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關將至，老板說要更換新鮮血液。

 

HR 大手一揮，裁掉了實習時候就陪他白手起家的我。

 

可是她不知道，我寫的代碼都是屎山，除了我，沒人能看得懂注釋究竟是什麼。

 

後來她請了十個專家，望著一百層嵌套的 if……else 集體沉默了。?

 

年夜飯上，我的電話被出差回來的老板打爆了。

 

1

 

「吃菜啊！宵宵，你最愛的海參燉土豆子。」

 

小年，一家人聚會，大姑熱情地招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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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機在桌子底下被振得發燙。

 

堂姐怪異地看了面色潮紅的我一眼：「張宵，你怎麼了？」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嗡嗡聲？」

 

「沒……沒啥。」

 

我心中激動萬分，暴雷這一刻，終於來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手機，那個備注前任老板的人，已經堅持不懈地給我打了 125 個電話了。

 

隔著屏幕，我都能想到他在電話那頭的絕望有多崩潰。

 

「宵啊，我聽說你們公司要上市了。」

 

「還是當初你有眼光啊，隨隨便便選了一個小破公司，要不了五六年竟然都做大做強了。」

 

我爸媽臭著臉：「你們啊，別誇了。她讓裁員了。」

 

「啊，不是幹得好好的嗎？之前不還是先進員工嗎？」大姑面露疑惑。

 

我爸憤憤不平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說宵兒的技術太爛了，讓裁了就算了，一分錢都沒賠。

 

「什麼無良老板，要我說就該去勞動局告他！

 

「張宵非得攔著不讓去，說什麼如果告了她老板，她就在這行混不下去了。」

 

大姑嘆了口氣：「要麼怎麼說，張宵這孩子心善良呢。」

 

親戚們跟著唏噓不已，感嘆著如今工作不好做。

 

我捏著手機，表面仇大苦深，內心實則風輕雲淡：「我出去接個電話。」

 

「前公司老板親自打來的，不接不太好，大姑你們先吃哈。」

 

關門之際，我還聽見大姑誇我：「要不怎麼說程序員是技術型人才呢，走了這麼久老板都還惦記著。」

 

2

 

半個月前，我單方面跟老板決裂了。

 

他提議更換新鮮血液，我本來還十分期待新同事到來，HR 招來了幾個小伙子。

 

聽說是 985、211 畢業的，我帶他們簡單熟悉一下項目流程，後來他們逐漸上手了。

 

本來挺高興一個事兒，結果沒想到發年貨的時候，沒有我的了。

 

我去找了 HR 李雨桐，她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在我面前晃著新做的美甲：

 

「張工，有些事兒老板不好意思跟你說，我也不忍心看老板為難。

 

「你過了年就三十了。咱們女人韶華易逝，你現在都還沒有對象，保不齊過陣子過完年家裡就要催婚、催生了。

 

「再說咱們女人搞代碼的能有幾個啊，還是比男人在思維理解上差了一截兒。

 

「在這行做下去，日後你也沒有出路的。

 

「你跟了老板這麼久，最開始幾個項目你也都參與了，算是公司元老了。可為啥其他人都升了，隻有你還在底層？

 

「昊總啊，他是怕公司耽誤你。

 

「你懂吧？」

 

3

 

這一連串的輸出，給我整蒙了。

 

我從畢業的時候就加入李辰昊的公司了，沒想到五六年後竟然是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

 

「你的意思，因為我是個女的，所以你要代替老板開了我？」

 

李雨桐笑笑：「你反正上班也就是摸摸魚，看看小說。我們公司供不起你這尊大佛，具體流程我已經上報了，你經理也批復了。」

 

「張工，咱彼此留點面子，日後也好相見。您今天就收拾收拾東西吧。」

 

「李辰昊也知道？」我狐疑。

 

「這種小事兒，就不要麻煩老總了，畢竟你歸根結底也就是個基層員工。」

 

我咬咬牙，媽的，卸磨S驢這群人。

 

「具體賠償呢？」

 

「張工，具體賠償我們會給你算清楚這個月工資，全額打你卡上的。

 

「你也不想自己的離職證明上出現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我眯眯眼，很好，威脅我了。

 

「昊總最正確的事兒，就是把你招進來了，我記得他沒說過要克扣員工賠償款吧。」

 

李雨桐不屑地看著我：「這個就不勞張工費心了，您呀，收拾收拾吧。」

 

「具體你就跟你經理談吧。 」

 

4

 

我的部門經理姓陳，四五十歲的油膩胖子，每次總是借著工作的名義給我發各種消息。

 

甚至有一次半夜三點的時候，讓我給他分析半年前的代碼。

 

美其名曰要考核我是否進步。

 

用他的原話就是年底了嘛，大家闲著也是闲著。

 

借此三番四次半夜跟我聊天，我手上兩三個項目忙得飛起，實在不想搭理他，終於有天我忍不住在開會的時候把他痛罵一頓。

 

「希望有些領導不要借著工作的機會，惡意騷擾女員工。

 

「我是程序員，不是你點的陪聊，具體考核請提交流程計劃。

 

「我這裡，謝絕任何突然任務。」

 

會上有人嗤笑，我目光SS盯著陳經理，瞎子都知道我說的是他。

 

後來我說的話傳到了他老婆耳朵裡，兩口子半夜打起來了。他讓他老婆直接在臉上撓出兩個大口子，非嘴硬說是家裡貓撓的。

 

這一下也讓他徹底記恨上我了，勾結 HR 趁著老板出差，公司換血給我開了。

 

傻子才會求他，我直接收拾東西走人了。

 

5

 

我接了電話，對面是暴怒的男人聲音：「張宵！你辭職了？」

 

「是啊，李總，我讓您手下的 HR 開啦。

 

「陳經理他沒上報給您嗎？」

 

「誰他媽開的你，你給我明天回來上班。」李辰昊的語氣要吃人了。

 

我苦惱地搖搖頭：

 

「不行啊，我辭職手續都辦了，再回去我的工作年限又要重頭算啦。

 

「再說你們公司又沒有 N+1，不是正規賠償離職，HR 還歧視大齡未婚女青年。

 

「我才不回去。」

 

對面應該是在開會，壓抑的氣氛中，我隻聽見陳經理含含糊糊的聲音：

 

「李總，我們部門除了張工，還有很多優秀的程序員的。

 

「比如新來的那幾個 985 重點大學畢業的就很不錯了。張工雖然跟您比較久了，但畢竟學歷差了一大截，隻是個大專生。

 

「她還是個女人，不穩定的因素太多了。

 

「平時工作態度也有問題的，不是跟人聊天就是瀏覽一些和工作無關的網站。」

 

對面聲音停頓一分鍾，隔著手機我都能想到李辰昊黑如鍋底的臉色。

 

我氣笑了，女人？女人怎麼了，他媽不是女人啊。

 

我加班熬夜通宵上版本的時候，他怎麼不放一個屁！

 

一遇到升職考核的時候，就開始拿性別說事兒了。

 

我跟人聊天，是為了維護公司最初的客戶，也是公司的天使投資人。

 

當時公司剛開始，還沒有什麼經理和 HR。

 

我跟著老板去跑下每一個客戶，後來建立了經營部。

 

除了一個大客戶的老婆經常愛找我聊天。

 

其他的統一轉給經營部了。

 

6

 

李辰昊冷哼一聲，問道：「現在張宵一個月工資多少？」

 

HR 連忙回答：「一萬八。」

 

李辰昊聲音陰沉，隔著屏幕我都能感覺得到山雨欲來：「我給你一個月五萬的工資，你去找人給我維護張工之前負責手裡的那個項目，月底之前改版上線。」

 

「不然你們就給我親自去把人請回來，否則讓你們倆先滾蛋。」

 

李辰昊給的工資高於同行業 30%，這個年紀如果被裁了絕對不好受。

 

電話被掛掉了。

 

沒有一會我刷到了陳經理的朋友圈：【總有一些蝼蟻，覺得自己是不可被替代的。以為自己是個女的，別人就要處處讓著，等著瞧吧。】

 

下一秒，我手機嗡地進來一條消息：【老婆，你別生氣了，在家多玩幾天，老公給你出氣。親親.jpg。】

 

我回了一個白眼的表情，反手給他拉黑了。

 

底下人犯這種職場大忌，這當老板的也該受點懲罰，直接連坐！

 

陳經理不知道，我這麼多年沒升上去，不是因為我是個女人，也不是因為我對公司不重要。而是我覺得這種幹幹活、摸摸魚的生活才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卻沒想到這群人打心眼兒裡就歧視女性程序員。

 

他這次算是真的踢到鐵板了，因為李辰昊讓他維護的那個項目，是我剛畢業時候寫的代碼。

 

那就不叫代碼，那叫屎山。

 

除了我，沒人能看懂，典型的高耦合、低內聚，可維護性極差，還沒有注釋。

 

後來我自己技術慢慢好起來了，自己看的時候都能蹙眉夾S兩隻蒼蠅。

 

真想看看他找的高才生看到一百個套在一起的判斷條件那吃屎的表情。

 

更慘的是，我的代碼，可能刪了平平無奇一個語句，就會全線崩塌。

 

這個項目，隻有我自己知道從哪兒下手。

 

如果他項目重構，那這單單從一個模塊重新分析，流程梳理就要估計要一個多月。

 

弄S他都不可能完成的，除非他調動整個部門連軸轉，一分鍾都不休息。

 

關鍵是可能嗎？人家是來上班的，也不是來作踐自己的。

 

本來我已經重構版本了，就差年後發布了。

 

這下好了，這個項目算是徹底砸在陳經理手上了。

 

畢竟，當年我們程序員奉行的條例從來都是程序和人，有一個能跑就行。

 

7

 

一個星期都沒過，我的手機就再次響起了。

 

我掃了一眼，是陳經理。

 

剛接通，就撲面而來一股油膩的命令聲：「張工，關於代碼上的事兒，還有很多沒有對接的，需要你協助。」

 

我興高採烈：「哎，胡了！」我一推麻將。

 

「哎～ 不去，我都被你開了，我才不去。?

 

「除非，你來請我啊～」

 

我笑得賤兮兮的。

 

對面明顯沒有想到，我會耍無賴，沉默一分鍾後破防了：「張工，這本來就是你職責內的工作，如果讓公司受到損失了，你信不信我可以讓法務部去告你！」

 

我掏掏耳朵，不以為然：

 

「告我什麼？告我寫代碼水平臺太爛髒了你的眼睛？

 

「那代碼又不是不能運行起來，再說你們公司離職流程真的正規嗎？

 

「誰搞誰還不一定呢。

 

「陳經理如果這個求人態度，大可不必談了。

 

「直接起訴我吧，來！Come on baby!」

 

誰能說技術不好，是犯罪呢，真有意思~

 

我利落地掛了電話，重新投入了麻將桌。

 

8

 

晚上，公司的同事章華給我打來一個電話。

 

我剛接通對面那邊兒就是一個勁兒地笑。

 

我捂了捂腦門兒：「你發啥癲，你要不說我就掛了，我媽喊我包餃子呢。」

 

過了片刻，那邊止住了笑意：

 

「我的姐，你他媽的你太牛逼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當年還寫過那種代碼啊？

 

「人家寫代碼的水平都是一步步上去，姐你這水平，和之前比簡直就是涅槃重生了啊。

 

「你知不知道，老陳說新來的那幾個 985 都是吃白飯的，改了這麼久，沒點兒屁用。

 

「有個小伙子年輕氣盛的，差點給他揍了。

 

「他還不服氣，開了會議室當眾把項目投屏，說要親自上手改你五年前的代碼給他們看，S雞儆猴。結果一打開 idea 編輯器，他整個人都懵逼了。」

 

「你他媽的你一個 Java 頁面寫了 8000 行！

 

「編輯器直接卡S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