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麼發瘋的癩蛤蟆，還敢糾纏江二小姐！」

「就是！要是江二小姐被你嚇跑了，再也不施粥了，我們都不能饒了你！」

 

不知是誰開的頭，石頭和爛泥巴一起朝謝靈崢砸過去。

 

謝靈崢無可奈何，隻能帶著一身傷和臭氣，一瘸一拐地跑了。

 

回到他自己的屋子裡後，他整個人失魂落魄。

 

說實話。

 

穿越回到過去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江寧是他心底的隱痛與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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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來都對她念念不忘。

 

可那日酒樓，他正好看見高略與江寧吵架。

 

江寧被氣哭了，眼圈通紅。

 

他一時憤怒，衝過去，一邊與高略理論，一邊拽著江寧的胳膊要帶她離開。

 

但令他意外的是，江寧卻反過頭無條件維護高略。

 

「謝公子，謝謝你的好意，但此事與你無關，是我和高將軍的私事。」

 

江寧的眼神堅定，又帶著隱隱的冷漠。

 

謝靈崢張口，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十分難堪。

 

其實這種事以前發生過多次——無論高略如何冷漠對待江寧，隻要高略一出現，江寧就會忘記之前的痛苦，不顧一切地追過去。

 

想到這，謝靈崢忍不住苦笑。

 

忽然又想起剛剛江柔那冷漠的眼神。

 

以及那句「我再也不準備攻略你了」。

 

不知怎的，謝靈崢忽然覺得心口傳來一陣陣鈍痛。

 

這種痛苦，甚至遠遠超過他被江寧冷漠對待時的感受。

 

怎麼會這樣？

 

謝靈崢不解。

 

明明他更愛的是江寧啊。江柔不過是那時自己被逼無奈娶回的妻子。

 

可為何聽到江柔說不再攻略自己的時候，會如此難過呢？

 

「一定是因為江柔騙了自己，所以太過震驚了。」

 

謝靈崢咬咬牙，在心裡如此勸自己。

 

過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

 

既然江柔不識好歹，那他可以毫無顧慮地選擇江寧了。

 

這一次，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江寧了。

 

12.

 

謝靈崢有上一世的記憶。

 

所以當我知道，小說中江寧路遇綁匪，被高略英雄救美的劇情被篡改，救美的英雄變成謝靈崢之後，我沒有太意外。

 

因為嫡姐與謝靈崢孤男寡女共處了一晚。為了嫡姐的名節，父親讓嫡姐嫁給謝靈崢。

 

嫡姐一開始不情願。

 

但在知道謝靈崢獲得老王爺的舉薦，進入內閣後。

 

還拿出半個家產做聘禮，送她十裡紅妝之後，她也感動地同意了。

 

謝靈崢終於如願以償地抱得美人歸。

 

出閣那天，十分熱鬧，來了許多賓客。

 

一襲紅衣的謝靈崢刻意走過來，與我交談。

 

他望著我，神情自傲又憐憫。

 

「江柔，你現在後悔了吧？」

 

「可惜，就算你求我給你個妾室名分，也是不可能了。因為我答應了阿寧，要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旁的賓客們聽見謝靈崢的言語，也議論紛紛。

 

有人小聲嗤笑我，說我愚蠢。

 

「謝靈崢前途不可限量，江家二小姐是傻子，當日非要與謝靈崢斷絕關系。瞧瞧，如今嫁貴婿的好事平白落在她姐姐身上。」

 

「江二小姐估計腸子都悔青了吧……」

 

此時，一個打扮華麗的婦人從門口走進來。

 

有人認出衣角繡的徽章是長公主府獨有的。

 

這位婦人是長公主的貼身嬤嬤。

 

一時間，人群沸騰。

 

我父親急忙迎上前：「小女出閣禮而已，竟然驚動了長公主，下官惶恐。」

 

老嬤嬤笑呵呵：「老奴前來，除了送禮，還是奉長公主之命來見二小姐。」

 

一時間，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嬤嬤走過來，親切地攙住我行禮的胳膊。

 

「長公主還有話託我轉告你。」

 

「江柔，如今你是本宮的女官，與其他閨閣婦人搶爛男人的事情，你無需去做。別人的闲言碎語，更無需去聽。」

 

「無論什麼時候，你身後都有長公主府為你撐腰。」

 

在場所有人聽了這話，皆是一怔。

 

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幾分敬畏與惶恐。

 

尤其是站在廳堂中央的嫡姐。她用手指緊緊捏著衣角，臉色蒼白又難看。

 

我俯首接過代表女官身份的玉牌。

 

「是，江柔記下了。」

 

嬤嬤滿意地點頭，轉身離去。

 

送走嬤嬤之後，謝靈崢望著我，震驚地開口：

 

「阿柔——」

 

我笑著打斷他。

 

語氣坦然堅決。

 

「小謝大人，認真算來，我是你的上司。」

 

「為了避嫌，以後請你喊我官職。」

 

13.

 

入宮後，我從普通的女官開始做起，每日勤奮學習文書事務。

 

漸漸地，我能夠獨當一面。

 

三年後，我成了長公主身邊最得力的大女官。

 

那日長公主讓我去負責評定官員晉升考核。

 

當我看到名單上那個熟悉的名字之後，忍不住愣了下。

 

我沒想到會在名單裡看見謝靈崢的名字，我更沒想到，短短幾年，他馬上就要升任四品官員。

 

升任的速度甚至比上一世還要快。

 

不難猜出原因。

 

他本就聰明有謀略，還有上一世積攢的經驗，可謂是如魚得水。

 

如今我的地位顯赫，其他官員都很會察言觀色。

 

他們見我一直沉默不語，急忙賠笑詢問。

 

「江大人，名單可有什麼不妥？」

 

我的指甲在謝靈崢的名字上重重地劃過。

 

未幹的墨跡暈染開，在紙上拖出一道長痕。

 

我接過侍女遞來的手絹，一邊擦手，一邊淡淡地回答：「既然墨跡髒了，就給這個名字劃掉吧。」

 

官員們一愣，都很有眼力見地點頭稱是。

 

沒人敢質疑我。

 

因為我身後依仗的是長公主。

 

謝靈崢的名字，就這樣從晉升名單上劃掉了。

 

我淡淡一句話。

 

徹底斷了謝靈崢的仕途。

 

就像他當年，一句話就能命令我的言行，甚至我懷的孩子的去留。

 

這是他欠我的。

 

一報還一報，很公平。

 

14.

 

三年後除夕宮宴。

 

我負責總管場地布置。

 

檢查碗碟的時候，我不小心被瓷片劃傷，手指頓時血流如注。

 

更尷尬的是，我身上的手帕不知所蹤。

 

此時一個小太監及時上前，遞上一方手帕。

 

我接過手帕，衝他道謝。

 

小太監卻惶恐擺手：「是謝大人讓我送給您的。」

 

我愣了下。

 

一抬頭，卻看見一身官服的謝靈崢正站在不遠處。

 

見我朝他投去視線，他連忙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沉默一瞬。

 

我下意識地把手裡的手帕丟在了地上，轉身就走。

 

見鬼。

 

他怎麼還是陰魂不散？

 

謝靈崢卻以為我是太過驚喜，後來又在宴會間隙時，尾隨我來到御花園。

 

「阿柔！」他語氣深情，「好久不見。」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官服，六品。

 

更令我吃驚的是，謝靈崢的神情比起三年前更加憔悴，與我交談時總是不自覺地彎腰，做足了卑微姿態。

 

看來迎娶江寧之後，他的生活並沒有像他預期中那樣幸福順遂。

 

反而每況愈下。

 

我忍不住想起前世。他是風光的戶部侍郎，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便可看盡長安花。

 

與此時，天壤之別。

 

其實除了那次考核評定之外，我沒有再刻意找他麻煩。

 

但架不住其他官員的見風使舵——

 

因為察覺到我十分厭惡謝靈崢, 所以他們自動自覺地都給他使絆子。

 

也因為被頻繁針對，謝靈崢抑鬱不得志。

 

他隻能停留在進入官場時的職位, 永遠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

 

對於穿越回來的這件事, 我想謝靈崢應該也後悔了。

 

他向我訴苦，說不知道為什麼，重來一世的生活不是想象中的樣子。

 

甚至，他還向我抱怨，我的嫡姐江寧最近越來越不可理喻，不僅脾氣越來越大, 還整日埋怨他不知上進。

 

「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的這個江寧，與我記憶中那個溫柔活潑的女孩一點也不一樣呢？」

 

他眼裡滿是迷茫與煩躁。

 

與上一世的時候, 他同別人談論起我時的神情如出一轍。

 

我忍不住發笑。

 

此時謝靈崢又開口。

 

「阿柔……兜兜轉轉, 我發現我愛的還是你。隻是那時候我總覺得你是有目的接近我, 所以才錯付了真心。」

 

他語氣鄭重。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讓我證明我愛你，好不好？」

 

我淡淡地開口問：「那江寧怎麼辦？你已經娶了她啊。」

 

「而且，你不是答應要跟她一生一世嗎？」

 

聽見我的問題之後，謝靈崢愣了下。

 

他臉上閃過一瞬的猶豫。

 

忽然咬了咬牙。

 

毅然開口：

 

「要不, 你還是讓系統再次讀檔重來吧。」

 

「我想明白了……我想穿越回來娶江寧這件事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我不能再錯下去了。你放心吧，再來一次，我肯定全心全意隻對你好。」

 

謝靈崢說這番話的時候。

 

望向我的眼神熾熱又堅定。

 

仿佛這才是他的真心話。

 

15.

 

聽了他深情的告白。

 

我沒有絲毫的感動。

 

隻覺得反胃不適。

 

我忍不住皺起眉。

 

「謝靈崢,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我與你之間, 早就毫無關系。」

 

從他要求我用系統，穿越重來的那一刻起。

 

我與他，就已經再無可能。

 

「你與我成親後厭倦我, 與江寧成親後，又覺得她沒有你心裡想的那麼好。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

 

我一字一頓——

 

「是你喜歡犯賤。」

 

謝靈崢翕動嘴唇，卻說不出辯解的話。

 

「你永遠不懂得珍惜眼前人。」我說, 「你現在最好的選擇, 是和江寧好好過日子。如果你再來找我，讓我感到厭煩, 你連六品官職都保不住。」

 

謝靈崢被我語氣中的狠決嚇住。

 

他哆哆嗦嗦地問：「我升不上官, 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我爽快應聲。

 

謝靈崢苦笑一聲：「江柔，你真絕情。」

 

「跟你學的。」我微笑起來。

 

我想往後的日子，謝靈崢會永遠活在恐懼裡, 害怕哪日我一個不高興就讓他丟了官。

 

這就是掌握權力的好處。

 

此時遠處有我的宮婢提燈來尋找我。

 

宮婢哈腰上前, 提醒我：「長公主有要事找您商量。」

 

我點點頭，對宮婢吩咐道：「我們走吧。」

 

「老夫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夫人您害喜嚴重，還讓您在焚著濃香的佛堂裡跪了三個時辰。」

 

「不我」謝靈崢急了。

 

但他已經被無數的宮婢侍衛攔住, 不能再接近我。

 

可他依舊不甘心, 仍在聲嘶力竭地喊我。

 

很快，他的聲音被寒風吞沒，消失不見。

 

我沒有回頭。

 

平靜地望向不遠處燈火通明、巍峨磅礴的宮殿。

 

我知道謝靈崢的餘生，會沉浸在悔恨與不甘心之中, 與他心心念念的江寧做一對怨侶。

 

而我，會坐擁無邊富貴權勢，喜樂順遂。

 

我微微笑起來。

 

我想。

 

不會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