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果是阿黃，應該還會搖幾下尾巴。

 

娘親「撲哧」一聲笑了，她捂嘴嘟囔：「養條忠犬，這感覺還怪好的！」

 

爹見娘笑，長出一大口氣，這才敢站直了，給我們看他帶回的好東西。

 

可我卻聽到他心內發狠：【趙映雪，我已想盡辦法避免與你糾葛，若敢動我娘子，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也跟著跺腳。

 

哼！

 

敢氣我娘親，我拆你啾啾！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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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帶回許多銀錢。

 

他說我們這房子太不安全，明天就要動工建新房。

 

我特別高興，這樣娘親就不用給陳老爺當小老婆了。

 

蘇狗蛋他爹也拿不到那些銀錢了！

 

哼！

 

讓他嘴壞！

 

娘親聽我說完蘇狗蛋的話，悄悄問我，想不想把蘇狗蛋打得滿地找牙？

 

當然想！

 

就知道娘親最懂我！

 

娘刮刮我鼻子，轉身就眼巴巴看爹。

 

「遠山哥愛吃魚，新房院外要是能引活水養幾尾魚兒就好了。」

 

爹點頭：「院外挖溝不僅清潔還能防賊。」

 

「聽娘子的。」

 

娘親笑得挺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小心砸碎了碗，掃出去怕我割到腳，請爹想個地方安置這些碎瓷片。

 

爹眼睛一亮：「碎瓷插上牆頭，既安全又能防盜！」

 

「遠山哥就是聰明！」

 

爹被誇得滿臉通紅，撸起袖子就要給娘畫新院子的圖。

 

娘不住聲地誇贊，還說想在臥房後建個引活水的淨房，泡澡洗腳都很方便。

 

爹一聽，眼神就飄了。

 

下一秒，他鼻子又噴出兩股殷紅。

 

14

 

娘親悄悄告訴我，那淨房建好就讓我在裡邊兒泡藥浴。

 

她說這是仙人夢裡教會她的法子，隻要我保守秘密且聽她的話，以後就會變得比爹爹還厲害。

 

眼下新房子還沒建好，娘便偷偷讓我在她臥房泡。

 

爹回得早吧，娘還在給我講故事。

 

爹回得晚吧，娘已經在給我泡澡。

 

娘就索性讓爹住到隔梢去。

 

爹天都塌了！

 

他瞪大眼睛看看娘，又看看我。

 

我和娘忙著幫他找被褥，根本顧不上他。

 

等我把娘親手縫的枕頭套找出來，爹已經嘴嘴一抿，垂頭喪氣出門去了。

 

「爹哭得好大聲，說娘子不要我了……」

 

娘親哈哈大笑，讓我不許胡亂編排爹爹。

 

「你爹爹面上雖糙，可心裡有成算，咱可不能這時候當他的絆腳石！」

 

我沒太聽懂。

 

但娘親說的，肯定都對。

 

15

 

爹爹最近很奇怪。

 

明明娘隻讓他把專心防範趙映雪，其他一切容後再說。

 

他卻非要去新院子那邊兒扛樹。

 

海碗粗的木頭，一扛就是兩捆。

 

扛了又回來生氣：「一天天盯著我膀子看，不就有把子力氣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這些老娘們兒，真是不害臊！」

 

說著就屈臂抡幾下，憤憤從娘親身邊擠過。

 

娘親也不答話，光抿著嘴笑。

 

第二天，爹剛把木頭扛上呢，就聽說娘親也來了。

 

他臉上一喜，把木頭往地上一杵，撩起衣襟就擦汗。

 

一邊擦汗一邊扇，一邊扇還一邊豎起耳朵聽。

 

等聽到娘叫他，他立刻像被火燙了把衣裳放下，扛起木頭就往娘跟前湊。

 

【嘿嘿，這回不光腹肌，胸肌都亮出來了，我真機智！】

 

娘已經告訴我腹肌是什麼，那此時聽到爹爹心聲的我必須捧場。

 

所以我大聲喊：「爹爹，娘都看到了！你的腹肌好『胸』哦！」

 

爹一個趔趄，忙不迭使了招「仙人指路」才讓木頭安生落地。

 

幫忙的大娘紛紛起哄：「遠山好身手！」

 

「這麼好的腰身，蘇月有福咯！」

 

娘：「……」

 

16

 

爹這麼好的身手，還是受傷了。

 

我正陪娘親給新房子的門窗裡裝「小玩意兒」，聽說爹受傷，娘手裡的窗棂突然就斷了。

 

她看著手裡參差不齊的斷口，眉頭皺得S緊：「不乖順？那就毀滅吧！」

 

我眼睛好像花了。

 

隻看到那半截窗棂被娘往地上輕輕一插，下一刻，它就消失不見了！

 

真神奇！

 

我剛想喊，卻被娘親一把夾到腋下，剛好在大門處接到了躺在擔架上的爹。

 

爹好可憐！

 

他一臉虛弱，胸前還有許多血漬，正不錯眼珠地看著我和娘親。

 

一歲半時，我爹娘就是這樣，流了好多血，然後就慢慢S掉了。

 

鼻子一酸，我抱著爹爹大哭起來。

 

「爹爹，我不要你S！

 

「爹你可千萬別S呀，瑤瑤害怕……」

 

爹渾身一僵，伸手輕輕拍我：「瑤瑤不怕，爹爹傷不重，爹爹不會S，爹爹會永遠陪著瑤瑤！」

 

爹騙人！

 

我明明聽到他心裡埋怨：【我都虛弱成這樣了，娘子怎麼還不來關心我？！嗚嗚嗚，她一定是看穿我徒有其表的本質了。】

 

【也是，前世她可是敢從屍山血海中拖出瑤瑤的人，我這麼點傷，她肯定相信我能挺過去！嗯，一定是這樣……】

 

嗚嗚嗚。

 

我哭得更厲害了。

 

17

 

自打給爹換了次藥，娘的臉色就不對了。

 

熬來的補藥，往床頭一頓，根本看不見爹伸出的手。

 

擰幹的帕子，往爹臉上一蓋，剛好蓋住爹堆滿臉的笑。

 

爹剛喊一聲「娘子」，她就低頭問我：「瑤瑤最喜歡什麼樣的叔叔啊？娘給你娶回來做後爹好不好？！」

 

不好。

我搖頭。

 

我是小，但不傻。

 

娘雖然在笑，但牙咬得咯咯響。

 

爹雖然也在笑，但心裡正號啕大哭。

 

【賀華誤我！我娘子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心善得不忍見S兔子，但瞅一眼傷口就能知道實際有多深！哼！他這種沒娶過妻的老和尚根本不知道我家娘子有多聰明！】

 

我娘當然聰明！

 

她會豬肉的三十六種做法，每一種都讓我肚子圓滾滾。

 

爹睡著的時候，她便帶我去鎮上酒樓賣方子。

 

晚上爹看到娘遞過來的銀票，整個人都慌了。

 

「娘子我不該騙你！娘子我錯了！

 

「這回隻是意外，趙映雪的事我已經全部處理好了，我一定可以賺很多很多錢給你花的！

 

「娘子，求求你繼續花我掙的錢吧！」

 

爹語無倫次，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豆大的汗。

 

他不顧自己傷口，一個挺身就想抱娘的大腿。

 

娘氣樂了，伸出個小指頭將爹摁回去。

 

「你想什麼呢！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以前雖然膽小，但如今也算有了謀生的能力。甭管是亂世還是太平，我都能陪你一起，把咱這個家撐起來。」

 

爹聽了，不敢置信地看娘。

 

他嘴慢慢咧開，再裂開，笑得像娘白天烀熟的大豬頭。

 

娘沒眼看，又板起臉：

 

「那你下次有事可要跟我商量？！還敢不敢以身犯險了？！」

 

爹剛忙著點頭，聽到後半句又趕緊搖頭。

 

興許是動作太快來不及變，我竟看見爹眼睛裡冒出一層薄薄的水霧。

 

嘿嘿，原來爹也怕娘親啊！

 

那我就放心了。

 

爹這回，應該不敢再吃娘了。

 

18

 

夜深了，娘還坐在爹床邊說話。

 

他們聊了好久好久。

 

什麼「安王謀逆伏誅，什麼國恨家仇得報」的，我聽了半天沒聽到好吃的，就揉揉眼睛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爹娘帶我去上香。

 

以前我也給爹娘上過香，可今天這兒卻遠得多。

 

我聽爹低聲告訴娘，以前那是衣冠冢，現在這兒，才是程鄭兩家真正的祖墳。

 

到了地方，爹讓我給祖宗長輩們磕個頭，他說這才是牆上那些木牌裡的人真正睡覺的地方。

 

山裡風大，吹得樹葉哗哗響。

 

每一堆黃土都像一張臉，在靜靜端詳我。

 

我有些害怕，忍不住回頭找爹爹和娘親。

 

爹爹一直沉著臉，這會兒聲音也有些大，他說：

 

「都是自家祖宗，誰能怕你都不能怕！」

 

我嘴巴一撇，莫名有些想哭。

 

娘親忙抱起我輕輕拍背。

 

她眉毛一豎，扭頭就問爹：「遠山哥，趕明兒咱們有了孩子，你就準備這麼訓他？！」

 

又看其中兩座土堆：「難道咱爹媽在世時也舍得這麼訓你？！」

 

「咱們？

 

「孩……孩子？！」

 

我爹眉頭不皺了，聲音也不大了，他臉上泛起一陣奇異的紅潮，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娘親。

 

嗯，就是舌頭有些打結。

 

「娘子你願意給我生孩子了？」

 

娘親白他一眼，沒說話。

 

「哈哈哈，娘子你真願意給我生孩子了？！」

 

娘揮開他搖袖口的手，傲嬌扭頭。

 

「我那是，願意給咱爹媽生孫子！」

 

19

 

一路上，爹的眼神像刷了糨糊的春聯，貼在娘身上扯都扯不下來。

 

「娘子娘子，新正房的床用梨花木打可好？！

 

「娘子娘子，要不淨房裡咱也放張美人榻？！

 

「娘子娘子……」

 

娘忍無可忍，請他好好構思蘇月居要開在何處。

 

來時路上娘就說了，她要開個蘇月居，專賣好吃的。我要是幫著打理，以後還給我分錢呢！

 

爹本來不願意，一聽所有的菜色都會讓他先吃個夠再賣出去，就勉勉強強同意了。

 

但他心裡在想：

 

【一定要讓娘子天天累得直不起腰！

 

【這樣我就可以天天扶著她去做生意，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她蘇月的相公！

 

【嗯，就這麼辦，要是讓她榻都下不了就更好了……」

 

鄙視看我爹一眼，我鑽到娘懷裡坐著。

 

怪不得娘總說女孩子要獨立，男人果然不是好東西！

 

我娘辛辛苦苦開個酒樓，爹居然想白白給佔了！

 

哼！

 

爹迎上我不善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沒趣看窗外。

 

沒過一會兒，他又來拉娘的手。

 

「娘子娘子，我們生個孩子便叫程望月可好？！

 

「娘子娘子，要是生個兒子，便把他扔出去打獵吧，這樣就沒人打擾我和你了。

 

「娘子娘子……」

 

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從牙縫裡迸出一句：「遠山哥你身材好好哦，要是靠著你，我一定能睡著一會兒！」

 

爹大喜！

 

他立刻閉嘴挺胸，坐得端端正正將娘的頭擱在他肩膀上，還不忘得意瞅我一眼。

 

哼！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

 

他在顯擺！

 

20

 

車裡剛安靜了一會兒，突然一個趔趄往前倒去。

 

娘一把將我拉在身後，爹戀戀不舍看一眼肩膀，一把掀開簾子。

 

劉爺爺是趕車的老手，這會兒嚇得面色蒼白，說是有個乞丐突然從林子裡蹿出來，一頭扎進了車輪下。

 

娘眼睛都亮了：「碰瓷？！」

 

爹沒說話，心裡狂吼：【哪個乞丐壞老子好事，我詛咒你後半生永遠討不到飯！】

 

乞丐居然是個女的！

 

臉黑黑，手腳更黑，長發打結糊在臉上，見到爹她就哭。

 

她說她肚子好餓，家裡人都S絕了，求爹爹賞她一口飯吃。

 

說著，她可憐兮兮往前爬，伸手來抱爹的腳。

 

爹嚇得往旁邊一跳，濺得乞丐一身泥水：「莫來挨我！」

 

怒瞪乞丐一眼，爹跳上車就要走。

 

「好手好腳，我們車可沒軋著她！」

 

乞丐不讓我們走，拽著車轍悽悽慘慘哭。

 

娘聽了一會兒，突然勾唇笑起來。

 

她的笑容好好看！

 

像雪後的大太陽，不，比那個還亮！

 

亮得爹都看呆了。

 

娘說：「遠山哥，人家都這麼可憐了，我們就收留她吧。」

 

娘說話，爹當然點頭。

 

於是，那個乞丐便住進了我家的東偏房。

 

才吃過飯，爹便心急火燎將娘拖進了臥房。

 

他壓低聲音告訴我，這乞丐有問題，他得和娘商量一下應對之道。

 

這事兒小孩不能聽。

 

他這回沒騙人，心裡確實在說：【打擾我和娘子培養感情，又專挑離我們最近的東偏房，真是其心可誅！】

 

21

 

我在外面玩了好久，娘親還是沒出來。

 

乞丐小白探頭進來，問我好幾次爹娘的事兒。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爹娘正忙著對付你呢！

 

於是便拉她一起給阿黃洗澡。

 

阿黃滾了一身泥，隻露出一雙眼睛滴溜溜轉。

 

可小白不願意，她說阿黃太髒了。

 

我就奇怪了。

 

「你下午也和它一樣全身是泥，為什麼會嫌棄阿黃呢？難道是因為阿黃滾的泥巴是用尿和過的嗎？！」

 

小白臉色一白，跑出去大吐起來。

 

唉！

 

真可憐！

 

老是吃不飽飯，胃都不好了。

 

我搖搖頭，繼續給阿黃洗澡。

 

卻聽得娘房間裡變得很安靜，還傳來奇怪的聲音。

 

娘好像在嘆氣！

 

她還說不要！

 

我急了，湊到門上聽。

 

爹居然在心裡發急：【今天我一定要把娘子給吃了！】

 

22

 

不行！

 

「不許吃我娘親！」

 

我猛一把推開門，快速衝向大床。

 

爹還沒來得及坐起來, 就被我印上兩個泥手印！

 

娘從被子裡露出頭，臉上紅撲撲, 眼裡霧蒙蒙。

 

好像並不太害怕被爹吃的樣子。

 

我有些納悶，歪著頭看抿嘴笑的娘。

 

爹喘著大氣，轉著圈兒掃視房間。

 

我覺得有些不妙：「那個, 我繼續去給阿黃洗尿泥巴了哈！」

 

「尿泥巴？！」

 

爹一聲大喝，長腿猛地向我撲來。

 

我嚇得眼睛一閉，就地蹲下。

 

爹從我頭上扇起一層灰，一把掐住窗外小白的喉嚨。

 

「你是誰？！躲在我和娘子窗外想幹什麼？！」

 

23

 

爹和娘吵架了。

 

吵得很兇。

 

爹說娘不重視他們的感情, 明知道小白有問題還放到家裡來。

 

娘委屈巴巴, 說自己隻是看人家一個孤身女子多少可憐。

 

「她又不像我那麼幸運, 能碰到一心一意的遠山哥……」

 

娘的眼神像三月的雨一樣湿漉漉，爹一看到，立刻就變了神情。

 

他面上傻笑，心裡暗笑：【那可不, 窮盡兩輩子，我總算是把娘子勾到手了。】

 

爹娘互相對視, 空氣裡突然有一種黏稠的感覺。

 

我默默摸著阿黃頭不敢打擾，小白卻受不了了。

 

她哭著想要掙脫繩索：「憑什麼？！遠山哥明明是我命定的夫婿, 他是我的！！」

 

「你憑什麼這麼說？！」

 

爹沉下臉, 好像夏天的雷雨。

 

他心裡說：【你要是也重生, 那就更容不得你了！】

 

小白，不, 趙映雪哭得黑臉都紅了。

 

她說她做了無數次夢，夢裡都是父親救了她, 她便嫁了父親，兩人過得無比幸福。

 

娘就呵呵笑。

 

「喲，還真是命定的姻緣啊，倒是我不懂事了！」

 

爹的臉更黑了。

 

他環視一圈, 拿掃把挑起趙映雪下巴，眼睛瞪得通紅。

 

「嫁給我，然後呢？！

 

天哪！

 

「嘿到」「趙映雪, 你爹為一己私欲，殘害忠良, 逼得程鄭兩家拋家棄業, 遠離朝堂。你不給我躲得遠遠的，竟然還敢往我面前湊？！」

 

爹咬著牙, 手裡掃把往趙映雪臉上鋪天蓋地地砸。

 

砸得趙映雪哭爹喊娘，咒罵連連。

 

娘好像終於放了心，長長呼出一口氣。

 

我好像聽到她說了句：「這回真是撿到寶了！」

 

但又不太真切。

 

隻見她搖搖頭，笑著將爹拉開, 又給趙映雪嘴裡堵上一塊抹布。

 

「大晚上的, 嚇到瑤瑤就不好了。」

 

爹立刻緩了臉色：「娘子真周全。」

 

24

 

從此我再沒見過趙映雪。

 

給阿黃洗澡的時候，我偶爾會想起那個叫小白的乞丐。

 

娘卻嗔笑：「我的瑤瑤又做夢了？！今晚要不要娘陪你睡啊？！」

 

我忙搖搖頭。

 

娘已經跟我解釋過，爹不是想吃她，而是想跟在一起生個小寶寶。

 

到時候, 我有弟弟妹妹，而蘇狗蛋沒有。

 

嘿嘿嘿，那我就是白雲村最厲害的崽啦！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