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