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身懷六甲時,夫君卻在外頭替一個花樓女子贖了身,日日同她花前月下。

 

我的親子明知此事,卻念著「家醜不可外揚」,幫他父親將我瞞得密不透風。

 

直到我即將生產之際。

 

那花樓女子哭訴著找上門來,說她已有三月身孕。

 

攔在我身前,要我給她腹中孩子一個名分。

 

1

 

被柳如因衝撞後,我受了驚嚇,不慎早產。

 

「夫人,夫人,您用力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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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頭已經看到了!」

 

產婆焦急的聲音在耳邊模糊不清。

 

我緊閉著雙眼。

 

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落下。

 

身下的劇痛,似要將我整個人狠狠撕碎。

 

暮雲緊緊握著我的手。

 

「小姐,您加把勁兒。」

 

「您一定會沒事的。」

 

疼痛幾番洶湧,我幾乎昏厥過去。

 

全靠暮雲顫抖著手,一碗碗喂著我喝藥,才勉強堅持著。

 

「江夫人她沒事吧?」

 

產房之外,隱隱傳來柳如因焦急的聲音。

 

暮雲紅著眼,大聲朝外頭道:

 

「你們愣著做什麼?」

 

「還不把那個賤人趕出去!」

 

生了許久,那孩子卻遲遲不肯下來。

 

下身的鈍痛,猶如刀割一般。

 

我幾乎閉過氣去。

 

身下湧過一股熱流。

 

暮雲失聲道:

 

「小姐方才受了那賤人的驚,眼下有血崩之勢啊!」

 

她深吸一口氣。

 

將臉貼在我的一側:

 

「小姐,暮雲為你施針,可好?」

 

「你相信暮雲嗎?」

 

我對她使盡最後的力氣,點了點頭。

 

顫顫巍巍地抓住了她的袖子。

 

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2

 

我再醒來時,已過去了兩天。

 

睜開眼,眼前是倚在我床前,打著瞌睡的宋牧之。

 

「娘子……」

 

他似是感覺到我動了。

 

忙睜開眼,伸出手來扶我。

 

「娘子,你終於醒了……」

 

「別碰我。」

 

我嫌惡地揮開他的手。

 

他訕訕地收回了手。

 

復又對我露出帶著討好的笑來:

 

「娘子,你辛苦了。」

 

「我方才去看過女兒了,她睡得正香,乖巧得很,像極了你呢……」

 

聽見他提起我九S一生才誕下的女兒。

 

我諷刺一笑。

 

「柳如因呢?」

 

「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你預備怎麼處理?」

 

我漫不經心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的神色一下子變了。

 

「阿妍,對不住……」

 

「我不知道她那時怎麼會找上門來的。」

 

「我若是提前知道,一定會看好她……」

 

我嘆了一口氣。

 

「宋牧之,若不是她在我生產之時尋上門來。」

 

「你還要瞞我多久?」

 

宋牧之的臉色忽而變得慘白:

 

「阿妍,我……」

 

我冷冷地瞧他一眼。

 

「宋牧之,你同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現在,我可以知道了嗎?」

 

3

 

暮雲將我的女兒抱了過來給我。

 

她正熟睡著。

 

我將臉掩在她的襁褓裡。

 

哭得泣不成聲。

 

「小姐,你好不容易生下小小姐,還是不要動氣才是。」

 

暮雲望著我,擔心道。

 

我紅腫著雙眼。

 

將頭靠在暮雲的懷裡。

 

將那悲慟的哭聲,壓抑在了喉嚨裡。

 

方才,宋牧之無法,將一切和盤託出。

 

原來,我有孕一月時,他便被工部的同僚帶去了都城最大的花樓倚玉樓飲酒作樂。

 

那日,倚玉樓中擇選出十位清倌,爭奪花魁之位。

 

柳如因便在其中。

 

他為柳如因一擲千金,將她捧成花魁。

 

隨後,他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我記得那一夜。

 

他同我說,他有些公務要處理,必會回來同我一道用晚膳。

 

卻徹夜未歸。

 

我以為他出了什麼事。

 

焦急不已,枯坐著等了他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他一早歸來。

 

「阿妍,昨夜在工部,同各位同僚商量了一夜,索性就睡在那邊了。」

 

他摸著我的頭。

 

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

 

「不好意思啊,阿妍。」

 

「昨夜是我忘了,下一回我一定差小廝回來同你說。」

 

我一向信任他至極。

 

即使我等了他一夜,卻也隻是擔憂他的安全,並未對他有一絲不放心。

 

他三言兩語,便輕易將我哄住。

 

宋氏同江氏是世交。

 

宋牧之同我青梅竹馬,自幼便定下婚約。

 

娶我過門時,他曾在我爹面前以性命發誓。

 

此生絕不納妾,一生一世隻待江意妍一人好。

 

大約是在那花樓裡,他嘗到了甜頭。

 

同柳如因歡好一夜後,他食髓知味。

 

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花了大筆銀子,將柳如因贖身,養在了外頭。

 

借口處理公務。

 

實際上,卻是去同柳如因私會。

 

曾經有一次,還同我撒謊,皇上差他去鄰縣賑災。

 

卻是同那柳如因一道,廝守了整整半月。

 

而我卻被他蒙在鼓裡。

 

在府中苦苦地等著他回來。

 

我在生長子雲睿時,傷了身子,落下了病根。

 

此番懷孕,更是痛苦難言。

 

不僅精神萎靡,飯食難以下咽,更是常常因著小腹脹痛半夜驚醒,趴在床邊嘔吐。

 

可我飽受痛苦之時。

 

我的夫君卻在同花樓女子花前月下。

 

我抓著暮雲的衣袖。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暮雲,是不是我錯了?」

 

「是我待他不夠好,是我不夠關心他。」

 

我勉強忍住淚水。

 

嘴角流露出一絲諷刺。

 

「還是身為主母,沒有主動替他納妾?」

 

暮雲撫著我的肩膀。

 

心疼道:

 

「小姐,你沒有錯。」

 

「是姑爺錯了。」

 

我慢慢地抬起頭來。

 

「對,是他的錯。」

 

我用絹布擦去臉上的淚水。

 

面容隻剩了冷峻。

 

「暮雲,此番,我是一定要同他和離的。」

 

4

 

「和離?」

 

宋牧之猛地一驚。

 

他伸出手,抓著我的肩膀。

 

「阿妍,我們從小一道長大,情誼非旁人可比。」

 

「不要再同我說氣話了,好嗎?」

 

我使出渾身力氣。

 

將他狠狠推開。

 

用手拂著他方才碰過的地方,臉上露出嫌惡的神情。

 

宋牧之瞬間變了臉色。

 

他慢慢靠近我幾步,小心翼翼道:

 

「阿妍,你先別著急。」

 

「你給我一點時間,柳如因我一定會處理好。」

 

我再懶得看他一眼。

 

喚了暮雲回屋去,和我一道收拾起行李。

 

我已經打算好了,先帶著女兒回娘家。

 

這個宋府,我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生產後,我精神委頓。

 

收拾完不過一會兒,便倚在桌子上瞌睡起來。

 

朦朧間,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母親。」

 

我睜開眼來。

 

眼前皺著眉頭的,正是我同宋牧之的長子宋雲睿。

 

我驚喜地站起來。

 

「雲睿,你怎麼從學堂回來了?」

 

他今年十歲。

 

年初之時,我因著有孕,無法分出心神去照看他。

 

便同宋牧之商量,將他送去了忻州求學。

 

算算日子,我已經有近一年未見到他了。

 

我伸手,去替他攏身上的衣袍。

 

上頭落滿了還未化的雪。

 

「你也真是的,外頭還下著大雪呢,就這樣急匆匆地回來,也不知道多穿些。」

 

他卻打斷了我的話。

 

「母親,聽說你一意孤行,要同父親和離?」

 

他的眉頭擰得緊緊的。

 

望著我的眼神裡含著責怪。

 

「母親也是世家出身,自然該知道,何為『家醜不可外揚』。」

 

「不過是一名小小的花樓女子而已,母親是主母,是正妻,做主替爹收了她也好,養在外面做父親的外室也罷。」

 

「何至於要和離?到時候,難不成要讓全都城的人都知道,你為了一個花樓女子要和爹和離?」

 

我怔住了。

 

眼前人一臉質問的模樣,顯得如此的生疏。

 

仿佛他不是離家之前,那個同我依依不舍的,我最疼愛的長子。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其餘幾抹尚未化去的雪花上。

 

忽而面色一凝。

 

他剛從外頭趕著大雪回來。

 

府中的下人早得了我的約束,不會亂嚼舌根。

 

他能這麼快,便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柳如因之事了如指掌。

 

又一副並不意外的表情。

 

隻有一種可能。

 

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宋雲睿。」

 

「你早就知道柳如因的事?」

 

他愣了愣,下意識地想反駁。

 

見我目光陡然凌厲。

 

他終究是垂下了頭,默許了我的話。

 

我本來隻是猜測。

 

見他如此,更是心如S灰。

 

「宋雲睿。」

 

「你既然知道她,為何不告訴我?」

 

我的聲音顫抖著。

 

「你,竟幫你父親一道瞞著我?」

 

5

 

宋牧之的醜事,宋雲睿一早便知道。

 

有一回,宋牧之代行動不便的我去忻州給他送去衣食。

 

竟然帶上了柳如因一道。

 

宋雲睿去客棧探他,不慎便撞破了他和柳如因。

 

他每隔一段時日,都會給我寫一封書信。

 

可信中,卻對柳如因的存在隻字不提。

 

我一時沒站穩。

 

跌坐在了椅子上。

 

「母親,我不是故意的。」

 

他這般說著。

 

目光裡卻見不到一絲愧疚。

 

「母親,你是世家女子,也是宋府的主母。」

 

「應當有容人的雅量。」

 

他望著我,眼裡含著責備:

 

「我聽聞,當初外祖父以江氏家訓為由,逼迫父親發了不納妾的誓。」

 

「可男子哪有不納妾的?男子本該三妻四妾,外祖父也太為難人了些。」

 

他頓了頓。

 

聲音變小了些:

 

「母親不給父親納妾,也難怪父親在外頭贖了個花樓女子……」

 

我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所以,你父親瞞著我在外頭同柳如因私會,是我的錯了?」

 

我幾乎帶了哭腔。

 

「我生產之日,柳如因衝撞我致使我難產,若非暮雲懂醫術,替我施了針,我同你妹妹此時應當早已下了黃泉。」

 

「便是我活該,對嗎?」

 

他被我噎住了,卻不服道:

 

「那母親也不該同父親提和離,自古總說三從四德,隻有男子休妻,何時有女子自己提和離的……」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幾乎已經要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他的嘴一張一合。

 

不斷地詰問著我。

 

過了不知多久。

 

他見我神色不對。

 

才停了下來,對我拱手道:

 

「時候晚了,兒子還要同父親去請安,母親自己靜下來好好想想吧。」

 

「雲睿先告退了。」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勉強站起來。

 

卻直直倒在了地上。

 

昏迷過去之時,隻聽見暮雲驚慌的呼聲:

 

「不好,快喚大夫來,夫人流血了……」

 

6

 

我昏睡時,零星聽見了一些聲音。

 

「宋牧之,我好好的女兒嫁給你,你就把她欺負成這個樣子?」

 

聽起來有些像爹的聲音。

 

輕柔的手拂過我的臉頰。

 

淚水落在了我的臉上。

 

「妍兒……」

 

「都怪爹和娘親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我猛然睜開眼。

 

眼前正是淚眼模糊的娘親。

 

她看見我,含著淚笑了出來。

 

「妍兒,你終於醒了。」

 

她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爹和娘親一收到暮雲的信就來了。」

 

「讓你久等了。別哭,我們帶你回家。」

 

爹大步闖進了我的屋子。

 

「妍兒,走,爹帶著你回家。」

 

我被爹和娘攙扶著向馬車走去。

 

懷裡緊緊抱著女兒錦兒。

 

這是我剛剛給她起的小名。

 

宋牧之攔在馬車之前,S活不放我們走。

 

「嶽父,嶽母……」

 

他咬了咬牙。

 

「阿妍和孩子決不能走。」

 

爹一時怒得青筋暴起:

 

「不走?」

 

「難道要我們看著妍兒生生折在你這裡?」

 

我撫了撫爹的手。

 

將錦兒小心翼翼地放進娘親的懷裡。

 

慢慢地走到宋牧之之前。

 

自手上褪下一個玉镯子。

 

那是宋牧之幼時送我的。

 

他送我時,笑言道:

 

「這是送給未來宋夫人的。」

 

我將那個镯子,狠狠地朝他擲去。

 

他下意識地側身躲開。

 

那镯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宋牧之。」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我和你,到此為止吧。」

 

「阿妍……」

 

我打開他靠過來的手。

 

目光落在幾步之外的宋雲睿身上。

 

「宋雲睿。」

 

我揚聲。

 

幾乎用盡了我所有力氣。

 

「我再也不是你娘親。」

 

「從今往後,你認誰做娘親,都不要再認我。」

 

7

 

上一回產後出血,外加暈厥。

 

我元氣大傷。

 

回了江府後,好幾日沒能緩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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