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我不傻,我明白一個男人那樣看著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我腦子裡轟的一聲,緊張起來,連帶著胃也有些疼,隱約感覺要發生不好的事。


 


這時候,貴妃走了過來,酸溜溜地問他:「皇上也覺得這丫頭很漂亮,是嗎?」


「愛妃吃醋了?」李峋松開我,捏了捏貴妃的下巴,哄道,「不過是個姿色平平的宮女罷了,不及愛妃萬分之一。」


 


貴妃嬌嗔:「皇上就會哄臣妾開心!」


 


說著,她眼風從我臉上掃過,我忽覺頭皮發麻。


 


果然,貴妃嬌嬌地拉住李峋的手,道:「這孩子,的確年輕漂亮,臣妾看著也怪喜歡,也到婚配的年紀了吧?孤零零的,未免可憐,不如今日便由臣妾做主,給她搭個姻緣如何?」


 


李峋愣了愣:「愛妃要給她指婚?」


 


「怎麼了?皇上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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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有什麼舍不得的?愛妃說吧,要把她指給誰。」


 


貴妃心滿意足,左右打量了一圈,指著賀笙道:「就賀中官吧,郎才女貌,多登對啊。」


 


指給一個不能人事的閹人,其中的侮辱意味,不言自明。


 


我急忙磕頭,說自己粗鄙,配不上賀中官,求貴妃收回成命。


 


賀笙也跪了下來,他隻是來送東西,卻不料被賜了婚,實在惶恐。


 


可貴妃鐵了心要羞辱我,跟李峋撒嬌:「皇上,您說呢?」


 


李峋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我,點頭道:「朕看也很相配,就依貴妃的吧。」


 


他們就這樣,因為情人間拈酸吃醋的遊戲,像給貓狗配種一樣,把我和賀笙湊成了一對。


 


17


 


回司膳坊的路上,我有些恍惚,身旁有人跟我說話,我一點兒也聽不見,隻看到她嘴巴在動,發絲在風中輕顫。


 


我有點兒想哭,又哭不出來,我隻是想,要是沒做那一碗豆湯飯就好了,那樣就不會被貴妃召見,也不會有後面的事。


 


我被指婚給太監的事很快就傳出去了,路邊不少人看到我之後,捂嘴偷笑。


 


我費盡心機,才活出新的樣子,卻依舊不被當人看。現在,我又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別人在茶餘飯後用來取笑的醜奴。


 


世界真是一個巨大的薛府,我縱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這五指山。


 


有人追上來,袍子在風中獵獵作響。


 


「玉姑娘!」


 


賀笙在我跟前定住,拱手行禮:「玉姑娘,今日之事,實在是誤會,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求皇上收回成命的。」


 


他神色認真,似乎一定要給我個結果,不等我開口,便匆匆往反方向去了。


 


怎麼可能呢?貴妃鐵了心要整我,哪有那麼容易收回成命。


 


我嘆了口氣,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我命中得不到個圓滿,入了宮,也改變不了。


 


回司膳房後不久,貴妃的人來了,他們盯著我收拾東西,把我塞進了賀笙的住所。


 


賀笙住在監欄院北邊,一處獨門的院落裡,他隻佔西北角的一間,屋子很大,也很空,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幾隻凳子和一些雜物。


 


我坐在一角,打量著清清冷冷的屋子,不敢相信這裡竟住著人。


 


門被關上了,貴妃宮裡那些人在外面掛了紅綢,擺了一盤酒,請路過的人吃,嘰嘰喳喳吵鬧了很久才走。


 


入夜,賀笙才回來。


 


他推開門,帶著一身湿冷的風,有些愧疚地看著我。


 


沒什麼的,我早料到了。


 


他想說什麼,又放棄了,隻是抬腳進屋,拱手行禮道:「玉姑娘,你放心,這婚事作不得數,我會再想辦法的,隻是,鄙舍簡陋,在那之前,隻好委屈你先將就將就。」


 


其實哪裡還有什麼辦法,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嫁給他了,不作數也得作數,他這樣說,隻是為了讓我知道,我若不肯,他絕不會強求,讓我放心罷了。


 


賀笙說完,便從角落裡搬開一張舊屏風,將房間一分為二,將幾張凳子拼起來,就當作他的床。


 


可這屋裡隻有一床被子。


 


我走到裡面,看了看那床薄被,問他:「這被子你拿去吧?」


 


他搖頭道:「不必,我平日裡在乾元宮值夜,可比這冷多了。」


 


我不好再說什麼,進去了。


 


賀笙的被子很薄,好在如今已入了春,一床薄被已經夠用了。


 


我蜷縮在被窩裡,有點兒良心不安。


 


賀笙雖是一介宦臣,卻有君子之儀。其實今日指婚之事,他並無過錯,他以禮待我,我卻這樣高姿態,實在不該。


 


越想,我心裡越不是滋味兒。


 


今日,我為嫁他而恥辱,難道不是因為我下意識裡瞧不起他嗎?身軀殘缺,並非他所願,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憑什麼瞧不起他呢?


 


我思來想去,終究起了身,從包袱裡掏出一件棉衣,抱了過去。


 


賀笙躺在那凳子拼成的床上,背對著我,枕臂而眠。


 


「賀中官。」我將棉衣遞過去,平靜地笑笑,「夜裡涼,還是披件衣裳吧。」


 


賀笙訝異片刻,接過去,道:「多謝。」


 


他垂眸看著我的棉衣,耳垂竟紅透了。


 


18


 


翌日清早,我起來時,賀笙早已經不見了。


 


之後,他也是如此,盡量在我起床之前出門,在我睡著之後才回來,避免讓我不自在。


 


有時候碰見了,旁人起哄,他會冷著臉呵止,然後客客氣氣地,叫我一聲玉姑娘。


 


他這樣仔細周到,倒叫我越發不好意思了,夜裡,甚至想叫他到床上來睡,反正他是個太監,有什麼打緊的?


 


不過我知道他絕對不肯,因此也沒有提。


 


隻是過了幾日,我弄來了一床新被給他,讓他以後不必刻意避著我。


 


他抱著被子,淺淺笑著,溫聲道:「好。」


 


說開之後,他便不再避開我了,回到家裡,會同我說兩句話,不多不少,分寸剛好。有時候回來,還會帶一件平日難見到的小玩意兒,我若不在,他便放在床頭,也不會刻意告訴我。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我有時候會想,若這輩子就這麼跟了他,倒也不錯。


 


過了半個月,一天清早,我才到司膳房不久,貴妃宮裡便有人前來傳膳,指名要我送去。


 


我不知道貴妃又要幹什麼,心裡下意識地抗拒。


 


進了貴妃的寢宮,我意外地發現,她宮裡的人對我竟還算客氣,看來這回叫我來,不是為了教訓我。


 


這倒越發讓我摸不著頭腦了。


 


我提著食盒,被人引進了門。


 


貴妃靠在榻上,悠悠地喝著茶,也不說話,等我放下東西,才問我:「懷玉啊,聽說你這些日子都不大高興,可是在埋怨本宮?」


 


還是為這事兒?


 


我摸不準她想聽什麼,隻低著頭糊弄道:「奴婢不敢,奴婢昨兒沒有不高興,許是天生長著一張不高興的臉,叫人誤會了。」


 


貴妃端起茶,淺淺啜了一口,呸一聲吐掉茶葉子,道:


 


「你也不必糊弄我,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過,你也別怪我,誰叫你勾引皇上呢?是不是?我跟了皇上二十年,什麼尊貴,體面,在我眼裡都是過眼雲煙,我隻要皇上這個人。旁人不管做什麼,我都不在乎,可就是不能跟我搶皇上。」


 


我低著頭,沒有看她,隻是在心裡暗暗地震驚:旁人爭寵,爭的是權力,隻有貴妃,爭的竟是李峋那老淫蟲的心。


 


貴妃放下茶杯,道:「那日叫你來,原是要賞你的,卻叫你受了委屈,是本宮不對。」


 


我倒吸一口涼氣,倒反天罡了,貴妃向我認錯?


 


我生怕又是一個局,連忙跪下來:「這件事本就是奴婢不對,娘娘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也沒有怨娘娘,其實奴婢一直鍾情於賀中官,嫁給他,奴婢求之不得,還要多謝娘娘賜婚呢!」


 


貴妃被我說得愣了一愣,不滿道:「瞧把你給嚇的,本宮又不是母老虎!」


 


她瞪了我一眼:「本宮一向恩怨分明,你做的菜本宮喜歡,該賞,那日把你指給太監,是本宮不對,本宮已經跟方尚宮說了,自今日起,便提拔你做典膳,當作補償。」


 


我抬頭看了看她,發現她神色認真,不像是要戲弄人。


 


這算什麼?打一巴掌又給個甜棗?


 


隻是……


 


我抬頭看著她,猶豫道:「可是,司膳房已經有四位典膳……」


 


「這有什麼,踢掉一個就是了,那個姓姚的,資質平庸,本就不堪重任,從此以後便由你頂上去吧。」


 


頂替姚姑姑?我沒想到,她會弄這麼一出。


 


忙道:「娘娘!姚姑姑她在司膳房多年,從未出過差錯……」


 


「行了,就這樣吧。再過一個月就是本宮生辰,皇後過生辰時,司膳房弄了好多新花樣,本宮也要,還要比她的更好,你可別叫本宮失望。」


 


我還想再求她,可她已經扭過頭,有些不耐煩了,再多說,隻怕又要惹她生氣。我隻能先退下,從長計議。


 


我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的司膳房。


 


一進去,果然看見姚姑姑抱著包袱,搬出她原來的屋子。


 


她望著我,悽然笑笑:「懷玉,我沒想到你竟爬得這麼快,更想不到,你上位第一件事,是把我踹下去。」


 


「不是這樣的,姑姑。」


 


我跑過去,拉著她的手,言辭懇切:「我對天起誓,我絕對沒有想過要搶佔您的位置,今日貴妃下令,我事先並不知情,您是我入宮後唯一對我好的人,我怎麼會害您呢?」


 


「姑姑,您信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您回來的。」


 


我怕她不信,又進屋掏出我所有的家當,都塞進她懷裡。


 


姚姑姑沉默半晌,最終嘆了口氣。


 


「其實我也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她回握住我的手,輕聲說:「貴妃的脾氣喜怒無常,她辱你,又抬舉你,不知算計著什麼,你要小心些。」


 


「我明白。姑姑,我一定會把你接回來的。」


 


「不著急,我正想好好休息一些時日,巴不得去內坊呢。」


 


我知道她這樣說,是為了讓我寬心,我牽著她的手,心中如有春風拂過。


 


剛進司膳房時,她或許隻是因為那一袋銀子才提點我,可日子久了,她早忘了那一袋銀子,掏心掏肺地對我好,把我當成自己的妹妹。


 


她教了我太多東西,更給了我太多溫情,那是我前十六年,從未得到過的東西,於我而言,她是老師,亦是親人。


 


可這一回,她卻陰差陽錯地,因我而受難。


 


我的心漸漸沉下來。


 


我站得還不夠高,遠遠不夠,我仍被人隨意擺布著,仍不能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我得往上爬,要去更高更高的地方,終有一日,誰也不能再擺布我。


 


19


 


為了貴妃的生辰,司膳房動了不少腦筋。


 


既要有花樣,有排場,又不能得罪皇後,翻來覆去商議了許多遍,才敲定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忙碌了一個月,日子水一般溜走,終於到了貴妃生辰這日。


 


司膳房連著幾個日夜備菜,到了夜宴時,個個都精神百倍,生怕忙中出錯。


 


我做了一道遇水開花的甜食作為賀禮,親自送去席上。


 


到了門口,卻發現不對勁,本應歌舞升平的壽宴,此時安靜得落針可聞,奴才們個個低著頭發抖,席上賓客神色冷峻,隱隱有幾分劍拔弩張之感。


 


這分明,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我端著託盤,進退維谷,可把門的卻又沒有出聲阻攔,我別無他法,隻能硬著頭皮進去。


 


一進門,便始料未及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人坐於席間,眼上蒙著一條白綾,容顏如玉,氣度翩翩。


 


他的腳邊,是一名宮女的屍體,但他似乎並未察覺,朝著李峋的方向,淡笑著:


 


「微臣在揚州,是做了些糊塗事,不過,陛下說的什麼傳言,臣的確不曾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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