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臥床休養。
爹同皇上告了假。
回了府中,同娘親一道悉心照顧我。
娘親甚至還動了要將我那在邊疆的哥哥喚回來照顧我的心思。
「娘親,不必了,咳咳……」
許是在雪地裡著了涼。
我一說話,便猛烈地咳嗽起來。
娘親輕輕撫著我的背,替我順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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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戍守邊疆,不必分他心神。」
娘親隻好熄了這心思。
等到開春之時。
我的身子好不容易好了些。
娘親才告訴我,宋牧之在我病時來了好幾回。
皆被江府拒之門外。
我懶洋洋地靠在軟椅上。
身上蓋著暖洋洋的毯子。
逗弄著襁褓中的錦兒。
錦兒衝我「咯咯」地笑著。
可愛得緊。
錦兒睡著後,我將印了我手印的和離書交給娘親。
「下一回他來時,將這個交給他吧。」
娘親點了點頭,柔聲道:
「到時候,讓暮雲帶幾個人去,清點嫁妝和奴僕,帶回江府來。」
我輕聲應是。
娘親撫著我的臉,眼神柔和:
「妍兒,你就好好養著身子。」
「不要再想宋牧之了。」
沒過幾日,宋牧之又來了。
他帶了一輛馬車來。
「我來,是接阿妍和錦兒回去的。」
他對我爹道。
我自屏風後看著他。
他的眼神,瞧著倒是十分誠摯。
「嶽父,嶽母,你們放心,那馬車裡我圍了好幾層毯子,必然凍不著阿妍。」
爹眼神狠厲:
「宋牧之,你還有臉來?」
他將那張和離書扔到他面前。
「你若是還對妍兒有幾分愧疚,就將這書籤了。」
「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妍兒面前。」
他卻將那書撿起來,一把撕碎了。
隨後,竟對著爹笑了笑。
「嶽父大人。」
「此事是我對不起阿妍。」
「但是我絕不會同她和離的。」
8
爹伸出手,欲抽他巴掌。
他竟也等在原地,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嶽父大人要打要罵都可以,隻求你們消了火。」
他說著說著,竟然開始狠狠地掌摑自己。
「對,是我的錯。」
「我背棄了對阿妍的誓言。」
「隻要阿妍願意原諒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恍然想起,幼時,我同他鑽進江府的書房。
我幼時頑劣,一時不慎,弄壞了傳家寶。
爹大怒,取出了鞭子要打我。
他將我攔在身後。
對著爹跪了下來。
「是我撺掇阿妍拿下來,才弄壞的。」
他挺直了胸膛。
「世伯若是要打,打我就是了。」
爹怒氣衝衝。
朝著他落下了幾鞭。
但他終究隻是友人之子,並非親子。
象徵性地打了幾下,也就停了。
晚上的時候,我替他背上的傷痕上著藥。
眼淚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卻忽然抓住我的手,側身將我攬在了懷裡。
「阿妍,我絕不能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舊時的一幕幕忽而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一時按捺不住,抓著椅背的手微微顫抖。
移動了屏風,發出了聲音。
他身子一顫,朝屏風的方向跑來。
我猛地朝外頭躲去。
倚在書房的門後。
他推開屏風。
彷徨地朝四周看去。
「阿妍,我知道你方才一定在那裡。」
他的眼睛紅腫。
「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
9
我最後還是沒有去見宋牧之。
將自己鎖在了房間裡。
宋牧之在江府等了一夜。
最終還是回了宋府去。
我伏在案前。
夜已經漸漸深了。
我卻一直在回想著。
我同宋牧之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了差錯。
我嫁給他十餘年。
他待我溫柔體貼。
我也同他琴瑟和鳴。
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了錯呢?
我忽然站起來。
「暮雲。」
我輕聲喚醒已經熟睡的暮雲。
「我要回宋府。」
有些事情,總要弄個清楚明白。
我忽然想當面問一問宋牧之。
到底是為什麼?
我草草披上外袍,就往外頭跑去。
「小姐,不告訴夫人和老爺嗎?」
暮雲壓低了聲音。
我搖了搖頭。
「我同宋牧之的事情,歸根究底,隻能我們自己解決。」
馬車很快便載著我到了宋府門口。
「停下!」
我忽而招呼車夫。
手止不住地顫抖。
不遠處的宋府,門前竟有兩人。
是我的夫君,和一個衣著單薄,容貌嬌俏的女子。
宋牧之許是怕她冷了。
伸出一隻手,將她護在臂彎裡。
兩個人竟就這樣進了門去。
「小姐……」
暮雲擔憂地喚我。
我才驚覺,我方才緊緊握著拳。
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肉裡。
在刺痛中,滲出了絲絲血跡。
10
宋牧之將柳如因一路引入了臥房。
「牧郎……」
一進了臥房,她便迫不及待地朝宋牧之撲去。
宋牧之怔了怔。
在她離他堪堪隻有一步時,將她推開。
「上一回,我夫人難產,你為何會出現在宋府?」
柳如因垂下了頭。
眼神躲閃。
「我,我並不知江夫人快要生產……」
「可是,如因也隻是想要一個名分而已……」
我顫抖著身子。
她的小腹比她之前見我那一次時,還要隆起不少。
宋牧之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
眼神竟溫柔了不少。
「如因,我並不是不給你名分。」
「隻是你要先去翰州先住一段時日。」
「等阿妍氣消了,我將她哄回來,再將你抬進門做妾。」
他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鬢發。
「你放心,你且安心生下這個孩子。」
「我向你保證,宋氏的族譜上,一定會有他的名姓。」
柳如因撲進了宋牧之的懷裡。
嗚咽著道:
「那,那牧郎可一定要將我接回來。」
他們相擁。
柳如因說著對他的思念。
說著說著,二人竟動了情。
宋牧之抱著她吻了起來。
「牧郎,你小心著孩子些……」
柳如因嬌聲道。
眼看著一場活春宮就要在我眼前上演。
我再也按捺不住。
自暗房中走了出來。
說來也是好笑。
這暗房,是幼時,宋牧之為了同我在宋府中玩捉迷藏,央求他父親替他建的。
現在,我卻在暗房之中,靜靜地瞧著他摟著旁的女子。
看到我那一瞬。
宋牧之極快地松開柳如因。
臉色慢慢灰敗下去。
眼神中的光芒也漸漸熄滅了。
他無力地開口喚我:
「阿妍……」
11
爹進宮觐見皇上之時,向他求了一道恩旨。
賜戶部尚書之女江意妍同工部郎中宋牧之和離。
傳旨的太監走後。
我呆呆地坐在窗前。
聽著爹氣憤不已:
「姓宋的真是欺人太甚!」
「他爹娘早逝,我念著同他爹娘的交情,不僅在官場上提攜他,還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他。」
爹氣得咬牙切齒。
「他便是這般報我們江氏的恩情的?」
他狠狠地用拳頭敲著桌子。
「工部那尚書,正是我的老友。」
「宋牧之不是他的下屬嗎?等著瞧吧,妍兒,以後有他好看的!」
娘親怕爹惹起我的傷心事。
忙將他推了出去。
瞧著我的模樣,嘆了一口氣。
「阿妍,不如你帶著錦兒,先回你寧州祖父那兒待一段日子,可好?」
暮雲也滿眼憂心地瞧著我。
我對她們扯著嘴角笑了笑。
「好,那就回去。」
娘親安心地對我笑笑。
她開始同我一起收拾回寧州的東西。
「你好好地養著身子,你若是不想回都城,就不必再回。」
我乖順地點點頭。
「小姐,夫人……」
門口有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門口,門口跪了一個女子……」
「她說她姓柳,一定要見小姐……」
12
柳如因跪在江府門前。
她不施粉黛,荊釵布裙。
一見我出來,便朝著我磕了兩個響頭。
「江夫人!」
她流著淚,雙眼腫了起來。
「江夫人,你生產那日,是如因對不住你。」
她指了指自己平平的小腹。
「夫人,那孩子,宋大人已經賜了我一碗落胎藥。」
「已經不在了。」
她挪動著膝蓋。
跪爬著,到了我面前,又繼續對我磕頭。
「夫人,對不住。」
「宋大人已經給了我銀子,我就此去翰州,從此再也不回都城……」
她哭泣著,赤紅著眼。
「夫人,大人與我不過是逢場作戲。」
她抬起頭,殷殷地望著我。
「是,是我的錯。」
「那日,我在倚玉樓中,瞧見了他被同僚強行拉了進來。」
「樓中姐妹皆穿著極少,身段勾人。」
「與他同行的大人們,皆目眩神移。」
「唯有他目不斜視,且眼神頻頻瞧著門外,欲言又止,似在想如何同他的同僚說,要離開倚玉樓。」
她忽而慘淡地勾唇一笑。
「我當時,便起了心思。」
「我一定要將他得到手。」
「是我使了手段魅惑了他,與他無關。」
她揪著我的衣角。
「夫人,宋大人心裡隻有你。」
「你同他回去吧,不要與他和離好不好?」
12
我望著她。
忽然釋懷一笑。
眼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我使了力將她扶起來。
在她錯愕的目光下,替她攏了攏凌亂的鬢發。
「你同宋牧之的事情,我並未怪你。」
「你也的確不知我有孕,又急著想要名分,故而那日才不小心衝撞了我。」
「你有沒有想過,並不全是你的錯。」
我靜靜地望著她。
「若他真是你口中那個『心性堅定』之人,怎會輕易被你魅惑?」
她怔怔地望著我。
我噗嗤一笑。
從頭上拔下幾個銀簪子,遞給她。
「你要去翰州了嗎?」
「這個,算是我給你一點心意,用作路費吧。」
她怯怯地接過,點了點頭。
我望著她平坦的小腹。
眼神劃過憐憫。
「宋牧之倒是狠心。」
我這一說,柳如因眼角便劃下淚來。
止也止不住。
似是十分疼惜那個孩子。
「是宋牧之讓你來的?」
「他是不是以為,他落了你的孩子,又將你趕去了翰州,便能挽回我?」
柳如因有些呆住了。
愣愣地看著我。
「夫人,你,你怎麼知道?」
「去翰州之後,好好照顧自己。」
我淡淡一笑。
她怔了一會兒。
我轉身朝江府走去。
「夫人!」
我轉過身來。
「對不起。」
她手裡緊緊捏著那幾支簪子。
眼神裡似有淚。
我沒有再看她,轉身離去。
13
我回寧州那日,宋牧之一早便來了府中。
他是來歸還我的嫁妝的。
宋雲睿也跟在他身後。
交還嫁妝後,宋牧之卻並沒有走。
我同他們父子二人沒有什麼話好說。
一時間,氣氛倒有些尷尬。
將行李裝上馬車時,宋牧之忽然走了過來。
「我來幫你。」
我攔住了他的手。
客氣道:
「不必了,宋大人。」
他怔了怔,將手收了回去。
在一旁背著手,訕訕地看著我同小廝們忙碌。
等到馬車裝滿。
他忽然開口:
「此番去寧州路遠,我護送你去吧。」
「我去過你祖父家幾次,路途尚且熟悉,且我已經告好假了。」
我停下來。
定定地望著他。
「不用了。」
14
見我拒絕他。
他竟尷尬地搓起手來。
「真的不用嗎?」
「我有護衛,宋大人不必操心。」
我冷淡地說完。
臨行之前,我同爹娘告完別。
正要上馬車時。
宋牧之卻,走了過來,緊緊拉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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