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家麟還覺得不過癮，有時候還會帶罐冰啤酒。

一罐冰啤酒下肚，周家麟拍著圓鼓鼓的肚子，笑呵呵地說道：「這兩天吃得太好了，我吃完就想睡，哈哈哈……」

 

一句話直接讓老頭子眼紅了，他發脾氣，說我就是故意的，就是想折磨他。

 

我委屈道：「我是看大家這兩天照顧你辛苦了，怎麼我想給大家補補，我還有錯了？」

 

矛盾成功轉移，大家埋怨地望向他，他也隻能縮縮脖子，不吭聲。

 

我冷眼看著他，想他應該是忘了，曾經在我們周家，我也是那個端著米粥蹲在旁邊吃飯的人，上桌永遠輪不到我，更別說吃肉了。

 

現在角色互換，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直到出院的前一晚，他終究還是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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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買了海鮮粥，手掌大的蝦，拳頭大的鮑魚，在香濃細滑的白粥裡浮浮沉沉，濃鬱的香氣飄滿了整個房間。

 

我迅速吃完後去走廊接了個電話。

 

兩個小時後回來，就看到爸臉色有些不好。

 

坐下來還沒一會兒，爸越來越難受，額頭上滿是汗珠，媽在旁邊急得手足無措，按響了床鈴。

 

在醫生嚴厲的問詢下，媽站在一旁嗫嚅：

 

「我們就想著都快出院了，他想喝粥就喝點吧。」

 

我看著空空的砂鍋，吃驚問道：「全喝完了？那可是足足五人份呢，裡面還加了半斤的鮑魚和蝦，都吃了？」

 

醫生大驚：「快！快送去搶救室！」

 

經過搶救，又在 ICU 待了一晚，還好沒有造成生命危險，隻是出院的日子又要往後延遲兩周。

 

早晨，周家麟帶著一臉的倦容，心情好像不太好，當得知還要繼續住院時，他在病房裡就炸了。

 

「爸，你就這麼管不住嘴嗎？你知道這 ICU 要花多少錢嗎！」

 

我站在一邊也順著他的話說：「就是，醫生可是說了，還好隻是粥，要是什麼不好消化的東西，再加上吃多，可是會S的！」

 

聽到這話，周家麟偏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若有所思。

 

11

 

還沒到出院的日子，周家麟就匆匆忙忙給爸辦了出院。

 

這幾天他好像很忙，往醫生辦公室跑了無數趟，就是為了確定後續治療需要多少錢。

 

上到主任專家，下到醫生護士，無一不說起碼需要二十萬備用。

 

周家麟不S心，出院當天帶爸跑到幾百公裡外的大山，去找了一個有名的中醫。

 

據說很多人快不行了，送過去喝了一服藥，立馬生龍活虎。

 

藥拿回來的時候，爸拍著藥包，笑呵呵地對媽說：

 

「看，還是養兒子有用吧，幾萬塊的藥說拿就拿。」

 

說完還不住地拿眼神瞟我。

 

我偷偷拿了一包，拆開，全是黃芪、枸杞一類的補氣血的藥。

 

這種藥材幾十塊能在藥店買一大包，怎麼在周家麟口裡就是幾萬塊的神藥了呢？

 

正疑惑著，手機振動，秦宇發來消息。

 

【你上次讓我找人查你弟有結果了，這玩意兒真是又壞又蠢，拿了你的錢後第一時間就去賭，可不知道怎麼惹到了一個混社會的大哥。現在對方正在設局套他的錢呢，估計起碼三十萬下去了，要不要救，聽你的。】

 

我心裡了然，想都沒想回了句：【救他大爺！】

 

12

 

沒有及時的藥物控制，即使做手術也不會有多大成效。

 

這還沒到一個月，爸的臉色已經不如剛出院的時候了。

 

這段時間周家麟都在家，陪在爸的身邊，爸媽逢人就誇他是大孝子。

 

卻不知道他手機每天響個不停，一概不敢接。

 

終於，有天晚上，幾個身上紋滿文身的彪形大漢找上門。

 

開門的那個瞬間，周家麟先是一陣慌亂，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家人都睡下了，才在門口壓低聲音說道：「我都說了我不去了，你們怎麼還找上門來了？」

 

其中一個漢子皮笑肉不笑地說：「老大說了，最後一把，你不去就是不想交他這個朋友。」

 

周家麟第二天回來的時候，破天荒地給全家人帶了早飯。

 

隻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眼神呆滯，整個人像是被抽掉魂魄一般，隻剩下了一具空殼。

 

吃早飯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問起了爸的存款。

 

爸瞪了他一眼：「你要幹嘛，房子也給你買了，也給你成家了，我那筆錢是我留著跟你媽養老的！」

 

說完，拿筷子的手一頓，狐疑地看著周家麟：

 

「你小子該不會是又去賭了吧？」

 

他連連擺手，訕笑著說：「沒有沒有，我就是想去做個生意！」

 

爸把筷子一扔：「你去年也是跟我說要去做生意，最後還不是讓我給你還了幾十萬的賭債！」

 

我撿起筷子，順勢道：「爸，你跟弟弟生啥氣啊，弟弟隻是跟你開玩笑呢。他有錢，我才給他的五十萬，想來除去你看病花的錢，應該還有個二三十萬吧。」

 

沒想到，爸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周家麟變了臉色。

 

「那正好，剩下的錢你也放我這兒吧，我幫你存著，留給我大孫子。」

 

13

 

不知道周家麟編了個什麼理由，爸這幾天沒有再提錢的事。

 

不過他也沒心思管周家麟了，他這幾天精神越來越不好，人也越來越消瘦。

 

這天，我在外面拍視頻素材的時候，接到了媽的電話。

 

她在電話裡語無倫次：「快回來吧，你爸快不行了！」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媽在手術室外面哭得昏天黑地。

 

周家麟坐在椅子上，看見我來，「嗷」一嗓子哭了起來：

 

「唉……一整隻烤鴨，二十個餅，蔬菜，全給造了……還喝了半瓶白酒……」

 

我連忙問道：「為什麼會有烤鴨，誰買的？」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買來自己吃的，誰知道爸嘴饞，熬不住呢。」

 

媽也在旁邊哭：「家麟說可以吃兩個，誰知道他吃起來收不住呢，我都沒發現那袋子裡還有白酒……」

 

說到這兒，媽突然止住了哭，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周家麟：

 

「我記得你隻喝啤酒不喝白酒啊，你買白酒幹什麼？」

 

空氣靜默了一瞬，突然「咔嗒」一聲，手術室的門開了。

 

醫生擦擦頭上的汗，對我們搖搖頭。

 

「手術才一個月，刀口都還沒長好，食物把整個胃給撐裂開了，流得滿肚子都是……家屬請節哀。」

 

醫生話說完，現場一片哀號。

 

周家麟哭得最大聲，對著手術室的門口，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

 

旁邊的病人家屬在一旁悄悄議論：「真是孝順的兒子啊，聽我們房的護士說，這老爺子可有的活呢，起碼十年沒問題，怎麼這麼不珍惜自己身體喲，唉……」

 

14

 

爸被送去了殯儀館，我趁大家在忙的時候偷偷溜到路邊。

 

周家麟已經瘋了，我不敢想他下個目標會不會是我。

 

秦宇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後，也是建議我，為了自己的安全，趕緊走。

 

網上叫的車到了，我剛準備走，身後突然伸出來一隻手，猛地推上車門。

 

周家麟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周馬早，你要去哪兒？」

 

接著，一個東西抵在我的腰間，他眼神狠厲：

 

「我就猜到你已經知道了，跟我走！」

 

我被他帶到旁邊的一處公園，他四處看了看，突然跪下了。

 

「姐，隻有你現在能幫我了！

 

「我隻是想玩一把，誰知道那個龍哥，他給我下套啊，最後一次居然一下輸出去兩百萬。」

 

我警惕地退後一步：「那你也沒必要把爸……」

 

他繼續痛哭流涕，眼眶紅得要滴血，活像個瘋子：

 

「對，是我喪心病狂，是我對不起爸，但是你知道啊，爸那個年紀得這個病，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也是想著在他走之前能讓他吃一頓飽飯啊！」

 

說著，他急急向我跪行了幾步，抓住我的褲腳，乞求道：

 

「姐，你幫我吧，幫幫你親弟弟吧，我也是爸去世後才知道他……他哪有存款啊！他居然騙我說他們還有錢，他騙我……

 

「姐，我親姐，你不是網紅嗎？我聽說人家網紅一場直播就能掙好幾百萬呢，實在不行……」

 

他眼裡透著貪婪的光，「實在不行，你把賬號給我，我幫你運營怎麼樣？

 

「放心，隻要你把賬號給我，我一定不會再騷擾你。」

 

突然他頓住了，眼睛SS盯著我正摸向口袋的手，「你要幹什麼！」

 

這時我想掏出防狼噴霧，已經來不及了，被他一巴掌打掉。

 

他瞪著眼睛喘著粗氣：「咱們好好商量不行嗎？為什麼要逼我呢？」

 

說著慢慢從身上掏出一節麻繩，一手拿著刀，一步步上前。

 

「爸爸S了，家裡的一切都是我的，那你失蹤了，我應該也會是第一繼承人吧？

 

「我直接通過你手機登錄賬號，再弄個尋人啟事，你說一場直播會有多少錢？」

 

我扭頭就要跑，卻發現腳軟得不行，沒跑幾步，一個趔趄往前撲去。

 

我忍著腳痛, 盡力抓住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塊石頭。

 

我才不要S在這兒, 老娘特麼跟你拼了！

 

一回頭，周家麟倒在距離我幾米外的地方。

 

他被兩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牢牢壓制著。

 

旁邊還站了個人，他慢慢把袖子捋到小臂, 露出結實的肌肉。

 

一拳一拳地打在周家麟臉上：「早就想揍你了！」

 

15

 

事後, 秦宇說，現在想想都後怕，要不是我開了直播，他都找不到這個地方。

 

我取下胸口的微型攝像頭, 就是擔心周家麟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所以從醫院出來就打開了直播。

 

「這是誰啊，怎麼跟兩個老人在公司門口鬧起來了！」

 

「窗我」【這家人太恐怖了，求博主趕緊跳出火坑吧！】

 

【這哪是家人啊, 活脫脫的吸血鬼, 哦不，是活閻王。】

 

【真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父親是什麼樣, 兒子就是什麼樣。】

 

這時, 派出所的工作人員走過來，說需要就爸的S因做一些問話。

 

我注意到, 媽也來了, 遠遠地望過去,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眼神呆滯, 任由工作人員牽引她走進詢問室。

 

由於周家麟在直播的時候已經基本確認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證據確鑿, 最終以故意S人罪被判二十年。

 

弟妹當場要求和他訴訟離婚, 並且表示自己要淨身出戶，小侄子留給周家。

 

從始至終, 媽都是沉默著，最後庭審結束, 我們擦肩而過，我聽到她喃喃自語：「報應啊……」

 

16

 

回去後，秦宇一直跟我到了海邊小屋，我好奇地問他：「你跟著我幹嘛？」

 

他拍拍胸脯道：「周家麟就判了二十年, 萬一他出獄找你麻煩怎麼辦，我給你當保鏢。」

 

我有些無語：「他出獄自然還有龍哥等著他。」

 

他語塞，耳朵有些紅：「都說了跟著你的, 你別想賴賬。」

 

半晌, 他又清清嗓子補充道, 「我可是用了兩年的時間才徹底丟掉那破公司，老大已經開始全世界追S我了, 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笑了, 打開窗戶，清涼的海風迎面撲來，一掃這些天的緊張和疲憊。

 

窗外湛藍的海，海浪輕柔地撫慰著沙灘, 遠處海面上翱翔著兩隻海鷗，它們歡快地追逐著，愈飛愈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