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我腦子又沒病,怎麼會喜歡那種人?」他抓狂,哭笑不得。


 


哈,看樣子他忘了自己的劇本啦。


我壞心思地拋出一句:「哦~那你為什麼要我學歲歲打你?」


 


他不出所料地變啞巴了,懊惱又倉皇地錯開目光,還心虛地摸了下鼻子。


 


我心裡的揣測已經確認了九分,但沒有必要再追問下去。


 


我怕,他惱羞成怒揍我,哪怕他從沒對我動過手。


 


再說,5000 多的 cos 費啊,天上掉的餡餅,管它什麼口味,先咬一口再說唄。


 


周野啞巴了半天,終於趕在我打開車門出去前擠出回答:「那是情趣!」


 


喲,玩得還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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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敢當面笑,隻好背過身,咧開嘴偷偷地龇個牙。


 


糟糕,他發現了,羞憤地追過來問我笑什麼。


 


為了保護二三十歲純情大男孩的自尊,我決定S守真相,告訴他我沒笑,牙疼,放出來吹吹風。


 


「我看看。」他邊說邊朝我伸出手,看樣子是想用那爪子扒拉我的門牙。


 


我記得返程路上,因條件所迫,他隻得上了個風景廁所。


 


那會兒他就揪了片樹葉,一擦了事。


 


我閉緊嘴,驚恐地往後退,急促的電話鈴聲救了我一命。


 


聽到月如那兩個字時,我在別扭的情緒裡燃起了吃瓜的熱情。


 


結果吃瓜吃到自己頭上。


 


盛星熠又出事了。


 


趕到辦公室,瘦高的少年正被科任老師圍著訓話。


 


平日裡最寵盛星熠的數學老師,恨鐵不成鋼地敲著桌子,說他太糊塗了,所作所為讓老師寒心。


 


我瞥見盛星熠慘白著臉,微微垂下頭,手指有些打戰,不安的目光卻時不時瞟向門外。


 


好奇怪,他竟然在害怕,這不像他的作風。


 


「家長呢?」教導主任的詢問聲化開了我的疑惑,從側面解釋出他的反常。


 


他怕被請家長,那具體是哪一種?


 


怕被打罵,不是。


 


怕添麻煩讓家人失望?說起來他的監護人一欄填的是姐姐盛月如。


 


但她今天不會來的,她太忙了,委託了周野代替。


 


至於周野,我聯想到他之前的操作,勸他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好好在家等著,人闲就多看書。


 


當然,最終攔住他的人不是我,是校門口那個,周野讀書起就和他鬥智鬥勇的保安爺爺。


 


專業的事,的確得交給專業的人。


 


我說明情況,詢問經過,發現這瓜和我牽連不淺。


 


盛星熠往我的保溫杯裡放小蝸牛,被同學發現並舉報。


 


「快跟張老師道歉!」兩鬢斑白的數學老師推了盛星熠一把,使眼色道。


 


盛星熠掛彩的嘴角顫動了幾下,吐出一句老師對不起。


 


「接著說下次不敢了啊!」化學老師焦急地催促,觸及我的視線又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盛星熠一字一頓地復述,全然沒有之前遊刃有餘故意為難我時的姿態。


 


我猜,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大吧。


 


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單獨面對我時,他又滿血復活了,從容地說他想準備一份驚喜給我。


 


不是,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是食物鏈底端嗎?


 


我深吸一口氣,戰術性先移開話題:「臉被誰打了?」


 


聞言,他錯愕地望著我,瞳孔放大,訥訥地說被舉報他的同學打的。


 


傻了吧,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要的就是打亂他的氣勢。


 


可惜,他恢復得很快。


 


他很快就回過神,茶裡茶氣地說對方隻是誤會他了,一時衝動,讓我千萬不要怪人家。


 


話是那樣說,眼神裡卻透著嘲諷。


 


「我會和你家長聊的,如果你不肯說實話的話。你也不想你姐姐擔心……」


 


「因為我恨你!」


 


11


 


這次輪到我怔住了。


 


許是因為我踩中他的痛點,他直接撕下面具,不再惺惺作態地和我周旋。


 


也好,挑明了總比藏著掖著玩陰的強。


 


可我再問他為什麼,他卻不肯說了。


 


回去後和周野說了這件事,他卻隻覺得是件小事,不用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兢兢業業從教三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用的詞甚至不是討厭,而是恨。


 


「你太敏感了。」周野說,「年少輕狂,等他長大一些就好了。」


 


我怒火中燒:「當然了,畢竟你以前可是往老師包裡放蛇,他隻是放蝸牛!長江後浪都沒追上前浪。」


 


躺槍的周野不服地辯駁:「你知道什麼?那老太婆有多可惡,你知道嗎?她看不起成績差的,家裡窮的。她一張嘴就平白無故冤枉別人作弊,三錘都揍不出個屁的小姑娘隻是塗個變色唇膏,她一耳光就扇過去,指著鼻子罵人家賤,勾引人,是婊子……」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噴我一臉,不知道會不會生癣。


 


我感覺自己像隻鹌鹑,當然我沒見過鹌鹑,和它唯一聯系就是我愛吃鹌鹑蛋。


 


周野掰著指頭數完對方的罪行,接著解釋:「再說,我是替天行道,放的也是S掉的菜花蛇。」


 


說罷,瞪圓眼睛望著我,等我給個定論。


 


我給不了定論,那個老師來我們尖子班代課的時候挺和藹,沒想到在他那怎麼就變了模樣。


 


但我也該是最明白為什麼的人,可我不想談這個,這個話題現實又沉重。


 


這麼看我當初是誤會他了,他不是惡霸,相反還是個俠士,當然手段極端也是真的。


 


我心裡五味雜陳,不想直面那些東西,索性把話題引回正軌。


 


「那我又做錯什麼了?我重話都不敢說他們一句。」


 


周野理智回籠,和稀泥道:「小孩子不懂事啊,別多想。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沒有壞心的,可能因為別的事衝動了點,不行我去和他說道說道……」


 


我茅塞頓開,對啊,萬惡之源可不就是你嗎?


 


我和盛星熠最大的矛盾不就是誤入你和盛月如的 play 嗎?


 


我鄭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明天就去找盛星熠談話,當知心大哥哥,把話說開,不要再遷怒我這個無辜的路人。


 


這個假,我做主批了。


 


「多大點事,你不是老師嗎?你把他教好就好了嘛。」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地補充。


 


我心裡燒著的那壺水終究還是開了,一言不發抄起枕頭砸過去。


 


他沒生氣,好的,那我接著硬氣地撲過去,把另一個枕頭也砸了。


 


透過他凌亂的劉海,我注意到這次他眼裡的情緒很奇怪,平靜包容中竟還有幾分釋然的輕松。


 


福至心靈,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了。


 


話說門口那片豌豆可真綠啊,青翠欲滴,豌豆尖掐來煮湯正好。


 


12


 


過往的蛛絲馬跡重新串聯,編織出事情的真相。


 


我終於發現了周野的秘密,結果卻讓人失望。


 


相依為命的青梅歲歲是假的,平日裡對我的好是真的,一遇見盛月如就犯癔症也是真的。背後的原因卻爛俗得可笑。


 


我逐漸收斂臉上的表情,沒再看他一眼,默默撿起枕頭歸位。


 


床縫裡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扒開褥子一瞅,是一隻銀針耳環,有點眼熟。


 


我的情緒在泥淖裡打了個滾,黏膩得很不舒服。


 


我以為他是拎不清的糊塗蛋,現在看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隻是個吃著碗裡看著鍋裡,既要又要的賤人,還自詡有點道德感,以期通過我的責罵減輕心理負擔。


 


對此,我隻想說:就這?


 


我生出了些惡劣的心思,想舉起錐子扎他一下。


 


「我還是覺得你喜歡盛月如,要不咱離了吧,不然,你要讓你家月如當小三嗎?」


 


可惜,他隻破了點皮。


 


他這次竟然沒破防,隻是無可奈何,說他從沒想過再和盛月如在一起。


 


「我說過很多遍了,你才是我老婆,你才是最適合的。」


 


他以為他這樣說,我會感恩戴德嗎?不,我有點惡心。


 


他湊過來,想緩解氣氛,自覺闡述起他明天約談盛星熠的計劃。


 


我不動聲色地側身閃開。


 


他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又是平安夜,心滿意足睡去。


 


透過昏黃的燈光,我重新打量他那張英氣的臉,此刻覺得那張臉如此平庸粗俗。


 


他嘟囔著翻了個身,我俯身傾聽,想聽聽狗嘴裡能吐出什麼東西。


 


「遂安,你放心,沒多大事。」


 


老實說,我很訝異,但更多的是嫌棄。


 


我起身欲走,卻猝不及防被他拽了下去。


 


他哼笑著將我攬住,問我怎麼還不睡。


 


好家伙,裝的。


 


我翻滾出他的手臂範圍,目前不是很想和他有肢體接觸。


 


豈料他卻翻身而上,扣住我的手腕,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道:「我們要個孩子吧,嗯?」


 


霎時間,我全身的細胞開始尖叫,有種顛進糞坑的窒息感。


 


13


 


我扶著門框捂住胸口,劫後餘生的慶幸混雜著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掙脫的,隨後謊稱有電話逃開,下意識編造又有學生丟了,趁他沒反應過來直接奪門而出。


 


我茫然地站在門口,夜已深,不遠處的街區零零散散閃著幾塊彩燈。


 


後面傳來動靜,我驚慌地跨上小電驢衝進夜風裡。


 


小電驢七拐八拐,一盞盞太陽能路燈被我撇到身後。


 


我忽然有點想笑,沒想通我怎麼就落到這步田地,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


 


忘了戴頭盔,寒風吹得耳朵生疼。


 


我停下車,旁邊有家 24 小時營業的海底撈,零星有幾桌客人,還有個戴口罩的小哥在跳科目三。


 


聽說用學生證可以打折,可我讀書時從沒去吃過,爸媽說我要感念父母的不易,不要把錢花在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上。


 


我推門進去,迎上了跳舞小哥的目光。


 


對方第一反應是錯愕驚慌地扭頭避開,但很快又擺出視S如歸的架勢,直面我的反應。


 


我能有什麼反應,我挺想轉頭離開,假裝沒看見我的學生大半夜不睡覺,跑這裡扭啊扭。


 


但我的良心又在開水裡沉浮。


 


另一個服務員迎上來,強撐著精神,微笑著引導我入座點單。


 


我順勢接過點單的平板,食之無味地匆匆吃完我人生裡第一頓海底撈。


 


結賬時盛星熠警惕地候在一旁,我無力地瞥他一眼。


 


「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申請補助。」


 


他像是受到極大的侮辱,羞惱得漲紅了臉,氣呼呼地瞪著我,抿了抿唇想說出些刻薄的話,但老板在場,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老板好奇詢問時,他又恢復了戒備的模樣,眼裡充滿警告意味。


 


「這是我的學生,」我邊打字邊說,「成績很優秀。」


 


他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在老板的贊賞聲裡微微別開頭。


 


我走出店時,他追了出來。


 


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別過頭不看我。


 


我無奈地嘆口氣,隻有一句話:「正確的年紀做正確的事,別浪費你的天賦。」


 


「什麼是正確的事?」他追問,聲音卻變得有些譏諷,「不是誰都和你一樣好命。」


 


「什麼是好命?」我反問。


 


他輕嗤一聲,沒正面回答。


 


我轉身跨上電瓶車,他的聲音又順著夜風飄轉而來。


 


「為什麼最後和周哥結婚的人,會是你?他和我姐明明是互相喜歡的。因為你的存在,他們不能名正言順……」


 


他邊說,邊紅了眼眶,無力地垂下眼簾。


 


十七八歲,真是藏不住事的年紀。


 


「這福氣我還真不想要了。」我笑,眼睛也有點酸,但還是克制不住職業本能,提醒他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好好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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