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圈內圈外一片祝福，雖然有不少人質疑唐季黎前女友太多，但都被宋清瑜一條「珍惜眼前人」的微博堵了回去。

不過粉絲的腦洞總讓人意想不到，我在一眾祝幸福的評論裡面看到有人發言：

 

「我的 cp 要 be 了嗎？真的沒有人嗑過天後跟她的保鏢嗎？每次天後出席活動都會帶著那個快 190 的保鏢，他的眼神一直黏在天後身上，真的很好嗑啊！」

 

「樓上的，我懂，上次盛典，天後下車，保鏢撐著傘輕扶著她的胳膊，一臉嚴肅又不敢抬眼看她的樣子，又克制又深情，天後還寵溺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天哪，嗑S我了！」

 

我回復：「假的，別嗑。」

 

粉絲很快反擊：「圈地自萌，我們嗑我們的，關你什麼事？」

 

其他人回懟：

 

「別嗑過期糖了，那個保鏢都多久沒出現了，上次萬人體育場都沒他，估計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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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後都跟影帝訂婚了，你們圈地自萌別舞到正主微博底下啊，晦氣！」

 

我笑笑，的確晦氣。

 

沒過多久，又傳來他們將要舉行婚禮。

 

沈矜用鉛筆絞著頭發，裝作無意地說：「宋清瑜懷孕了，所以才要這麼快結婚。」

 

「哦。」

 

「你沒感覺嗎？」

 

我無奈地示意下面，「你說呢，快畫吧，別折磨我了。」

 

她紅了臉：「流氓。」

 

宋清瑜他們針對婚禮專門舉行了直播記者會。

 

據說，婚禮上會有不少知名品牌的贊助，將是一場聲勢浩大的世紀婚禮。

 

因此，他們要提前造勢。

 

本來沒打算關注，但沒想到去樓下吃個面也能看到店主在投屏他們的記者會。

 

直播上，記者們詢問宋清瑜跟唐季黎的戀愛故事。

 

「請問兩位是怎麼認識的呢？」

 

唐季黎微微一笑：「我們兩家本來就是世交，我很早就聽說過她，隻是後來在一次宴會上才見到她。」

 

宋清瑜的臉色一僵，隨後親昵地拍了拍唐季黎：「你忘了嗎，其實我們六七歲的時候就見過，那時我就開始注意你了。」

 

唐季黎一臉茫然地看她，記者們一陣驚呼：「天哪這麼早！清瑜你對季黎真是情根深種了！可以說下你們的故事嗎？」

 

宋清瑜的眼神變得柔和，追憶起了過去：「當時可能也不算喜歡，第一次見面是我六歲時。我剛被父親訓，哭著跑出去迷了路，還崴了腳，是他一路背著我回了家。他為了安慰我，還唱歌哄我，我就跟著他一起唱，他誇我唱歌好聽，說我很有天賦。」

 

有人敏銳地捕捉到什麼：「所以，宋天後涉足歌壇，原來是跟季黎有關。」

 

宋清瑜臉色微紅地點點頭，人們響起善意的起哄聲。

 

「說起來，季黎還沒在公眾面前唱過歌呢，原來六歲的時候就隻給清瑜唱了啊。」

 

唐季黎卻沉思起來，問她：「後來呢，我們有沒有再見過？」

 

「那次見面之後，過了很多年，才在你出國前的送別宴會上又見的面。」

 

唐季黎的神色變得耐人尋味。

 

他勾勾唇，「太久了，確實記不清了。不過，清瑜，我五音不全，所以從不唱歌。還有，九歲之前我都在京城，你是怎麼在海城見的我呢？」

 

宋清瑜臉上一瞬間沒了血色，她驀然轉頭，不可置信地盯著唐季黎。

 

「你說什麼！」

 

宋清瑜的表現過於激動，記者們面面相覷，也摸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直播突然中斷了。

 

我看著突然黑屏的電視，有些感慨地想。

 

原來宋清瑜不是不記得我們的初見，而是認錯了人。

 

隻不過，就算她知道當初見的人是我，又能怎麼樣？

 

隻是一段無關緊要的童年記憶罷了。

 

她愛的是門當戶對的唐季黎，而不是恨之入骨的池彥。

 

當時遇到的是誰真的重要嗎？

 

六歲的心智，怎麼可能就認定了真愛。

 

一個人如果因為幼時認錯了人就變了心意，隻能說明，她愛的是自己的執念，而不是那個人。

 

09

 

我七歲那年，我媽生了病，宋清瑜的父親偷偷把她帶到宋家的私人醫院治療。

 

我也跟著住在那附近。

 

偶然遇到了迷路的宋清瑜，她崴了腳，無助地跌在地上哭泣。

 

我撕下衣服浸湿敷在她腳踝上，背著她走了一公裡。

 

她疼得哭，我就給她唱歌，是我媽從前唱給我聽的。

 

小小的宋清瑜停止了抽泣，她乖乖地伏在我背上，安靜地聽了一會兒，然後就跟著唱了起來。

 

她真的很聰明，聽一遍就會唱，而且唱得很好聽。

 

我的心底一片柔軟，真誠地誇贊她：「妹妹你真的很有唱歌天賦。」

 

她有些羞澀，又顯得很難過：「謝謝哥哥。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唱歌好聽，家裡從來沒有人認真聽過我唱歌。」

 

我把她送到了家，她父親見到我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對他們說我是唐家的孩子。

 

反正宋清瑜的母親不常會客，對唐家人也不熟悉。

 

宋清瑜不舍得我，硬是把我留下來住了幾天。

 

那幾天她總是黏著我，跟我念叨了很久，於是我知道了她父母並不重視她。

 

他們經常吵架，每次他們摔東西時，她就會縮在寬敞華麗的桌子底下，她母親會哭著罵她不爭氣，怎麼是個女孩，還爭不過一個野女人跟她的便宜兒子。

 

於是她知道了父親心裡愛的是別人，她討厭那個奪走她父親的愛的女人，和她的兒子。

 

那時，我就懵懂意識到了，她討厭的人，好像就是我跟媽媽。

 

一顆剛剛萌芽的種子，被當頭澆蔫了。

 

直到十九歲，我已經懂了我母親跟她父親之間的曖昧關系，回想起當年宋清瑜提到我們時厭惡的表情，心裡更加鈍痛。

 

但當她父親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又忍不住想到她，因為愧疚，也因為好奇，想要再見她。

 

再次見到她時，她在風裡揚起的發絲陣陣拂過我的心弦。

 

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

 

我憎惡大人之間令人不齒的私欲，卻又沉溺在另一個無望的幻想裡。

 

終於我還是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任她羞辱。

 

因為愛，也因為想讓自己清醒。

 

10

 

宋清瑜還是找到了我。

 

她消瘦了一圈，顯得疲憊不堪。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當初是你，對嗎？」

 

「重要麼。」

 

她紅著眼睛，已經帶了哭腔：「求你告訴我，是你嗎？」

 

我搖搖頭：「宋小姐，你馬上要結婚了，是與不是都改變不了你的選擇，為什麼要自尋煩惱？」

 

沈矜披著睡衣從臥室探出腦袋：「唔，池彥，誰來了？」

 

「是宋小姐。你別出來，外面冷，小心著涼。」

 

「好，你說完話早點進來。」

 

她打著哈欠，又縮回去關了門。

 

宋清瑜捏緊了指節：「你們已經同居了？」

 

我笑笑：「她是我女友，住一起不是很正常？」

 

「池彥，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但我發現得太晚了啊，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她脆弱地哽咽起來。

 

「宋小姐，別再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了，你已經是要做母親的人了，難道你希望上一輩的悲劇重演嗎？」

 

她緊緊咬著嘴唇，眼中翻騰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知道了。」

 

她拋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沈矜披著衣服赤著腳走了出來。

 

她從背後抱住我的時候，我微微一僵。

 

「池彥，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我真的很害怕，剛才在裡面時我都在發抖。其實我能感覺到你們以前是互相喜歡的，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一直那樣對你。」

 

「她現在終於看清自己，我好怕你會心軟跟她走。」

 

我轉過身環住她，把她提起來踩在我的腳上，輕吻她的頭發說：「對不起，讓你不安了。你放心，我不會跟她走的。」

 

「我知道你喜歡了她很久，你們有很多共同回憶。我也可以喜歡你很久，直到我們的回憶的厚度超過你們的過去，但是你要給我足夠足夠多的時間。池彥，你要讓你的未來有我。」

 

胸前被溫熱的液體浸湿，我心疼地抹去她的淚水，溫聲說：「嗯，我知道，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我的過去一片狼藉，我還要感謝你，不計較我的曾經。」

 

她雙眸閃著湿潤的光，語氣卻堅定：「池彥，我們結婚好嗎？」

 

我用手指刮了刮她睫毛上顫抖的淚珠：「別搶了我的臺詞。沈矜，嫁給我吧。」

 

11

 

沈矜帶我去了沈家。

 

我們卻意外在沈家莊園看到了唐季黎。

 

唐家現在遇到了些麻煩，正忙著尋求幫助，沒想到剛好來找沈家。

 

沈父疑惑地問道：「季黎，你不是前些時候才與宋家的女兒訂婚嗎，聽說她都懷孕了。你們兩家聯姻不是正好可以幫唐家渡過難關嗎？」

 

唐季黎露出尷尬的笑：「宋清瑜反悔了，她把孩子打掉，還退婚了。之前我們跟不少品牌籤了合約，現在婚禮不辦了，還要賠給他們一大筆違約費，我們家更是雪上加霜。」

 

「不結婚了？這是為什麼？」

 

唐季黎意有所指地看我一眼：「可能是某些小人從中作梗。」

 

沈矜生氣地瞪他：「在沈家求人，說話還不放尊重點！」

 

「小矜，別胡鬧。」

 

沈父出聲呵斥她，但卻並不嚴厲，因為沈矜的話也是他的態度。

 

唐季黎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放低姿態：「抱歉伯父，剛才是我失言。總之，前陣子宋清瑜發瘋，跑到醫院做了手術，說她發現愛的不是我，所以不能跟我結婚。」

 

沈矜冷笑：「哼，愛的不是你？你又沒整容，這麼多年她是瞎了嗎，還能認錯人？都是借口而已。當初她追你追得轟轟烈烈，現在說變就變，她的喜歡可真廉價。」

 

這話倒是戳中唐季黎的痛處，他嘆了一聲：「我也看不懂她。」

 

「不過你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本來你就是為了唐家才收心聯姻的，而且發布會上你故意戳穿真相，明擺著就是不想結婚。你鶯鶯燕燕那麼多，對她又能有多少真心？別禍害人了。」

 

沈矜雖然年紀不大，但她一直看得很通透。

 

就像她當初早早地看穿我跟宋清瑜之間的愛恨糾纏。

 

沈父答應唐季黎考慮一下，唐季黎道了謝離開。

 

他捧著茶盞，淡定地拂了拂熱氣，狀似無意地瞥了我一眼。

 

「丫頭，今天怎麼想起來回家了，還帶了個男人。」

 

沈矜眉毛一揚：「爸，我準備結婚了。」

 

沈老爺子一口茶湯噴了出來。

 

12

 

沈矜的父親竟然答應了。

 

甚至還有些欣慰。

 

「我還以為就她這個不著調的性子，找不到人嫁了呢！我都想好以後花錢僱個女婿了，隻要錢夠多，總有小伙子肯接受她的。」

 

「哎，老頭子你瞎說什麼，我好不容易找的男朋友，再被你嚇跑了！」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兩人鬧騰了起來。

 

我卻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發澀，這樣恬淡快樂的親情，竟然是我從未感受過的。

 

我的過去，隻有被戳著脊梁罵「小三的野種」，或是遮遮掩掩地接受宋家的施舍。

 

家裡永遠是壓抑的，我總怕說錯什麼話就會勾起母親的傷心往事，而她也怕引起我的自卑和誤會，於是，我們都選擇了沉默。

 

沈矜發覺了我的失落，她悄悄湊到我耳邊：「親愛的，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內心變得柔軟又甜蜜，就像幹涸已久的河道重又蓄滿甘霖，既感激上天的恩賜，又忍不住遺憾，為什麼不更早一點遇到她。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謝謝你，阿矜。」

 

13

 

因為沈家不少親戚都在美國，領完證後，我們準備先在國外辦個小型婚禮。

 

婚禮當天，我們邀請了一些親近的親朋好友來觀禮，宋清瑜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風聲，也千裡迢迢來了現場。

 

看到她時，我正跟沈矜在舞臺旁確認最後的流程。

 

我們倆都愣住了。

 

沈矜撇撇嘴：「她是來搶婚的嗎？」

 

宋清瑜的臉色很不好，甚至可以說是過分蒼白，她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直直地看盯著我們。

 

我握住沈矜的手腕：「阿矜，給我一點時間，我去找她談談。一定不會耽誤我們的婚禮。」

 

她眸色閃爍，抿著嘴不說話。

 

「傻瓜，要不我們一起過去。」

 

「算了，我不想見她，你去吧！」

 

我衝她笑笑：「等我。」

 

我走到橡樹下，看到宋清瑜眼裡溢滿了委屈，她近乎憤怒地邊哭邊喊：「池彥，誰允許你結婚了！我已經退婚了, 連孩子都打掉了，就是想跟你重新開始！你最愛的明明是我, 我們糾纏了那麼年，所有感情跟記憶都刻進骨子裡了，沈矜算什麼, 你跟她才認識多久，她對你的感情能有多深？

 

「你明明愛了我那麼多年，現在我認清了自己的心，你卻說放手就放手了, 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搖頭：「宋清瑜, 愛不以時間為刻度, 也不是付出就會有回報的，就像過去八年的我一樣，絕望地等待你的施舍。但後來我仔細回想了下，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沒那麼愛你了, 剩下的隻有愧疚。畢竟愛並不永恆，它是會消磨的。」

 

但那天晚上，她醉醺醺地回來，讓我做她情人。

 

「（自」「宋清瑜, 你愛的隻是給六歲的你帶來短暫溫暖和希望的幻影, 你隻是想走出破碎的童年和家庭的陰影, 至於對方是唐季黎還是我，其實並不重要。

 

「我跟你是兩個同樣陷在泥潭裡的人, 我們在一起，拯救不了彼此, 隻會拉著對方越陷越深。放過自己吧，你也會遇到那個願意拉著你一起走向光明的人。隻不過他一定不是我。

 

「宋清瑜，我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能祝我幸福。就這樣吧, 以後也不必再見了。」

 

她怔怔地望著我，淚水像斷了線一樣從眼裡湧出，打湿了她的衣襟。

 

「我要去結婚了，她要等著急了。」

 

我遞給她一包紙巾，笑了笑，轉身離去。

 

沈矜焦急又緊張地向我剛才離開的方向張望。

 

她一看到我出現, 就迫不及待地奔過來，一把撞進我懷裡。

 

「池彥！我剛才真的有點害怕你會跑掉！你嚇S我了。」

 

她的尾音輕顫, 我安撫地摸著她的頭發。

 

「傻瓜, 怎麼會呢，你可是我唯一的新娘。」

 

她抬起頭, 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委屈道：「都說清了？」

 

「嗯，說清了，她以後大概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她又把頭悶進我懷裡：「那就好, 下次再來騷擾你我真的會吃醋的, 哄不好的那種！」

 

「好，放心吧，不會再讓你吃醋了。」

 

我低頭輕吻她的眼睛。

 

我和沈矜，於一個風和日麗的春天交換了戒指。

 

自此, 春去秋來，一季又一季，我單調又冷寂的生命染上了她的色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