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絕望之際，迷糊中聽到有人跳入水中。

 

一隻有力的臂膀架著我拼命地往上遊。

再睜眼，我躺在醫院的病房裡。

 

「桑檸，你終於醒了！你睡了整整兩天了！

 

「我都快擔心S了！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鬱安焦急的臉。

 

我沒有正面回應他，而是問了句，「季驍呢？」

 

雖然在水中意識模糊，可我能感知到救我的人定是季驍。

 

那時耳邊不斷傳來急促的【桑檸！撐住！別睡！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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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安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眼神不自在地回避，左顧而又言他：

 

「肚子餓不餓？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給你買！」

 

我用力拽住他的胳膊，眼睛直視他：

 

「鬱安，你說話，季驍呢？！」

 

鬱安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季驍，他走了。」

 

我聞言心一驚，「走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他走了是什麼意思？！」

 

鬱安不敢看我的眼睛，嘆了一口氣：

 

「季驍他，好像已經休學出國了，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是清楚。」

 

我腦海中隻有季驍休學出國的信息，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考完試還說過要跟我一起奔赴高考戰場的。

 

怎麼會突然就出國了呢？

 

帶著滿腹的疑問，我不顧鬱安阻止。

 

快速拔掉手上的針頭，心急如焚地往季驍家趕。

 

氣喘籲籲地趕到季家，一臉沉重的季爸爸正拖著行李箱出門。

 

「季叔叔，季驍，他到底怎麼了？」

 

22

 

在我的追問下，季驍父親不再隱瞞。

 

他含著淚跟我說了季驍的事。

 

季驍患有罕見的先天性疾病。

 

這些年拜訪了很多醫生。

 

他們得到的診斷結果都是季驍可能活不到 18 歲。

 

也有醫生也給過他們渺茫的希望。

 

當今醫學的快速發展或許會有新的治療方案。

 

季驍爸媽沒有將此事對他隱瞞。

 

上初中那年季驍就得知了自己病情的真相。

 

季驍沒有選擇呆在家裡。

 

他坦然地接受生命倒計時的事實，像其他同齡人一樣步入校園。

 

用季驍的話說，他想在有限的生命裡感受這個年紀該過的生活。

 

季驍爸媽沒有反對。

 

在他們看來，學生們蓬勃的朝氣或許能激發季驍強烈的求生欲。

 

於是季驍隨著自己的興致有一天沒一天地出現在學校裡。

 

直到我的出現，季驍逐漸變了。

 

他在我身上看到了頑強的生命力。

 

原生家庭的不幸和同學的欺凌並沒有將我打倒。

 

我咬著壓拼了命地在泥濘裡往上爬的韌勁令他深深觸動。

 

他想拉我一把，也想給他自己一次機會。

 

於是在自己沒有成績和升學壓力的情況，他毅然向我伸出了家教的橄欖枝。

 

和我的逐日相處，季驍的心態變得愈發積極。

 

甚至主動提出願意去國外醫治的想法。

 

期末考之前，季媽媽就聯系了一家海外的醫療機構。

 

那家機構新推出的治療方案恰好是針對季驍這個罕見病。

 

原本他們打算暑假過完就安排季驍休學出國接受手術治療。

 

我此次溺水，季驍下水救我引發了體內病變，手術需要提前。

 

季媽媽無奈之下，隻得連夜帶他飛往國外。

 

季爸爸因要安頓公司的各項事務，今天才出發。

 

得知這一切真相，我已淚流滿面。

 

原來季驍所說的幫我也算是在幫他自己竟是這一層含義。

 

怪不得每次提起未來時，季驍眼底總帶著淡淡的憂傷。

 

怪不得季驍爸媽每次見了我總會一個勁地道謝。

 

季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從包裡拿出一封信遞給我。

 

「好孩子，別哭了，季驍的病情我們清楚，這事不怪你。

 

「相反，我們很感謝你的出現，是你激起了季驍對生命渴求的意志。

 

「這是他給你的信，學校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交代秘書處理，加油。」

 

23

 

季爸爸走後許久，我顫抖著手將信封打開。

 

入目是季驍歪歪扭扭的字跡。

 

桑檸：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很抱歉，我食言了。

 

以後的路恐怕得你自己往前走了。

 

你要帶上我的那份一起，加油啊！

 

感謝你出現在我有限的灰色生命裡。

 

喚起了我對生命延續的希冀和渴望。

 

你就像一株堅韌的小草，在泥濘中努力汲取養分。

 

我對你有信心。

 

哪怕是生長在荊棘叢中，你也一定能開出最燦爛的花。

 

放心，我也不會拖你後腿的。

 

我會乖乖聽醫生的話配合治療，就像聽桑老師授課一樣認真。

 

你也會在心底為我加油鼓氣的，對吧？

 

如果有機會重逢，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季驍。

 

寥寥數字，讀完我已淚流滿面。

 

季驍，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我還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沒來得及跟你說。

 

季驍，我喜歡你。

 

24

 

回來時，鬱安在我家樓下徘徊，看樣子像是等了許久。

 

「桑檸，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聽我解釋？」

 

我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鬱安說，他追求喬一另有隱情。

 

喬一說她是書中帶著攻略任務的女主。

 

她原本的攻略對象是季驍。

 

因季驍對她不理不睬，攻略被判定失敗。

 

她用積分向系統申請將攻略對象更換鬱安。

 

鬱安說他自己起初是不信的。

 

但之前好幾次他和喬一外出參加活動。

 

路上發生了一系列意外狀況，都一一匹配了喬一跟他說的劇情。

 

喬一已經將攻略任務提前向鬱安透露。

 

如果他們沒有按照劇情走向發展，那我作為原書女配也會受到連帶懲罰。

 

鬱安擔心我被懲罰波及，隻能硬著頭皮配合喬一的劇情。

 

之前那些傷害我的事都不是出於他的本意。

 

他跟喬一虛以委蛇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維護我的周全。

 

「桑檸，這就是我之前無法跟你解釋的苦衷，你能理解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話裡不帶一絲溫度：

 

「這解釋看起來好像能說得通，但我並不認同，也無法理解。

 

「假設喬一的攻略成立，你明知她會我不利卻不提醒我防備，反而一再縱容她傷害我。

 

「甚至你在其中還扮演了一個幫兇的角色, 這合理嗎？

 

「更何況，你和喬一在一起時所表露的欣喜做不得假, 這點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你被攻略也不能抹去你跟她傷害我的事實。這事, 我無法原諒。」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世上真的有那麼多所謂的攻略和劇情嗎？

 

為何季驍就不受攻略任務影響呢？

 

我對此始終持懷疑態度。

 

如果真有，大家都被賦予金手指。

 

人人都是爽文逆襲主角。

 

那普通人又為何拼命努力才能奔赴更好的生活？

 

我不理解，也不想深入理解。

 

25

 

在季家的推動下，警方很快找到了喬一故意推我的目擊證人。

 

喬一口供裡對自己所做過的錯事供認不諱。

 

其實，她壓根就不是什麼穿書的攻略大女主。

 

她隻是一個不被生父承認、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進入學校, 她被季驍和鬱安的帥氣顏值吸引。

 

在得知兩人都是家境殷實的富二代後。

 

為攀附豪門，她策劃了穿書做攻略任務的撩漢計劃。

 

奈何季驍油鹽不進, 對她的小把戲嗤之以鼻。

 

她不得已隻能將目標轉向鬱安。

 

鬱安被她提前安排的群演和爛俗的美救英雄情節耍得團團轉, 信以為真。

 

從那以後, 在公開場合鬱安對她都是言聽計從。

 

但鬱安跟喬一在一起之後, 依然對我抱有其他心思。

 

私下多數時間裡他對喬一的態度都偏冷淡。

 

喬一對我這個攔路虎當然是恨之入骨。

 

於是才有了在農家樂推我入河的報復行為。

 

隻不過季驍救援及時，我才沒有生命危險。

 

在齊全的證據鏈面前，喬一無法抵賴。

 

最終她自食惡果，被判入獄。

 

鬱安看到警方發布的通稿, 整個人都破防了。

 

26

 

喬一入獄後，我的學校生活恢復平靜。

 

季家為我的求學提供資助支持。

 

從高中乃至大學我都無需為學費擔心。

 

18 歲那天，我去公安局將自己的戶口遷出。

 

此後我媽再也沒有脅迫我的法門。

 

鬱安自從得知清事情的真相，整天跑到我跟前祈求原諒。

 

送早餐、送奶茶、道歉的花、替我打水......

 

他日復一日地做著這些無用功。

 

久而久之, 隔壁班的人都知道了我身邊有個甩不掉的舔狗。

 

可惜我一心都撲在學習上，連一個正眼都沒給過他。

 

接觸過耀眼太陽的我, 又豈會輕易被他遲來的深情打動？

 

高考放榜那日，天空下起了大雨。

 

夏日的炎熱被暴雨洗淨。

 

一如我泥濘的過往也在這場淋漓的大雨中洗刷煥新。

 

「醫生，我們不是情侶，隻是同班同學！」

 

「（我」凌晨, 我接到了鬱安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喘著粗氣，哽咽道：

 

「桑檸，我們關系是從校運會的 5000 米開始發生改變的。

 

「今晚我在雨裡跑了很多個 5000 米，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們回到從前, 還像當初那樣, 好嗎？」

 

我看著窗外的雨，隻跟他說了一句話便掛了。

 

「可是, 鬱安, 今天的雨已經不是那天的雨，我們無法回到過去。」

 

覆水難收。

 

鬱安聽懂了我話裡的意思，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聽人無意中提起, 那年高考他的成績上演滑鐵盧。

 

隻考了個三本的分數, 去了西部一個很偏的院校，就沒音信了。

 

我順利考入醫科大, 鄭重穿上白大褂, 開啟新的徵程。

 

季驍治療期間沒有聯系我。

 

季驍爸媽也沒有向我透露有關他病情的一丁點信息。

 

有時候沒有消息也是另一層面的好消息。

 

我如他信中所述，每天在郵件裡給他分享日常點滴。

 

在心裡默默期盼他能早日康復歸來。

 

大三那年開學，丹桂飄香。

 

我被院裡導師安排做新生接待。

 

埋頭查閱新生登記信息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學姐好, 我是 2024 級醫學系新生季驍。」

 

我猛然抬頭，一張深深烙印在心底的臉孔就這樣闖入眼底。

 

少年久違的笑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淚水溢滿眼眶，我飛奔撲向他張開的懷抱。

 

我的太陽回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