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反應慢,一封情書寫了半年才送給沈隨。
他的班花同桌搶過去邊讀邊笑:
「好多錯別字呀,沈隨是年級第一,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個次次考不及格的傻子?」
我想說我不傻,情書是沈隨向我討了很久的紀念日禮物。
可對上男生無動於衷的冷漠目光。
我忽然厭倦了這段地下戀。
在父母安排下轉學,單方面斬斷和沈隨的所有聯系。
直到五年後同學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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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高嶺之花著稱的沈隨喝得爛醉,眼眶通紅將我抵在牆上。
「我不同意分手,你明明……最喜歡我了。」
我慢吞吞亮出戒指:「可是,我結婚了。」
1
課間休息時,班花季冬黎突然拿著一個天藍色的信封走向講臺。
「上課好無聊呀,我來給大家找點樂子吧。」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從沈隨轉到我身上,清麗的臉上劃過促狹的笑意。
「親愛的沈同學,寫下這些字時我有點緊張……」
直到她讀到那句:「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但愛本身就是讓所有人都無法解釋的過敏病症……」
我從厚厚的《五三》裡抬起頭,揉了揉因為長時間盯黑板而困倦的眼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那好像,是我寫給沈隨的情書。
「好中二的比喻哈哈哈哈哈,病症的症字還寫錯了。」
季冬黎笑得前仰後合,還夾起嗓子模仿。
「感謝你,像~一~道~光~照~進~我~的~生~活。」
猶如沸水滴進油鍋,教室爆發出陣陣哄笑。
季冬黎的某個追隨者問:「沈隨,咱可是重點高中,這是哪個文盲給你寫的?小學畢業了嗎我請問。」
仿佛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我臉色漲紅,羞憤又尷尬。
隔著兩排的距離,求助地望向沈隨。
可他連頭都沒有轉,淡淡掀起眼皮,精致如玉的側臉浮現嘲意。
「我怎麼知道?
「難道每個跟我表白的人,我都要花時間去調查她的學歷?」
圓珠筆在空白處拉出一道劃痕,我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就是,沈隨才沒那麼闲。」
季冬黎揚起下巴附和他,像隻鬥勝的天鵝。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現在,讓我們一起看看這封情書的署名——」
她踱步下來,從第一排開始展示。
「臥槽居然是夏晚,她怎麼敢的啊哈哈哈,智商都沒過平均線吧。」
「某人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癩蛤蟆別肖想天鵝肉了,誰不知道冬黎和沈隨才是一對兒?」
「發出今日的第一聲爆笑,感謝班花帶我們找樂子!」
「……」
最後,季冬黎停在我桌前,傲慢地叉起腰。
嗓音嬌俏,落在我耳中卻無比刺耳。
「別做夢啦,夏晚。
「沈隨是年級第一,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個次次考不及格的傻子?」
指甲掐進手心,尖銳的痛使我從巨大的難堪中回神。
小聲反駁:「我隻是反應慢,不傻的。」
「至於情書……」
我本想解釋,情書是沈隨主動向我討的。
這人平日一副高冷學霸的模樣,其實霸道且缺乏安全感。
放學後把我堵在樓道裡親了很久,啞著嗓子乞求。
「晚晚,好晚晚,你給我寫封情書好不好?」
我嘴巴紅,眼睛也紅,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學業繁忙,我每晚抽空寫一點,不知不覺就寫了小半年。
2168 個字,字字斟酌。
剛好快到我們戀愛一周年紀念日,我想著,把這個作為禮物送給他。
但對上沈隨無動於衷的冷漠目光。
疲倦如潮水般湧進四肢百骸,我忽然厭煩了這段地下戀。
捏起那封全班人都看過笑過的情書,慢慢團成團,丟進身後的垃圾桶。
「我確實喜歡過沈隨,但現在不喜歡了。」
語調一如既往慢吞吞。
音量不高不低,恰好夠所有人聽到。
2
「你說什麼?」
沈隨失手將課本拂落在地,狹長的眸子驟然深沉。
季冬黎見目的達成,興衝衝回到他身旁。
「怎麼了同桌,擺脫傻子不好嗎?
「還是說……你對她有意思?」
男生眉頭皺起,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跟你有關系嗎?」
沈隨雖然性子冷漠了些,但脾氣還算溫和,冷臉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
季冬黎愣了好一會兒,才委屈巴巴地撇嘴。
「我也是好心嘛,我們約好要一起考清北的,不能因為戀愛這種事分神。
「哼,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為了一個傻子兇我。」
沈隨吐出一口氣:「抱歉,是我情緒過激了。」
季冬黎握拳捶他的肩膀,嗔怪道:「罰你給我講下這道題好了。」
我坐在後排,將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
沈隨也欠我一個道歉,我想。
但是沒關系,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不跟不值得的人計較。
沈隨顯然不這麼認為。
他和往常一樣送我回家,即使我沒跟他說一句話。
到了小區門口,沈隨嘆了口氣,拉住我的衣角。
「晚晚,別生氣了。
「季冬黎性子直了些,其實沒有壞心眼。」
我疑惑:「你在替她說話嗎……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怕你鑽牛角尖。」
沈隨作勢摸我的腦袋,我後退半步躲開。
他骨節分明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清冷的眉眼籠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出幾分寂寥。
「我知道你怪我今天沒站出來護著你,但班主任嚴查早戀,如果被人知道我們的關系,隻有S路一條。
「再等等,晚晚,等高考完就好了。」
原來,這就是他縱容季冬黎在全班人面前羞辱我的理由。
我腦子轉得慢了些,但也明白,正常男生不會有女兄弟這個道理。
搖頭,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指。
「既然不敢承認,不如從未開始。
「再見沈隨,我要回家了。」
說出去幾乎沒人相信,是沈隨先招惹的我。
高一上學期,我跟他被安排到同一組值日。
我做事慢,害怕被嫌棄,專門早起一小時來學校打掃。
掃地,擦玻璃,擦黑板。
等沈隨到了,我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小心翼翼地問他:「我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我至今還記得沈隨驚訝的眼神,他奪過我手裡的掃帚,語氣很淡。
「下次等我一起。」
一來二去,我們熟悉了。
後來,沈隨默默包攬下所有活計。
還會安慰沒考好偷偷哭鼻子的我,幫我講解整理錯題。
他很認真地告訴我:「晚晚,別聽那些人瞎說,你很好,反應慢不是缺點。」
「你身上有大多數人都沒有的純真,明明很可愛。」
所以我說,沈隨是照進我生活的一束光。
但現在,這束光要去照別人了。
3
我以為,隻要我斬斷和沈隨的關系,就能回到以前,當無人在意的小透明。
可沒想到。
那天喊話沈隨的,季冬黎的追隨者,從垃圾桶裡撿出情書,交給了班主任王老師。
我爸媽被叫到辦公室,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女人柳眉倒豎,唾沫星子橫飛。
「學習差就算了,次次拖班級後腿,平均分被她拉低一大截。
「現在還給人寫情書早戀,沈隨是年級第一,我們重點培養的好苗子,被她耽誤了怎麼辦?你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爸媽弓著腰,低聲下氣地道歉。
透明窗戶外圍了一圈同學,幸災樂禍地看我笑話。
沈隨匆匆推門而入,額前碎發凌亂,我從沒見過他這樣著急。
「老師,不關夏晚的事,情書是……」
王老師臉色瞬間柔和:「沈隨呀,你有什麼事?」
季冬黎緊隨其後,連拖帶拽帶沈隨離開。
「沒事老師!您先忙!
「時間寶貴,我跟沈隨去刷題了。」
她意有所指地瞟我一眼:「畢竟我們不像某些人,走後門也能進重點高中,小鎮做題家唯一的願望就是考個好大學。」
我能聽出來,季冬黎在暗示我守口如瓶。
可我原本就沒打算說出沈隨。
我自卑,敏感,怯懦。
沈隨是我初戀,也是我從小到大交到的,唯一一個朋友。
他家庭條件一般,一心通過高考改變人生。
早戀會被記大過和通報批評,他承擔不起後果。
王老師不屑地盯著我,仿佛在看一攤扶不上牆的爛泥。
「夏晚爸媽,我真誠地建議你們帶夏晚去醫院查下腦子,以她現在的成績隻能勉強讀個大專,趁早退學學門手藝才是正道。」
「……」
回去的車上,爸媽吵了一路。
我媽鮮紅的長指甲直戳我的腦門:「從小就笨得要S,三歲才會說話,五歲才學會十以內的加減法,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個冤家!不如丟了喂狗!」
我爸也直搖頭:「晚晚,腦子笨不是你的錯,可你為什麼要早戀呢?」
「小賤蹄子,毛還沒長齊就學會勾搭男人。」
我媽猶嫌不夠,往我爸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剛才被那老師指著鼻子罵,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爸急紅了臉:「孩子笨你還怪上我了,她S活學不會說話的時候我就勸你送人,你自己不答應,現在抱怨,晚了!」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為了給你生孩子,我也不至於大出血傷了身子。老娘嫁到你們夏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
從小到大,諸如此類的對話發生過無數次。
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用最惡毒的話詛咒我。
忍了又忍,還是沒出息地哭出了聲。
「爸、媽,你們別吵架。
「對不起,都是我太笨,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4
我在爸媽的安排下轉學藝考。
每天練臺詞,分析影片,準備文化課,再沒見過沈隨。
一晃五年過去。
我畢業籤了家小公司,成了跑劇組的十八線小演員。
高中同學聚會,沈隨西裝妥帖高坐主位,褪去少年人的青澀,氣質冷峻而矜貴。
聽說他如願考上清北大學,自主創業小有成就,如今已經是一家計算機公司的總裁。
卻在遠遠看見我的那一刻。
男人霍然起身,紅了眼眶。
「晚晚,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我心悸別開臉,自顧自找位置坐下。
季冬黎坐在另一頭,正興衝衝地跟小姐妹展示她的手機壁紙。
「我從路燃出道就粉他了,真的帥慘了好嗎,唱起歌來跟人魚王子似的,空靈動聽。」
「啊啊啊我也覺得!剛好我託朋友搶到兩張他的演唱會門票,冬黎你有空的話我們下個月一起去看呀~」
季冬黎高考失利去了一所末流 985,利用姣好的外形和名校加持做自媒體,全網有幾百萬粉絲。
算是同班同學裡混得很好的,所以周圍幾個女生都在想方設法跟她套近乎。
懷著微妙的心情,我小聲提醒:「那個……我聽小道消息說,路燃已經結婚了。」
季冬黎尚且沒說話,她的小姐妹卻坐不住了。
「夏晚你是不是看不得別人好,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糊咖,真把自己當圈裡人了?」
「哈哈哈,傻子可能不知道造謠要負法律責任吧。」
我覺得好笑:「我沒造謠。」
因為和路燃結婚的那個人,就是我。
季冬黎勾起一抹戲謔的笑。
「夏晚,你努力刷存在感的樣子真的很狼狽,女孩子的心思還是不要那麼壞的好。」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也有段時間了,經歷過黑粉的網暴,這種級別的辱罵,早不能激起我半分情緒波動。
「哪有你當眾念別人的情書來得壞呢?」
我腼腆地笑了下,視線從這些人臉上一一劃過。
「其實,我對在座的各位沒什麼好感,之所以來這個無聊的攀比聚會,是因為我後面有個惡毒女配的角色,我想著……或許能在某些人身上找到靈感。」
季冬黎嗤笑:「夏晚我麻煩你說話直接點,拐彎抹角地罵誰呢?」
我歪了歪頭:「季冬黎,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沒跟沈隨在一起嗎?」
大概是跟路燃相處久了的緣故,我身上也慢慢沾染了他的桀骜氣息。
季冬黎不自然地撩了下頭發:「你、你說什麼呢?我跟沈隨就是好兄弟,純友誼。」
我淡淡點頭:「那我祝你,以後也找個有女兄弟的男朋友。」
季冬黎漲紅了臉,想要反駁,被沈隨冷冷瞪過去。
「吵S了。」
霎時間,偃旗息鼓。
沈隨定定地注視著我,眸光幽深:「你變了。」
何止變了,和高中相比,我簡直脫胎換骨。
遇到路燃以後,我愛笑了,一直低著的頭抬起來了,跟人交談也更落落大方了。
有人調侃:「喲喲喲,為了引起沈隨的注意,傻子努力變聰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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