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五年前,姐姐忌日,小姨回村裡。


 


每次祭拜姐姐,就覺得有點癲狂,好像身體裡住進了另一個人。


 


一個路過的村民看見小姨,誤以為小姨是姐姐鬼魂附身,向她磕頭求饒。


 


他說他不是不想幫女孩兒一家申冤,隻是不敢出頭。


 


原來當年他想上山偷伐樹木,聽到有人上山,趕緊躲到樹上。


 


他親眼目睹三個男人帶著一個穿著手術衣的小女孩兒屍體。


 


他們把手術衣脫掉燒毀。


 


三人互相發誓不能將此事說出去,以後也永不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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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確保不說,他們決定做得更惡,使每個人都不敢再提此事。


 


於是三個畜生又侮辱了女孩兒屍體。


 


然後,他們拿出了十多斤切成塊的肉,四散放在小女孩身上和周圍。


 


一會兒就吸引來一群野狗,開始撕啃屍體和肉塊。


 


野狗陸陸續續來了又走,三天三夜,直到將所有能吃的全部吃得幹幹淨淨,包括小女孩兒的頭。


 


他當時癱在樹杈上三天三夜沒敢下樹。


 


三個人,偷樹人都認識。


 


可是全是有錢有勢的,他不敢說。


 


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說了,也沒把握能夠定罪。


 


小姨清醒後隻記得事件經過,卻記不起那個村民的樣子了。


 


13.


 


小姨回姐姐家途中,遇見趙大洪。


 


他剛把媳婦打跑,暗示讓小姨晚上去他家。


 


晚上小姨去了,還帶了外用的曼陀羅酒。


 


幹那行的都知道,這酒外抹可以延時。


 


可是趙大洪心急,非要喝下去。


 


小姨看著他喝下去,掏出了一顆糖吃起來。


 


他拿過糖果紙看了一眼,就突然癲狂問小姨是誰。


 


小姨說你看我像不像甜甜呀。


 


他就一邊瞪著小姨,一邊後退。然後轉身逃到天臺上。


 


小姨就爬上梯子想看看他怎樣了。


 


他就使勁伸頭想看清小姨是誰,畢竟小姨和姐姐長得有點像。


 


小姨看他也沒什麼其他異常,就跳下梯子走了。


 


沒想到走後他也跳了。


 


師父問:「那小姨為什麼要穿 42 碼鞋?」


 


她笑說那是趙大洪的情趣,讓小姨穿他的鞋。


 


小姨說鞋太大了,他就找了兩塊木板給墊進去了。


 


「那木板呢?」


 


「當柴火燒掉了。」


 


小姨詭異地笑了一下,接著說:「你們以為我是兇手才抓我吧?」


 


「其實我什麼都沒做。」


 


「他們做了惡,是姐姐懲罰了他們。」


 


邱心暢如此痛快地就交代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本以為還需要一番鬥智鬥勇的。


 


但看看師父,好像並不覺得意外。


 


他隻是淡淡回應我的疑問:「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案件真相大白於天下。」


 


「而且,她也做足了準備,讓自己不用承擔刑事責任。」


 


「所以她沒有必要隱瞞。」


 


我說,小姨為什麼專門強調記不清目擊人的相貌?我感覺有點怪。


 


師父:「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用。」


 


我懷疑道:「作為一個特殊職業婦女,她有那麼高深的水平?」


 


師父沉思了一下,說:「可能遠比你我更高深。」


 


「她在沒有任何物證的情況下,揭露了 20 年前慘案的真相。」


 


「她交代了 20 年後的作案經過,但她的供詞真能給她定罪嗎?」


 


「你想一想,就知道了。」


 


「那她還真比法學教授厲害。」我笑說。


 


「確實比一般法學教授更厲害。」師父遲疑了一下,肯定地點了點頭。


 


多年後,回想起師父這句話,才明白他隻是在陳述他知道的事實。


 


14.


 


師父接著問:「那三個人也是這麼S的嗎?」


 


她輕輕一笑:「你猜那個董事長是怎麼當上的?」


 


二十年前,他是老董事長司機,董事長需要換腎,還沒找到腎源,就讓他去黑市找。


 


恰好他的老同學知道他在生物醫藥公司工作,找他聯系醫生,給自己兒子做心髒病手術。


 


他就聯系了醫生朋友。


 


小女孩兒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就提了一個要求:叔叔,讓我帶著糖吧,媽媽就會知道我S前吃到了糖。她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三個人看著小女孩,沒人說出反對的話。


 


他們三個合謀用了一個女孩兒的心髒和腎。


 


老董事長有把柄在他手上,加上他本人也比較能幹,就把女兒嫁給他了。


 


他說到這裡,小姨就掏出一塊糖,慢慢剝開,問小女孩兒說的糖是不是這種?


 


這糖,怎麼不甜呢?


 


是因為放了快二十年嗎?


 


他伸手想抓糖紙,小姨就遞給他。


 


他自己看著小姨,一步一步後退到陽臺上。


 


小姨從沙發跳下,想去提醒他危險,結果他翻身跳了下去。


 


你瞧,小姨什麼也沒做。


 


他自己跳的。


 


「他為什麼會跟小姨說這些?」我問。


 


「那我可不清楚原因,當時是他找小姨要求交易的。」


 


「小姨帶了曼陀羅酒。」


 


「說這酒雖然內服見效快,但是有毒呀。 」


 


「外用雖然見效慢,可等半小時就可以了。」


 


「他心急非要喝下去。」


 


「喝下去一小會兒就開始學小姨說話了。」


 


「小姨就說咱們各說一個自己最大的秘密吧,我認識S人犯。」


 


「他說我也認識S人犯,我就是,我S過人。」


 


「然後他就都告訴了小姨。」


 


她笑出了眼淚:「你瞧,就是這樣的人,一個在做治病救人的藥物,一個在做治病救人的醫生,好笑不?」


 


「那外科醫生對曼陀羅非常熟悉,為什麼肯喝下去?」師父又問。


 


她嘲諷地笑了:「他當然不肯喝呀。」


 


「他外塗得很起勁。」


 


「起效時,怪癖發作,割傷自己,酒入傷口,就突然發癲了。」


 


「小姨當時正站在床上,剝出一塊糖想吃。」


 


「他看見小姨吃的糖後更加癲狂後退。」


 


「小姨從床上跳下來,想去看看他怎樣了,結果他就跳樓了。」


 


「這些人的家屬知道他們S前找過特殊服務,又氣又惱,不敢聲張。」


 


「加之都是有點財力的,就草草定為意外事件,沒人深究了。」


 


15.


 


邱心暢交代的雖然和案件每一處都吻合,但實在詭異。


 


她為什麼給每個人使用曼陀羅酒呢?


 


真僅僅是因為特殊職業需求嗎?


 


那些人什麼會將自己竭力隱藏、塵封二十年的罪行告訴小姨呢? 


 


那些人為什麼都會自己跳樓呢?


 


邱心暢說是因為那些人心裡有鬼,所以是做鬼了的姐姐一家懲罰了他們。


 


可做刑警多年的人都知道,所有鬼神之事,必是有人在背後裝神弄鬼。


 


隻是怎麼裝神弄鬼的呢?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其解。


 


徵得江隊和師父的同意,我告訴導師案件情況。


 


導師是毒物檢驗專家,聽了後立即坐飛機來與我們會合。


 


我們在晚上九點多重回趙大洪案發現場。


 


導師站在天臺,讓一人立於木梯上。


 


朗月之下,可以清楚看見梯上有人,隻是容貌稍模糊。


 


他讓那人於木梯直腿跳下,動作清晰可辨。


 


導師恍然。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曼陀羅:


 


相傳此藥笑採釀酒飲,令人笑;舞採釀酒飲,令人舞。予嘗試之,飲須半酣,更令一人或笑或舞引之,乃驗也。


 


也就是說一個人喝下曼陀羅酒後,會控制不住地模仿別人說話和動作。


 


但達到這個目的,酒的濃度和量有特定範圍;


 


釀酒的時節也很有講究,必得八月花和種子功效同時最強時摘下釀制。


 


這種作案方式,解放前西南少數民族地區曾經有過。


 


解放後再沒有發現過這類案件,所以這種作案手法極少人知道,基本隻存在於書本中。


 


至此,一個較為完整的作案過程已經浮現出來。


 


邱心暢就是利用曼陀羅酒的特性,加上糖紙刺激,使被害人處於極度恐懼谵妄狀態。


 


然後讓受害人模仿她說話,交代當年案情;


 


再模仿她下跳動作,自己跳樓。


 


前兩個人居於高樓,跳下必S。


 


趙大洪居於二樓,跳下未必會S,必得頭部向下,毫無自救動作才能確保S亡。


 


不能自救的動作,當是直腿下跳。


 


為確保直腿下跳,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腳墊硬板防止弓腳,膝綁硬板防止屈膝。


 


邱心暢應是先吸引趙大洪頭部向前辨認她,然後她直腿跳下,趙大洪跟著也直腿跳下,頭部觸地S亡。


 


那個墊著硬板的大腳印,也就有了解釋了。


 


16.


 


知道了作案經過,專案組再次提審邱心暢。


 


「你的同伙是誰?」師父問道。


 


「同伙兒?」邱心暢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我汗毛倒豎。


 


她凝神看了我們一眼,慢慢說道:「同伙隻能用於有罪的人。他們三個罪人才能稱作同伙。我一個無罪的人,怎麼會有同伙?」


 


「那趙雲峰呢?你一直沒離開過村子,他S在省城。」


 


邱心暢回道:「不知道。」


 


「你說的五個人,還有一個人是誰?」


 


「還有一個人?」她明顯有點詫異。


 


但我注意到她的重音在「一」上。


 


師父把短信給她看過。


 


她看了,默默無語。


 


審訊隻好暫停。


 


外調同事跑來匯報:那兩條短信,不是一個手機發的。


 


第一條短信,是五年前假證購買的,隻用來發過那一條消息,暫時查不到是誰的。


 


第二條信息是一部新手機發出的。


 


手機和手機號都是用假身份證新買的,也隻發了這條信息,再沒用過。


 


通過手機號找到售賣手機的人,根據他的描述畫像了購買人,正是趙雲峰。


 


我忽然想起之前覺得有點怪的事,猛地站起來,說道:「第一條信息一定是邱心暢發的。」


 


大家看向我。


 


我說:「邱心暢手機殼是個朱紅色的『工』字,我一直覺得有點詭異。這個工字不就是正字缺兩筆嗎?」


 


法醫屍檢結果也出來了。


 


雖然趙雲峰看起來和前三個S亡案例一樣,都涉及曼陀羅,高墜;


 


但不同的是,趙雲峰是清醒時候高墜的。


 


他喝進曼陀羅後就立即跳樓了,曼陀羅並沒有發揮效用。


 


所有證據都表明,他確實是自S的。


 


「他發短信給我們預警,然後又自S偽裝他S,這是為了什麼呢?」我不解地問。


 


師父思考了一下,沉聲說:「因為愧疚吧。」


 


原來在我回警隊查資料的時候,趙雲峰找過師父。


 


他以S者家屬身份了解了父親的S亡情況。


 


他知道兇手發短信的內容。


 


在知道我們盯著邱心暢的時候,他再按照了解到的父親S亡方式偽裝成他S,這樣就證明了兇手另有其人了。


 


「邱心暢也知道?」


 


「看了短信,必然知道。她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的人。」師父燃起了一根煙。


 


我心裡閃現一個疑問:如果第一條信息是邱心暢發的,第二條信息是趙雲峰發的,這不是意味著她還要S二人?


 


17.


 


我們再次提審邱心暢的時候,她似乎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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