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這世界是一個巨大的替身文學。


 


我媽是我爸初戀的替身。


 


我爸是我媽白月光的平替。


 


他們倆雖然相處詭異,但對彼此都很好。


 


作為唯一的知情者,為了繼續當幸福小孩,我一直辛苦維持著這個秘密,並希望他們可以真的愛上彼此。


 


直到高二那年,我爸的初戀離婚,我媽的白月光突然回國。


 


我知道,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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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的那個夜晚,我一人在家獨守空房。


 


爸爸幫他的初戀去搬家,媽媽被她的白月光約出去敘舊。


 


而自從他們的初戀、白月光再度回歸後,他倆已經作妖了一個月。


 


啤酒肚的窩囊爸姜博,專門報了健身房的私教課,一個月內狂減了三十斤,秒變帥大叔。


 


平素隻穿運動服的糙漢媽徐小卉,不僅吃了一個月的西紅柿雞蛋瘦成模特,還專程去做了普拉提,打了水光針。


 


今晚出門時,她腳踩恨天高,換了身不知從哪淘來的香奈兒套裝問我美不美。


 


此刻,我餓得前胸貼後背,在把方便面煮成麻辣燙的時候,門鈴響了。


 


來人是媽媽白月光顧知砚的兒子——顧思煦。


 


我曾在媽媽大學畢業合照上見過顧知砚,人群中過於突兀,一眼難忘。


 


顧思煦完美遺傳了其父的基因,天聲的眉目深邃,挺鼻薄唇,狹長的眸子,透著潋滟風情,極為勾人。


 


他客氣地淺笑,大方地自我介紹,並拿出手裡拎著的點心和飯菜給我,還說是我媽特地讓他帶回來給我。


 


怎麼可能?我那個神經大條的媽,小時候經常因為加班做手術把我餓暈。


 


我能順利長大,多虧了爸爸的一手好廚藝,以及他提前做好後放在冰箱的預制菜。


 


想到這個,我鼻尖不禁一酸,爸爸逢舊愛就忘了親閨女,冰箱內已空了三天。


 


顧思煦察覺到了我臉上的失落,嘴角微微勾起:「怎麼?你要不要請我這個『外賣小哥』屋裡坐坐?還有,你爸在家嗎?」


 


「沒,就我一人。」


 


我把他請進屋裡,他坐在沙發上,開始四下打量,最終目光定格在了我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上。


 


我把他帶來的東西放在了餐桌上,仍然吃著自己煮的麻辣燙。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他比我大兩歲,在清北上大一。


 


顧思煦在聊到母親三年前去世後,頓了一下,隨即話鋒一轉:「你媽媽有沒有和你說過她和我爸的事?」


 


我佯裝吃面,沒有回他,心髒卻像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


 


「我爸今晚向你媽求婚了……」


 


2


 


一聲驚雷,劈得我措手不及。


 


面條堵在我的嗓子眼兒,我憋了個大紅臉。


 


顧思煦見狀,走到我身邊,一隻手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另一隻手迅速從餐桌上拿起一杯水,遞到我的嘴邊:


 


「快,喝口水。」


 


我接過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驀地,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門開的那一刻,爸爸僵住了,眼神在我和顧思煦之間來回掃視。


 


但很快,爸爸的眼神裡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他輕輕咳了幾聲:「哎呀,真是上年紀了,我把車鑰匙落在外面了,我再去找找。」


 


爸爸閃速離開後,我的手機短信聲在靜默中響起:


 


【寶貝兒,我懂,你長大了,有朋友是好事,但記得,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護好自己。女孩子一定要多留個心眼。】


 


你懂個屁?這是你情敵的好大兒!


 


顧思煦在我爸離開後,說出了此行目的:他爸多年來對我媽難以忘懷,希望我們兩個子女可以尊重並成全他們。


 


他並沒有告訴我媽媽的選擇,走的時候說挺喜歡我這個妹妹。


 


靠!我可不想要個便宜哥哥。


 


爸爸在確定顧思煦走後,又重新開門而入。


 


他一直很尊重我,除非我願意說,他不會八卦我的隱私。


 


他身上帶著一股勞作後特有的汗味,我們簡單聊了幾句他就去洗澡了。


 


晚上十二點,媽媽還沒回家,爸爸已經鼾聲四起。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媽媽徐小卉女士一夜未歸。


 


3


 


次日晨起,我立即給媽媽打電話,她關機了。


 


我給爸爸打電話,機械音回復:「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我才想到,爸爸今天出差,現在應該已在飛機上。


 


我因為睡眠不足,上課時候精神恍惚,中午再打開手機,看到有二十五個媽媽的未接來電。


 


原來昨天晚上,媽媽和顧知砚一起吃飯的時候,市裡高速路口發生了一起特大車禍,醫院來電把身為普外科主任的她緊急召回,處理傷患。


 


媽媽做了一晚上的手術,顧知砚在醫院一直等她。


 


手術很成功,但一個年輕患者術後突發心搏驟停,經過一番搶救,最終還是沒能挽回生命。


 


家屬卻認為是媽媽手術失誤,將她和其他醫護人員圍在了醫院,甚至動了手。


 


「媽,那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但是……你顧叔叔他……」媽媽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


 


「他怎麼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腦中不禁浮出一句話:能SS白月光的隻有S了的白月光。


 


媽媽緩了緩情緒接著說,那患者的家屬喝了酒,情緒激動的時候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是顧知砚及時出現,擋在了她身前。


 


「你顧叔叔的刀傷在腹部,沒有刺中要害,並不嚴重。」


 


「可是,他被刺中的時候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疼,還安慰我說他沒事,讓我覺得很奇怪。」


 


「我因精力不濟,讓科裡的小趙給他主刀手術,才發現他之前曾經做過一次大手術,腹部神經都已經被切斷,所以沒了痛覺,不僅如此,他還……」


 


電話那頭的媽媽再度哽噎,已然泣不成聲。


 


4


 


我晚上放學後,匆匆打車去了醫院,第一次見到了媽媽的原版白月光。


 


推開 VIP 病房的門,顧知砚還睡著。


 


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一側明亮,一側隱沒在陰影中,光與影的對比,讓他的面容更顯立體,沉靜而深邃。


 


媽媽坐在病房的一角,雙眼紅腫,顯然是哭過許久。


 


我印象中,媽媽是典型要強的中國女人,很少哭。


 


七歲時,爸爸失業在家,每日喝酒消愁,別人都說他窩囊,讓我媽養活,為了還房貸,媽媽經常下了夜班,還去一些小醫院偷著開飛刀掙外快。


 


十歲時,外公被舅舅氣得心梗住進了 ICU,媽媽一個人忙前忙後,舅媽卻說媽媽隻為了姥爺的房子才那麼殷勤。


 


十三歲時,疫情暴發,所幸爸爸那時已經在一所職高當老師,媽媽申請去了最危險的疫區支援,一別三月,平安歸來後,才在男人當道的外科終於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


 


那些曾經讓媽媽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艱難歲月,她都挺了過來。但這次,她卻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眼淚一直不會聽話,隻會聽心。


 


5


 


不知不覺,顧思煦悄無聲息地推開了門。


 


他緩緩地向我和媽媽走過來,小聲把我們叫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


 


走廊上的燈光顯得格外蒼白,照在他緊鎖的眉頭和微微下拉的嘴角上。


 


顧思煦告訴我們,顧叔叔半年前確診患了胰腺癌。


 


他們選擇了積極治療,可是手術臺上打開腹腔卻發現癌細胞已經隱匿轉移。


 


最終,顧思煦接受醫師團隊的建議,切斷了顧叔叔腹部所有的痛覺神經,並在手術後編了個善意的謊言,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媽媽聞後,整個人如遭錘重擊,整個人有些站立不穩,我小心地扶住了她。


 


「徐阿姨,我也不知道爸爸還有多少時日,但當我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爸爸心裡一直有你,因為我媽媽真的和您,很像。」


 


很像?幾個意思?是我媽是他媽的替身,還是他媽是我媽的替身?


 


「爸爸歷經生S後,一直想彌補年輕時的遺憾,所以,我希望徐阿姨可以答應陪我爸爸走完餘生。」


 


顧思煦這個大孝子,字字誠懇,恨不得給我媽跪下。


 


6


 


我媽沒有立即答應,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說了句:「好孩子。」


 


顧思煦囑咐我們一定要保守這個秘密。


 


我們點頭答應,我看了看媽媽,欲言又止。


 


我決定先給爸爸打個預防針,可接電話的卻是一個陌生女聲:


 


「喂,你好,你找姜哥嗎?」


 


她聲音茶裡茶氣的,讓我一陣兒不爽。


 


我語氣極衝:「你誰啊?找我爸接電話!」


 


「哎呀,是朵朵啊,我是你玉桂阿姨,你爸爸現在正洗澡呢?你有什麼事,我替你轉告他。」


 


朵你媽!我一陣兒氣血上湧,滿肚子髒話強憋了回去:「告訴老姜,他太讓我失望了!」


 


我憤憤然掛斷了電話。


 


接電話的王玉桂是爸爸的初戀,她女兒賀萌一個月前轉學到我們班。


 


我和賀萌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可是在我看到爸爸給她買生日蛋糕那天,我的心理平衡被徹底打破。


 


蛋糕店內的爸爸沒有看到我,但是眼尖的賀萌卻透過玻璃櫥窗,給了我一個挑釁又得意的笑。


 


在學校的體育課上,她故意在我身邊絆倒,讓我暗戀的班長背她去醫務室。


 


三天後,課間,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我在樓梯口攔住了她。


 


「不是傷了腳嗎?好得還挺利索。」


 


「來,我告訴你什麼叫苦肉計……」


 


我直接抬腳從樓梯口滾了下去,引來一群人圍觀,摔得鼻青臉腫的我號啕大哭,班長這次把我背到了醫護室。


 


不僅如此,回家後我給爸爸添油加醋哭訴了自己的遭遇。


 


7


 


爸爸聽到賀萌名字的時候,先是一愣,繼而小聲嘟囔了句:「小萌這孩子挺乖的,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我挑眉質問:「爸爸和她很熟嗎?」


 


他心虛地用鼻音吭了一聲:「倒也不是,我和她媽媽是老同學。」


 


爸爸和王玉桂確實是一個村的小學同學。


 


爸爸考上大學後,王玉桂去 Z 市當了售樓小姐,因為她模樣出挑,被公司一個副總看上了,瘋狂追求,最終拜倒在鮮花鈔票之下。


 


所以爸爸大學畢業後再見她,是在她的婚禮上。


 


王玉桂那個老公一直不安分,多次婚內出軌,還領回家一個私生子。


 


據說王玉桂離婚時為了多分點錢,官司打了好幾年。


 


爸爸得到王玉桂離婚的消息後,中年老男人的那顆心開始騷動不已。


 


他開始頻繁主動聯系王玉桂,在家的時候還經常蹲廁所煲電話粥。


 


其實多年來,爸媽在我眼中,一直是恩愛的模範夫妻,他們從未吵過架,也從未缺席過我的任何一個家長會。


 


人前他們舉止親密,或牽手或摟腰,會為對方夾菜,會為對方擋酒。


 


可自從前幾年,我們換了個三室的房子,我們三人,一人一間,我開始意識到了不對勁。


 


媽媽說她有夜班會打擾爸爸,爸爸說自己打呼嚕會吵到易醒的媽。


 


爸爸開始了半夜裡不消停地打電話。


 


媽媽因為醫院工作很忙,沒有爸爸那麼多電話粥,但是她生日這天捧著手機,眼睛裡會有了靈動的光。


 


後來我偷著看她手機,發信人【顧知砚】,內容:【生日快樂。】


 


8


 


手機響起,我思緒回籠,顯示來電人是爸爸,我氣呼呼地掛了他的電話。


 


媽媽晚上住在醫院,她有單獨的值班室,她讓顧思煦先送我回家。


 


顧思煦開著一輛白色寶馬 X5 殷勤地給我開車門。


 


車的座椅上放著一本書《替身愛人》,作者叫:滿地王八我命最長。


 


「這不會是佳悅阿姨寫的書吧?」


 


「恭喜你,答對了,送給你!」顧思煦轉頭看著我,說了句我無法拒絕的話,「裡面寫的是咱爸媽的故事。」


 


「滿地王八我命最長」是媽媽閨蜜張佳悅阿姨的筆名,很難讓人記不住。


 


她過的一直是我夢想中的生活,自由職業,旅居,寫作,編劇,出書。


 


那本書,我足足看了一個晚上,淚水打湿了枕頭。


 


顧知砚和媽媽相識於大學,他是很有涵養的高富帥,媽媽對他一見鍾情,曾經匿名小號表白被拒絕後,不服輸的媽媽啟動了大號。


 


年輕的媽媽愛得張狂火熱,她吸取第一次經驗,這次投其所好。


 


她知道顧知砚喜歡玩網絡遊戲《傳奇》,天天研究,不僅如此,她甚至鑽了學生會的空子,申請並在學校內創立了第一個互聯網競技社。


 


她任社長,很自然地把一堆遊戲迷招入麾下,自然也包括顧知砚。


 


9


 


大學四年,從《傳奇》打到《魔獸世界》,媽媽的賬號打到了滿級。


 


他們還一起以社團的名義參加了許多比賽,既是隊友又是朋友。


 


有時候顧知砚會很信任地把手機讓媽媽替他拿著,她看到手機裡時不時有對他表白的陌生短信,他從來不為所動。


 


顧知砚還會把手機借給同隊的隊友,因為他實在是個君子,事無不可對人言。


 


畢業那年,別人分手,她鼓起勇氣再次表白。


 


顧知砚卻說搶了他的臺詞。


 


顧知砚那天還送了媽媽一條項鏈,媽媽戴回家的時候,家裡炸了。


 


「你是不是談了個有錢的男朋友?這要是正品可貴了,好幾萬呢,總算沒白養你,他家是幹什麼的?你可要籠絡好了人家……」


 


外婆市侩,好賭,見錢眼開,指望著媽媽找個有錢的老公扶持一大家子。


 


媽媽猶豫了,她覺得自己這樣的家庭隻會給顧知砚找麻煩。


 


顧知砚計劃畢業後去國外留學讀 MBA,跨專業,問媽媽能不能和他一起去。


 


媽媽說不想去,隻想盡快工作,主要是媽媽家沒人會給她出這個錢。


 


顧知砚看出了媽媽的遲疑,問她是不是家裡有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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