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雖然姑父的英語是我們中最差的，但是他孜孜不倦，每天最少讀兩小時英語。

 

最開始讀起來總是讓我們笑掉大牙，漸漸地，已經趕上了秦凱。

在姑父的影響下，我們三個小的也不敢有絲毫松懈。

 

姑父被評上了高級機電工程師，工資增加十二塊。

 

「今天起，秦凱和秦苗的牛奶錢我來出。」

 

每人都能喝到一整瓶牛奶。

 

我們三個孩子雀躍著。

 

高考前，有消息傳出來，說下一屆的高中要實行三年制。

 

我的壓力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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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考上。

 

如果考不上，復讀的教材也變了，到時更難考上了。

 

爸爸和媽媽也從老家趕來。

 

爸爸說，老家已經分田到戶。

 

他計劃與人合伙承包山地養雞。

 

爸爸還拎著一袋子鹹菜去了爺爺奶奶家。

 

爺爺奶奶還以為爸爸來借錢的，沒開門。

 

「說了沒錢借。你還是別讓青青讀書了吧。」

 

看到我爸爸失落的樣子，秦凱笑了。

 

「大舅舅，你還不明白外公外婆麼？

 

「小舅舅與外公外婆才是一家人，你和我媽……估計是路邊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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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作勢要揍秦凱。

 

被他熟練地躲過。

 

姑姑：「大哥，秦凱的話糙理不糙，對於爸媽，你還是別抱什麼希望為好。」

 

爸爸心情一直都不怎麼好。

 

直到我要高考了，他才勉強收拾好心情，送我去參加高考。

 

秦凱：「青青姐，我們老師說了，不會的就選 C，問答題不管會不會，一定不能空著。」

 

我哭笑不得。

 

本來還有些緊張，被秦凱一說，反而不緊張了。

 

「秦凱，能不能對你姐我有點信心？」

 

為了我的學習，爸媽還有姑姑一家都付出良多。

 

當天從考場出來，大家絕口不提成績，怕影響我心情。

 

我不由噗嗤大笑，「爸、媽、姑、姑父，你們別這麼緊張。」

 

可是他們還是緊張。

 

高考的作文題目是《親人》，這我可太有發揚權了，我都不用打草稿，洋洋灑灑八百字。

 

高考過後，我跟爸媽一起回了老家，與我們一起的，還有秦凱和秦苗。

 

回家前，我去了趟書店，買了幾本養殖的書。

 

爸媽和村裡幾戶人家合伙養雞。

 

我給爸爸他們做技術指導，我給他們朗讀養殖技巧。

 

遇到養殖問題，他們也習慣問我。

 

空闲的時候就輔導秦凱和秦苗的作業。

 

村上有幾戶關系近的人家，也想把孩子送過來。

 

當初爸爸摔了腿，他們都是幫助過我們家的。

 

我家的房子小，容不下這許多人。

 

村長，也就是原來的大隊長說，原來大隊的隊屋反正空闲著，可以整理出來讓孩子們學習。

 

孩子們帶著作來過來做，讓我順便輔導。

 

對於村裡的孩子，我不僅輔導他們的作業，也再一次跟他們強調英語的重要性。

 

他們的家長很感激，紛紛拎了雞蛋等物要送給我。

 

這一次，我沒有要。

 

「叔叔，阿姨，我爸受傷的時候，你們都幫過我，現在我隻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回報一二，哪裡還能要你們的東西。你們拿回去，給弟弟妹妹吃吧。」

 

叔叔阿姨們都說我們家知恩。

 

八月的時候，一個來自城裡的長途炸響了這個北大荒的小山村。

 

電話是姑姑打過來的。

 

我考上了。

 

雖然不是清華北大，卻也是我夢寐以求的大學——農業大學。

 

21

 

我是小山村的第一個大學生。

 

因為我考上了。

 

叔叔阿姨們說要沾我的光，直接給養雞場，命名為狀元雞場。

 

甚至有謠言傳出，吃了狀元雞場的雞，就能考狀元。

 

雖然雞場的雞還太小，不能出售，可是雞蛋卻是供不應求。

 

我送表弟、表妹回家的時候，爸媽很大方地給了他們一人十塊錢。

 

爸媽還給了我一百塊和若幹糧票，讓我帶給姑姑。

 

回到城裡，我才知道，叔叔和嬸嬸廠子的效益不好，發不出工資了。

 

爺爺花錢送了禮，原本已經說好讓耀宗畢業進廠當臨時工。

 

也是他們運氣不好。

 

正趕上廠子效益不好，工資都發不出。

 

已經不要臨時工了。

 

耀宗畢業就失業，叔嬸也發不出工資，爺爺奶奶家一片愁雲慘淡。

 

我因為考了全校第一，全縣第二名。

 

一中給我獎勵了二百元。

 

縣裡更是給我獎勵了五百元和兩百斤糧票。

 

我用其中五十斤糧票換了一張電視機票。

 

我幫姑姑家買了一臺電視機。

 

原來的電視機為了讓我們學習，被姑父換成了錄音機。

 

現在，輪到我回報姑姑家了。

 

鄰居都說姑姑的付出有回報。

 

姑父滿是皺紋的臉也有了笑容：「青青是個好孩子。」

 

進入大學後，學校每月給我補貼十七塊錢生活費。

 

我向來習慣節約，本來是夠用的，可我仍是報名勤工儉學，去圖書館做兼職。

 

兼職的錢，我都會寄給姑姑。

 

姑姑和姑父的廠子效益也下降，雖然不像叔嬸一樣完全發不了工資，卻也隻能發一半。

 

姑姑和姑父養我那麼久，現在是我回報他們的時候。

 

這份兼職的好處是，我有很多的時間看書，而且是想看什麼書就能拿到。

 

不像其它來借書的同學，因為不能進圖書館的書庫，隻能根據書名借書，等我們拿給他們。

 

大學期間，我閱讀了大量的外文書籍和養殖的書籍。

 

對於養雞有用的書，我就抄下來，寄給爸媽。

 

周末的時候，我還拜訪了附近的養殖大戶，跟他們學習經驗。

 

暑假，我還把學校的教授拐去我家的養雞場。

 

教授帶了包括我在內的一批優秀學生。

 

有他們的指導。

 

養雞場從品種到飼料都更新換代。

 

自此養雞場的產量翻倍，養出來的雞又好吃，雞蛋也營養。

 

狀元養雞場已經小有名氣。

 

爸媽隔一段時間，就會寄一些雞蛋到姑姑家。

 

等到我大二，爸媽每個月都會寄五十元給姑姑。

 

姑姑和姑父不要。

 

媽媽打電話跟姑姑說:

 

「以前是我家難，你們幫我照顧青青，口糧也不知道貼進去多少。

 

「你哥摔斷腿，你們還主動借錢給我們。

 

「如果不是你們，你哥的腿我們可能就不治了，青青可能高中都畢不了業。

 

「以前你們幫我們供青青讀書，現在我們有餘力，就幫著你們供秦凱和秦苗。

 

「親戚間本來就要互相照顧。」

 

姑姑這一次沒有拒絕。

 

22

 

姑父廠裡的效益越來越不行。

 

姑父辦了停薪留職。

 

在我的建議下，他找爸爸借了錢，買了一輛車。

 

負責雞場雞蛋的銷售和送貨。

 

姑父的朋友多，狀元雞蛋被他銷往全國各地。

 

有了他的收入，家裡的生活才算是好起來。

 

我和姑姑一家並沒有去爺爺家說我爸媽現在富裕了。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聽說。

 

爺爺找上爸爸。

 

爺爺說，「大慶，你是老大，富裕了別忘了弟弟。」

 

爸爸向來孝順。

 

還真的安排了叔叔給姑父打下手。

 

為此，媽媽第一次和爸爸吵了架。

 

爸爸很苦惱：「我是老大，不能不顧著弟弟。」

 

我在邊上：「爸爸，你就是被爺爺洗腦了。

 

「你是老大，必須要照顧弟弟。

 

「可是這麼多年，叔叔他們在城裡，可曾回報你一二？

 

「今天如果是你沒工作，叔叔富裕了，他會給你工作嗎？」

 

爸爸不說話了。

 

大概在他心裡，也是知道叔叔是什麼人。

 

可是他是老大，從小被爺爺奶奶教育著要照顧弟弟。

 

他一時間改不過來。

 

對於爸爸頂著壓力為他爭取的工作，叔叔卻並不珍惜。

 

叔叔向來沒吃過苦。

 

姑父在外面跑車，睡在車上是常事，為了節約開支，經常一天也吃不到一頓熱飯。

 

叔叔跟著跑了一趟，就不肯再去。

 

爺爺又找上爸爸，「大慶，你看看你給你弟弟安排的什麼工作！

 

「不行！你借錢給你弟，讓他也買臺車，單獨跑銷售。

 

「別讓你妹夫管著他，你妹夫這人太吝嗇，你弟跟著他吃不好睡不好。」

 

爸爸沉默片刻。

 

「爸，你讓我和你兒媳婦還有孫女商量商量。」

 

爺爺氣得跺腳：「柳大慶，你也太不爭氣了。你賺的錢，憑什麼要跟他們商量？

 

「要我說，你就該把錢收著點，不能讓她們看到。

 

「你留著錢，好好培育你弟弟的兒子，以後還有人繼承香火。」

 

我在邊上冷笑。

 

「爺爺說得真是好聽。不就是幫叔叔一家找我爸要錢，讓我爸別管我們母女，以後就讓叔叔一家趴在他身上吸血。」

 

爺爺吹糊子瞪眼：「青青，你怎麼說話？我就說女孩子讀多了書沒用，讀得你不敬長輩。還有你，柳大慶，你縱著女兒這樣對你爹，你也太不孝順了。」

 

我不怕他：「父慈才能子孝！這些年，您給我爸爸做過什麼？

 

「養雞場不是我爸一個人的。他能給叔叔安排工作已經頂著壓力了。

 

「想賺錢哪有不吃苦的！您別看我爸現在富裕了，他每天晚上都要起來三次，白天照樣幹活。

 

「掏雞糞髒不髒？我爸也照樣幹。憑什麼叔叔不能幹？」

 

「他要是不願意幹，趁早走人！」

 

23

 

爺爺被氣走。

 

媽媽也向爸爸表明了自己的意見。

 

「今天如果是柳梅家遇到困難，哪怕讓我傾家蕩產幫忙我也沒有意思。

 

「可你看看你弟一家子。他弟霸佔了你的工作，青青在城裡四年，吃過他家一粒米，用過她家一分錢沒？」

 

我在邊上委屈：「叔叔還一直勸姑姑別留我。說因為留下我，才害得表弟表妹沒新衣服穿。」

 

媽媽又說：「跑長途哪有不辛苦的，你弟弟就想著不受妹夫約束，不想吃苦。

 

「他又沒開過大車，買了車遲早要出事，被他拖累的可不是我們一家。」

 

想到與他一起合作的幾家，爸爸總算清醒過來。

 

爺爺再過來的時候，他就跟爺爺說了，「弟弟願意跟著妹夫一起幹，就讓他繼續，若是他吃不了苦，不好意思，我也幫不上。」

 

為此，叔叔對爸爸的意見很大。

 

「妹夫買車不也是你借的錢？你能借錢給他，怎麼就不能給我借錢？」

 

媽媽出來：「妹夫家幫了我們，我樂意借錢，借給你們，以你們佔便宜沒夠的性子，我怕連本錢都回不來。」

 

叔叔：「你們那麼有錢，就算是買車的錢給我們又怎樣。我兒子是柳家的男丁，以後你們還要靠他們養老。」

 

我嗤笑：「四年多前，我爸帶著我去你家，還有一年多前我高考，爸爸去你家，他吃上一口茶沒？還說以後給養老，叔叔你自己相信嗎？」

 

叔叔的臉都氣得變形，「大哥，你賺的錢，就任由她們倆娘們拿捏？」

 

爸爸看著叔叔，就像看一個笑話。

 

「弟弟，我的錢，是我和你嫂子和青青一起賺的，我們才是一家子，你不會以為我要傻傻的為你奉獻吧，才是對的話。」

 

爸爸不再管叔叔一家。

 

沒多久, 一個半夜，爺爺摔倒。

 

叔叔和嬸嬸不想支付高昂的住院費, 居然帶著老婆孩子跑了。

 

走之前，還卷走了爺爺奶奶的積蓄。

 

奶奶向爸爸和姑姑求救, 可是爸爸遠在北大荒，姑父正在跑長途, 姑姑在上夜班。

 

等他們得到消息, 陸續趕到, 爺爺因為送醫太遲，中了風。

 

爺爺奶奶想讓媽媽去照顧他們。

 

媽媽說：「那可不行，我現在是雞場的經理, 手下有百十號人靠我生活，我去照顧二老, 這些人怎麼辦？而且……

 

「公婆不是早說過，以後養老不指望我們, 有弟弟給你們養老？」

 

爺爺流下悔恨的淚水，卻是口不能言。

 

媽媽沒給他們再開口的機會：「不好意思，養殖場催我回去，既然公公已經沒危險了, 那我先回去了。」

 

爸爸也忙得很，隻能給爺爺奶奶請了個男保姆。

 

可是爺爺嫌棄保姆照顧不好他, 各種嫌棄。

 

男保姆於是盡量少出現在他面前。

 

結果他半夜再度摔地上, 等保姆發現, 再也沒能救活。

 

剩下奶奶一個人, 爸爸隻能出了錢, 讓她跟著姑姑生活。

 

奶奶總算明白, 誰才靠得住。

 

她在姑姑家活得小心翼翼。

 

秦凱來看我的時候，告訴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說。現在我放碗放得重一點, 外婆都要怕得不敢再吃飯了。」

 

秦凱帶來了叔叔一家的消息。

 

叔叔帶著錢, 一路上大吃大喝，被劫匪盯上。

 

他們先是被搶走了大部分錢。

 

耀宗又卷走了他們剩下的錢。

 

姑父開車經過某小城，看到了討飯的叔叔。

 

而嬸嬸和兩個堂弟已經不知去向。

 

叔叔被打斷了腿，被逼著討飯, 已經神智不清。

 

秦凱也考上了一中。

 

三年後他考上了本科。

 

此時大學已經沒了補貼。

 

不過我已經畢了業。

 

我用我學的知識管理養雞場。

 

養雞場的規模越來越大。

 

我把養雞場開到祖國各地。

 

我負擔起秦凱讀書的費力。

 

「當年, 我害得你沒肉吃。現在，你想吃多少肉, 我都供得起。」

 

姑父致力於線下銷售雞蛋。

 

我致力於在網絡上，雞蛋和狀元雞銷往國外。

 

「你要把她留下，那我回娘家！」

 

「（爸」偶然的機會，我遇到附中的校長。

 

得知當年那二十元借讀費, 並不是他給免了。

 

校長說：「當時在附中借讀的人不少, 我雖然也知道你家情況困難, 但一旦免了你的，別人就會有意見。是劉老師，她幫你出了那二十元, 讓我說免了。」

 

從校長的口中, 得知機械廠效益不好後，附中很多老師也下了崗，劉老師也是其中一個。

 

劉老師的日子不好過。

 

我找校長要了劉老師的聯系方式。

 

正好, 我需要一個英語人才。

 

爸媽說過，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