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少年大眼瞪小眼誰也拉不動那磨盤的時候,我也會想起他。
想裝貨的牛車突然傾倒要壓到一個孩童,所有人都無可奈何,他卻衝上前穩穩接住了那掉落的貨物,救了那孩子。
那天他湿了袖子挽起來,他手臂的肌肉暴起的紋理叫人看的很清晰。
平日裡看起來清瘦的書呆子,卻有不輸武將的力氣和反應力。
我猜燈謎的時候也會想起他。
想他一定能把所有頭獎贏下。
想所有人都哄騙我運氣好,腦袋聰明時,他毫不留情的拆穿,然後用我能聽懂的方式解釋。
這是他對我很少很少的溫柔,但我就是記了很久。
那麼漂亮的一張臉,怎麼可能輕易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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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沒用但誠實的又開始打聽他的消息,卻發現他陷入了困境。
他娘生了很嚴重的病,全天下隻有神出鬼沒的旬陽醫者可以救他,然而旬陽醫者雲遊四海,根本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診金也十分昂貴。
程悱他娘生病的時日,薛绾僅來託侍女傳過一個口信。
無外乎是願他娘平安,為他娘祈福之類。
別的,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找不到旬陽醫者,就算找到了,她也不會為程悱他娘付這筆診金。
薛家百年世家,哪怕沒落,這筆診金也並非太昂貴。
然而世家門第絕不會讓她為外男付這筆錢。
逾矩,出格。
然而我可以。
旬陽醫者是我世伯,我也付的起那筆診金。
但我這次不打算白付。
在程悱最脆弱無助的時候,我應該去無私的幫助他,像薛绾那樣溫柔。
可是我直截了當的向他要挾了一紙婚書。
「我喜歡你這張臉,而且現在,程悱,你沒得選。」
我站在程悱桌前,抱著手高高在上的看著他。
他不喜歡我的大小姐脾氣,可我從一出生就是大小姐。
以前我為他改,可是他那樣數落我的真心,那我索性不改了。
他欺負我,那我也羞辱報復他。
我爹說的還是沒錯,這世上沒有錢砸不下來的東西。
程悱同意了,或者說,他別無選擇。
劣質的燭芯在夜裡搖晃,我晃晃頭上的絨花對釵,笑眯眯的看程悱籤下名字。
報復歸報復,恨歸恨,心裡還是很激動的。
「程悱,你是我的了。」
我抖抖那紙婚書,神色得意。
程悱的臉隱在晦暗的燭光裡,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唯有一點銀白的月光透進窗楣的時候能淺淺照亮他的眼角。
漆黑的瞳仁,危險的視線,和眼角那顆小痣。
真好看。
我喜滋滋的抱著婚書回了府。
有了婚約,我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每天都去找他,賴在他身邊。
程悱不願意搬家,我就找人翻新了整條巷子,把他簡陋甚至雨天滲水的書房布置的香被雲榻,連帷帳都繡了珍珠和金線,底下掛著鈴鐺,一晃就輕聲作響。
地上鋪了波斯進貢的柔軟地毯,程悱的書架上也被我擠了一半放各種話本子。
高興的時候我就赤著腳從軟榻下來,取了心愛的話本子回去,邊看邊吃我爹給我買的果脯。
至於程悱的那張看起來又冷又硬的桌子,我也想給他換了,然而他當時的臉色太差,我就沒敢動。
除了在逼程悱籤下那紙婚書的時候,其餘時候我還是很慫的。
有時看話本子累了,視線一晃而過我就會看見未婚夫那張太過驚豔的臉,每每喜滋滋的跑到程悱身邊看他寫字溫書。
「看了這麼久,可背下來了?」
一炷香後,程悱抬起疏離的眼,語氣淺淡的問道。
「看了,不會。」我誠實道,也不怕他,笑眯眯的把臉湊過去。
「還是你好看,怎麼看都不膩。」
程悱破天荒的沒有生氣,嘴角甚至扯出了一點弧度,隻是漆黑的瞳仁裡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甚至反問道,「有多好看?」
我腦子一下轉不過來了,顯然具體而有文採的形容某樣東西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
於是思考半晌,就地取材,「比這塊地毯,比這個蘇繡的屏風,比我最喜歡的琉璃盞都好看。」
這塊地毯有價無市,這塊屏風更是在市面上被炒到千金。
都是我一眼就歡喜,想方設法弄回來的。
隻要肯砸錢。
程悱的視線隨我的形容一點點掃過那些昂貴,美貌而沒什麼大用的擺飾。
他斂眸,語氣聽不出喜悲。
「我和這些,可都不一樣。」
我不明所以的點頭,笑著趴在桌案上去捕捉他的視線,「當然啦,你是我最喜歡的。」
程悱站在書桌前,垂眼看著剛寫好的策論,然而那漆黑的眸子裡什麼也沒有,沒有字文,沒用燈火,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浸染一般,
隻是裘寧寧彎著眼趴在桌上朝他憨笑的那一瞬,他眼中鋪滿了一片漂亮的蘇梅粉。
那是今日,裘寧寧胭脂的顏色。
他卻像被燙到一般移開視線,眼中浮起一點厭惡。
但我沒有捕捉到,每日依舊歡歡喜喜的來看他。
不知道什麼書有用索性都買回來給他,書肆老板數銀票數到手軟。
每隔幾天就纏著他出門去酒樓飽餐一頓,然而他的臉還是瘦的叫我心疼。
我還花了一個月繡了個好看的兔子荷包給他,手指扎的包了好幾道。
我喜歡誰,就要大張旗鼓讓所有人知道。
恨不得把所有真心偏愛像倒豆子一樣全倒他身上。
到第二年四月,我已經喜歡程悱喜歡了一年。
我爹都嘖嘖稱奇說難得。
程悱也已經連中兩元,很多人押寶他會是今年的狀元,說我們裘家這是歪打正著,撿到了寶貝。
我爹吹胡子瞪眼和人吵架說我閨女才是寶貝。
狀元榜眼什麼的我懶得關心,我隻知道生辰和殿試將近,程悱的心情卻越來越糟似的,時常一個人冷著臉在書房發呆。
我則天天往我爹送我的那條街跑。
程悱生辰那天,我生拉硬拽把他帶到了西街。
城樓上,我衝著樓下熱鬧的人群,高舉起程悱的手,「今日為我的阿悱慶生祝賀高中者,消費本小姐買單!」
無數的祝福笑容湧來,程悱有些發愣的看我。
我戳戳他的臉,笑的明朗,「阿悱,生辰快樂!」
「不對,不隻生辰,要明日,後日,往後的整個餘生都要快樂!」
程悱捉住我作亂的手,眸子裡神色復雜。
然而不等他說些什麼,黑色的夜幕一瞬間綻放無數花火。
前幾日我就買下全城的煙火為他慶生。
他抬頭望去,那雙總是沉冷的眸子終於被點亮,瞬間的絢爛。
像是一塊上古的頑石被人鑿出第一點玉色。
我打聽過,程悱的爺爺做過大官,隻是牽連進冤案之中就此被貶,家道中落,到程悱這一輩隻剩孤兒寡母,受著冷眼和嘲諷長大。
他進京除了趕考,還有平反他祖上冤案的心志。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才走到這裡。
我愛憐的摸摸程悱的臉,他僵硬一瞬,卻也沒有像以前一樣推開我。
「阿悱,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不會讓你吃一點苦。」
漫天煙火,程悱卻不再看,隻是垂眸看著我牽著他的手。
出神良久。
4.
殿試中,各方勢力暗流湧動。
程悱便在一群貴子中S出重圍,奪得榜眼。
我聽我爹分析,如今朝中氏族權重,皇帝有意削弱氏族勢力,平民出生的進士日後勢必會被提拔重用。
而程悱便是其中最拔尖的。
果不其然,程悱逐漸得到重用。
他亦沒有辜負陛下苦心,幾次臨危受命,在嶺南治水和彧洲飢荒等幾個要案中立下功勞。
短短兩年後,官拜左侍郎,為天子器重,一時風頭無兩。
然而就在這時,薛绾家出了事。
她爹卷進了貪汙災銀的案子,陛下震怒。
本來我並不關心這些,然而薛绾她爹入獄的第二天,她就求到了程悱面前。
瓢潑大雨,程悱下朝回府的路上,馬車被薛绾攔了下來。
「程悱似乎與那薛家女,有一段……交情。」我娘擔憂的看著嗑瓜子看話本的我,欲言又止。
我搖頭,自信道,「不會,當時程悱他娘出事她都沒幫他,程悱這麼記仇,才不會出手呢。」
我兩年零四個月前生氣撕爛了他的書他都記得,還罰我手抄了一遍。
這種事我才不信他不記仇。
這時我爹從屋外淋著雨急匆匆的進來,「囡囡,你那個未婚夫怎麼回事?我聽人說他在皇帝跟前力保薛家。」
去找程悱的路上,薛府的馬車與我擦肩而過。
薛绾主僕二人的談話實在算不得小聲。
「小姐,程大人如今可是天子近旁的紅人,尤以立場中立,直屬於陛下而受信,此次卻願意為了小姐多次為我們薛家求情,我看他還是忘不了小姐你。」
「別這麼說,當初是我對不住他,何況……他現在身上已有婚約。」
「一百兩買來的婚約麼?程大人當初是迫不得已才應下來的,如今他位高權重,一定會盡早解了這婚約,重投小姐的懷抱的。」
那丫鬟低低笑了聲,「畢竟,天子近臣,如何能與滿身銅臭味的商賈之女做配。」
商賈之女,又來了……
明明都已經自身難保陷入泥底了,還要憑著那一點優越感貶低別人。
我明明,明明已經和程悱說過很多次了。
我爹現在在商場上處處受掣肘,就是因為沒有官職傍身,大郦國並沒有商人不能為官的條例,若有為官者引薦擔保,加上捐獻錢財,也是可以謀個一官半職的。
然而程悱每次都不願違背原則。
我也不想逼他。
甚至上次我爹因為被其他眼紅的商人誣陷漏稅入獄,我也沒有求他。
而是找了另外的關系,奔波許久替他洗脫罪名。
隻是,怎麼那麼堅決的原則,還有針對性的。
對薛绾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對我就隻能是堅硬如鐵。
果然,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馬車剛停穩在程悱的府邸門口,我就急匆匆的跑了進去,連傘都沒有心情打,一路衝進程悱房裡。
他剛下朝,脫了官服正在用膳。
見我淋著雨跑進來,微微皺了皺眉頭,從裡間找了帕子給我。
「怎麼不打傘?」
我沒有接過那帕子,他隻當我又耍性子,嘆氣一聲,疊了帕子給我擦著臉上的水珠。
動作熟稔而溫柔。
若是往常,我一定立刻就歡喜的偷笑他對我態度的轉變。
從一開始的冷漠如冰山,到現在冰山都為我化了一角。
然而此刻我才發現,冰山巨大,為我化的隻是一角,微不足道的一角。
而這座冰山,從一開始就沒有對薛绾存在過。
我費盡心力,最後鑿開的地方,是別人早就擁有的。
實在是。
可悲可笑。
我用力拂開程悱的手,直愣愣的望進他眼底。
「程悱,我說過的幫我爹謀個官職的事,你有在考慮嗎?」
程悱愣住,似乎沒想到我態度突然轉變是為了說這件事。
「這件事,我和你說過的。」
他撿起地上的帕子,神色沒變,「你爹不適合現在的官場。」
「是不適合,還是不想幫。」
我沒有再順著他的話頭轉移話題,直接問道。
程悱有些不贊同的看著我,有些無奈。
我沒有等他開口,繼續道,「應該是不想幫,對不對?」
「薛绾他爹那麼嚴重的事,甚至可能會影響你的仕途,你卻幫了,因為你想,因為是薛绾。」
「我爹這事不過是舉手之勞,然而你一年拖一年,因為你不想,因為求你的是我。」
程悱眉眼終於染上了點怒意,皺著眉頭,「這和薛绾有什麼關系?」
嘖,真熟悉啊,這個眼神,他從前看我就是這個眼神。
我心裡本就瘋漲的惡意,在這個眼神中無限放大。
「怎麼沒關系?關系大了。」
氣到最深處,我嘴角竟然扯出了一抹笑容。
「程悱,你賤不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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