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商淮序不依不饒，「我們之間，關她什麼事？」

「怎麼不關她的事？」

 

「她不是你的初戀嗎？當年你娶我，也隻是因為她出國治病，而你需要有一個女人聯姻，所以選擇我。你們所有的朋友都隻認她，養咪咪，也隻是因為她是咪咪的媽媽。現在她回來了，我讓位。」

 

「商淮序，你現在說說怎麼和她沒關呢？」

 

我頭一回在商淮序臉上看見錯愕。

 

他喉結滾了又滾，語調暗啞不清，

 

「我和她，隻是小時候的情分，那些朋友，也是和陳寧一起長大的，人心總有偏向，之前是我疏忽。」

 

「但，咪咪的媽媽一直是你，我娶你也隻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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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喬鬱。」

 

那又怎樣呢？

 

漂亮話誰都會說，但苦苦等他回消息的那些深夜，被他的朋友們區別對待的那些瞬間，也是真實存在的。

 

甚至三周年那天，我在想。

 

如果，如果商淮序記得這是我們的紀念日，如果他和我把話好好說清楚，我們也是有未來的。

 

但那天我等到十二點，也沒等到他。

 

沒有被感受到的愛，都不算愛。

 

「商淮序，你這樣真的很掉價。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往後，我們別再見了。」

 

我從他面前走過，走出很久，才聽到風裡傳來他低低的聲音。

 

「不要。」

 

13

 

天稍晚的時候，我給林砚發了一條消息。

 

很客氣地道謝。

 

又將我們的關系明確在了朋友上。

 

畢竟不會有未來的人，從一開始就不該給希望，不是嗎？

 

但從這天開始，我總能在醫院見到商淮序。

 

有時候他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倚靠在二十四樓，斜斜地看著外婆的病房。

 

有時候，他登堂入室，帶著家裡熬好的湯，給外婆送飯。

 

甚至插手勸起了外婆。

 

她年紀大了，一直不同意做手術，說活了一輩子，這麼多年也算活夠了，隻想完完整整地離開。

 

末了，她拉著我的手問：

 

「小喬，你會不會怪外婆自私膽小？」

 

那天，我對著外婆搖頭。

 

從病房裡出來，在樓梯轉角抱著膝蓋大哭了一場。

 

等我回去時，看到商淮序從病房裡出來。

 

他說外婆答應手術了。

 

「道謝就不必了。」商淮序手插在兜裡，半真半假地說著，「喬鬱，你要是真感激我，就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我想了想，答應了。

 

外婆同意手術的第二天，醫院傳來一個好消息，她的手術將由加州飛刀來的醫生完成，手術成功率能達到 80%。

 

連小護士都說我們運氣好。

 

但我心裡清楚，這樣的事隻有商淮序會去做了，可連喬家都不願意管我和外婆，他商淮序又是憑什麼？

 

明明該感謝他的事，可是見到商淮序時，我說話仍夾槍帶棒。

 

「商淮序，你就這麼賤？」

 

「但凡成為你前任的，你通通放不下？」

 

商淮序看著我，眼底沉沉，嘴角含笑，一側目便讓春風沉醉，「喬鬱，你害怕了。」

 

「可你有什麼怕的？我對你並非沒有企圖。」

 

「你其實是一個特別心軟的人，旁人對你有十分好，你都要記在心裡，十倍百倍地還回去，我隻能對你好，比所有人都好。」

 

「好到你再也推不開我。」

 

我氣得渾身抖啊抖，而他突然上前抱了我一下，初冬天氣有些冷，可他的懷裡還是很溫暖。

 

「小喬，我媽說我從小運氣就很好，現在我把好運全都送給你。」

 

「你害怕的事都不會發生。」

 

14

 

商淮序這樣的人，從來高高在上。

 

不屑於解釋，不屑於開口，就連說話也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可一旦他俯下身，心甘情願地為你花心思，哪怕是哄你、騙你。

 

也讓人覺得此生足矣。

 

「商淮序，我們扯平了。」

 

我推開他，很認真地向他道謝，「往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我也會的。」

 

「各走一邊？」

 

商淮序淡淡地笑，「哪有這麼容易？」

 

我惡狠狠地踩了他的鞋尖，然後回了病房守著外婆，她的手術定在了年後，這段時間要一直在醫院觀察。

 

但就那麼巧，年三十那天，我給外婆繳住院費時。

 

正好碰見了陳寧。

 

幾個月沒見，她小腹已經隆起，穿著厚重大衣也掩蓋不了身形。

 

「喬鬱？你真是命大，居然沒S。」

 

外婆生病以後，我最討厭聽到S字，「陳小姐，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你要是不會說話，嘴可以縫上。」

 

陳寧冷笑，「你現在應該很得意吧？玩假S那一套，看商淮序為你要S不活的，為了你調用私人航線，飛到事故現場，在那麼多殘骸裡親手挖你的屍體！」

 

「可你根本沒事！他那雙手差點廢了，人也差點S在那兒，你知不知道？」

 

我呆愣在原地，仿佛腳都被凍住。

 

商淮序突然加重的煙癮，還有被包扎起來的指尖，突然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那又怎樣？」

 

「反正是他商淮序心甘情願的。」

 

我是故意說這些話的，就是想氣陳寧，但沒想到被商淮序聽見了。

 

他走上前，來拉我的手。

 

「是。」

 

「我心甘情願。」

 

15

 

大年三十，商淮序是要回老宅吃年夜飯的。

 

可他很早就來了醫院。

 

坐在外婆的病房外，我問他，「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瞞著我的事都說清楚。」

 

「從哪開始呢？」

 

「隨你。」

 

商淮序想了想，「其實，陳寧是我初戀這件事，一直是個誤會。」

 

他說他們一起長大，但是上中學時，陳家破產，陳寧在學校被人霸凌，他出手幫她，帶她和他的朋友們一起玩，默許陳寧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這種情況才好起來。

 

不解釋是因為，麻煩變少了，沒必要解釋。

 

現在陳寧早已嫁給別人。

 

往後也不會與他有關系。

 

「至於咪咪，它本來就是你的貓。」

 

我從來不記得自己養過貓。

 

但商淮序說，五年前他去我們學校開講座，那天是大雨，他看到我把瑟瑟發抖的咪咪放到了雨傘下。

 

「那天你說，這麼好看的咪咪，怎麼會流浪呢？我幫你找個家好不好？」

 

我想起來了這件事。

 

後來，我給咪咪拍照找了同城領養。

 

沒想到，是商淮序養了她。

 

「你是我私心想娶的妻子，娶你隻是因為你是喬鬱。從前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很多時間，但那天聽到了你空難的消息。」

 

他去了事故現場，飛機殘骸和碎骨肉片四濺，人的生命原來這麼脆弱。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每一句話都或許是道別。

 

「喬鬱，你不知道那天我聽他們說在醫院見到你了有多高興。」

 

「失而復得。」

 

「隻要你活著，比什麼都好。」

 

16

 

商淮序很晚的時候才離開。

 

那時外婆已經睡著了，我守在她身邊，隱約能看到有人在城外放煙火。

 

零點，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下來。」

 

我不解，從窗戶下往外看，看到商淮序的車停在樓下，而他人靠在車門旁仰頭看著這間病房。

 

「外婆身邊離不開人。」

 

「那我上來，你不要掛電話。」

 

樓下，已經不見商淮序的人影，大概十分鍾後，他出現在了病房外。

 

「小喬，新年快樂。」

 

我也小聲說：「商淮序，新年快樂。」

 

他輕輕地笑，「我是今年第一個給你拜年的嗎？」

 

「是。」

 

「那就好，明年、後年，往後年年都是。」

 

17

 

外婆的手術是年初五做的。

 

商淮序陪我一起等在手術室門口，四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很成功。

 

那四個小時，我看著身邊的男人，又看著手術室的大門，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其實那天，商淮序說服外婆做手術時，我已經回到了病房外，聽見外婆對他說。

 

「我不喜歡你，你讓小喬傷心了。」

 

「外婆，對不起。」

 

「你和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得小喬原諒你才行，她跟在我身邊長大，很小的時候就懂事了，想要什麼都憋在心裡，不給大人添麻煩，現在長大了還是這樣。」

 

「你們兩個人，一個不肯問，一個不肯說，這日子再過下去，都是傷人傷己，我年紀大了，又能陪她多少年？」

 

商淮序沒有等外婆說完，「外婆，我幫你找了最好的醫生。」

 

「手術會成功，你還可以活很久。可以看到我和喬鬱生兒育女，看到孩子長大成人，所以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那天，外婆給了商淮序一次機會。

 

或許，我也可以往前走一步。

 

18

 

外婆出院那天，是個大晴天。

 

商淮序在辦出院手續的時候，突然問我：

 

「四年前這個時候，我在法國買下一個葡萄莊園，現在算算葡萄藤上應該掛上了細小的花，釀了四年的酒也該醇厚了。」

 

「要一起去看看嗎？」

 

恰逢春日晴光好，外婆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所以我回他：

 

「好啊。」

 

番外(咪咪視角)

 

眾所周知，貓有九條命。

 

但咪咪隻剩一條了，她曾經用一條命許願，有人能在暴雨中為她撐一把傘。

 

於是，她遇見了喬鬱。

 

後來，她又想，原來這就是有家的感覺嗎？那也請讓我有一個家吧！

 

所以，她又用掉了一條命，成了商淮序的愛貓，商淮序對她特別好，咪咪在他身邊，過上了像公主一樣的日子。

 

最讓貓驚喜的是, 後來家裡多了女主人！

 

剛好是喬鬱。

 

可是後來, 咪咪越來越愁, 她看見過商淮序怎樣對小喬好的, 因為她一句要訂些酒嗎，他便放下工作, 飛去法國買下了一棟莊園。

 

可他根本沒讓小喬知道！

 

還把她惹生氣了！

 

那幾天，咪咪愁得多掉了幾把毛, 好在咪咪又把小喬哄好了。

 

可突然有一天, 小喬接到了一個電話, 就開始聯系律師準備離婚協議，要得特別急，三天後必須見到。

 

也是後來, 咪咪才知道。

 

其實律師起草好離婚協議, 就先給商淮序過目了, 所以那晚他坐在車上, 一直不敢回家。

 

他甚至很痴呆地想：如果很晚回去, 在喬鬱醒來前離開，是不是她就不會提離婚了？

 

可惜事與願違。

 

離婚後，咪咪看著他酗酒，簡直煩S了。

 

貓不會說人話就算了, 商淮序你長了張嘴, 難道不會說嘛！！

 

所以她祈願, 喵喵神啊！請讓喬鬱變成咪咪, 知道商淮序對她的愛意吧！

 

喵喵神說, 可能代價有點高哦~許願成功的話，你隻能剩一條命啦！

 

咪咪想沒有關系。

 

喬鬱和商淮序是對她最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他們, 或許她已經S在那個雨夜了, 小貓咪也想看到他們幸福。

 

於是, 喬鬱變成了咪咪。

 

有 48 個小時, 可以待在商淮序身邊。

 

這麼珍貴的時間，商淮序愣是一句喬鬱, 我好想你都沒說, 喝喝喝！就知道喝！還不如許願咪咪穿成商淮序替他說呢！

 

而他的愛貓，是陳寧留給他的分手禮物。

 

「(見」事情出現了轉機。

 

醉酒醒來時, 商淮序發現所有衣服都不翼而飛，後來調監控才發現是喬鬱穿走了。

 

他還生悶氣。

 

直到聽說喬鬱那輛飛往巴黎的航班失事, 他嚇得臉都白了。

 

親自跟隨救援隊去打撈喬鬱。

 

大家都說沒有希望，可是商淮序說他活要見人S要見屍，那麼讓人難以忍受的場景，商淮序偏偏待下來了。

 

隻不過那個時候, 他染上了很重的煙癮。

 

如果手上沒有在幹活。

 

就會想要抽煙。

 

直到有朋友給他打電話，說在海市醫院看到喬鬱了，他才立刻趕回去, 甚至來不及包扎, 換了身衣服就去見了她。

 

好在, 商淮序學會用嘴了。

 

咪咪覺得這個家沒她得散，嘚瑟地進了商淮序的書房，跳上他的書桌, 發現他好像在寫情書。

 

她湊近了看，上面寫的是：

 

如今，我有了新的渴望。

 

渴望見太陽、見月亮、見春天。

 

見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