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書嶼露出恍然神色，隨即又變成悔恨。

 

「怪我一時大意，不相信你能將這麼機密的事讓她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去做。」

 

「什麼都不懂？」梁燼挑了挑眉。

 

「那陳公子下輩子可要多留心了。

 

「動手吧。」

 

押著陳書嶼的人抬起了手中的刀。

 

眼瞅本書男主就要下線了，在這電光石火間，傳來個無比悽厲的女聲。

 

「住手，不要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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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一瞬間，梁燼幾乎是下意識地攔住了落下的刀。

 

接著，李雲熙飛一般衝了過來，緊緊抱住了陳書嶼。

 

而她看向梁燼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梁燼，你若敢害他，我會恨你一輩子，讓你此生不得好S！」

 

一時之間，周遭萬籟俱寂。

 

隻有李雲熙尖厲的咒罵聲久久回蕩。

 

梁燼的眼中光輝消散，嘴角動了動，聲音輕若羽毛。

 

「若今日S的是我呢？」

 

李雲熙盯著他，目光灼灼。

 

「難道你不應該S嗎？」

 

「是嗎？」

 

梁燼垂眸，眼角的陰鸷微微顫著。

 

明明神色如常，卻整個人透著無盡悲涼。

 

他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放了吧。」

 

「書嶼，我們走。」

 

李雲熙用袖子擦了擦陳書嶼臉上的血，拉著他的手，匆匆上了不遠處的馬車。

 

自始至終，再沒看過梁燼一眼。

 

其他人也都無聲無息地退下了。

 

院子裡除了一地屍體，隻剩下我和梁燼。

 

「如意。」

 

過了許久，聽到他輕輕喚我的名字。

 

「你說，我這樣的人，是不是該千刀萬剐，永世不得超生？」

 

嗯……

 

他這人確實挺該S，但也不至於千刀萬剐，不得超生。

 

我正猶豫著如何回答，他抬手捂住了我的唇。

 

手指涼得嚇人。

 

「不用說了，我懂了。」

 

13

 

我老老實實跟著梁燼回了京城，自然是為了那日思夜想的解藥。

 

可進了城門，他卻邊笑邊點我的額頭。

 

「我給你的藥方是傳信息的暗號，喂你的毒藥自然也是假的。」

 

這話簡直讓我破了大防，再也裝不下去了。

 

「梁燼，你簡直是王八蛋！騙了我這麼久，還害我喝了那麼多苦了吧唧的湯藥！」

 

自從穿越來，我在他面前一向都小心翼翼，乖巧聽話。

 

如今這樣，他也不氣，反而笑得越發促狹。

 

「都是溫補的藥，多吃些也無妨。」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把他怎樣，隻能悻悻地說：「督公，我被你害得差點慘S，又在你受傷的那段日子悉心照料。

 

「還望督公高抬貴手，放我離開吧。

 

「如果……如果能多賞我些銀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走？」

 

剛剛還笑著的梁燼頃刻沉下了臉，反手將我扣在了懷裡。

 

「如意，你曾說過什麼，不記得了嗎？

 

「你說會永遠陪著我的。

 

「除非我S了，不然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

 

我滿腔怨憤卻又無可奈何。

 

隻能怪自己實在倒霉，穿越到個無權無勢又貪圖富貴的小宮女身上。

 

最後懇求了許久，梁燼終於做出點讓步。

 

沒有把我困在宮中，而是讓我住進了一座京郊的大宅子。

 

吃穿用度一應俱全，闲著沒事時還能四處逛逛。

 

就這麼一晃又是一個寒暑。

 

我在這過得還算不錯，有錢有闲。

 

梁燼偶爾空了，也會過來。

 

穿著一身便裝，像個闲散富貴的公子，帶著我四處逛逛。

 

轉眼除夕將至，我去集市上採買年貨時，聽到各處都在議論紛紛。

 

說當今皇帝沉迷煉丹，早就不理朝政。

 

最近更是一連數月泡在深宮，朝臣們一概不見。

 

如今朝中大小政事都由梁燼一手操控。

 

當真是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一路走著，各種議論聲不絕於耳。

 

這一年多來，我遠離宮廷，過得無比平靜。

 

可其他人都還按照原來的劇情走到最終命運。

 

男主陳書嶼已經在暗中謀劃除掉梁燼了。

 

用的法子是以李雲熙做餌，將梁燼引到個埋滿火藥的山莊。

 

然後火藥爆炸，梁燼粉身碎骨。

 

而李雲熙因躲避不及，傷了心脈。

 

故事的最後，陳書嶼辭了官，帶著受傷的李雲熙雲遊天下。

 

遍尋能治好她的大夫。

 

我已記不清陳書嶼他們到底是哪一日動手了，大概也沒有多少時間。

 

在梁燼S之前，我定要設法脫身。

 

14

 

除夕這晚，梁燼身披大氅，染著一身清寒，推開了屋門。

 

他將手裡的錢串子給我，笑意淺淺。

 

「如意，歲歲平安。」

 

我也笑著取出一直在溫著的酒菜。

 

「梁燼哥哥，歲歲平安。」

 

今晚，小院裡很安靜，隻有我和他。

 

他一杯一杯飲著酒，那雙眼睛卻越來越清亮。

 

「如意，新年願望是什麼？也許我能幫你實現。」

 

願望當然是趕緊離開你啊。

 

我心裡想著，人卻笑著搖了搖頭。

 

「如意現在過得很好，並沒什麼願望。」

 

他聽了，眉眼彎了彎。

 

眸中似有星光，明明滅滅，讓人看不清究竟藏著些什麼。

 

他將壺中最後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緩緩起身。

 

攬住我的腰，將我的頭扣在胸前。

 

「有些累了，就不與你一起守歲了，睡吧。」

 

深夜，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刻意壓抑著。

 

旁邊的梁燼終於沉沉睡去。

 

呼吸緩慢悠長。

 

我在剛才的酒中下了迷藥，隻等他睡著就趁機逃走。

 

今晚除夕，京城並不會宵禁，我拿著梁燼的腰牌可以隨意出城。

 

而逃走的路線也是我已計劃好的。

 

拿上早就準備的行李，我披上件黑色鬥篷，投入夜幕中。

 

一切順利，沒有任何阻攔盤問，我就出了城。

 

城外月色下，停著輛馬車。

 

車夫看到我，徑直走了過來。

 

我大驚。

 

自己並沒有僱車，這人難道是來抓我的？

 

剛想跑，那馬夫一把抓住我衣擺。

 

「如意姑娘別怕，是督公讓卑職來送你的。」

 

「梁燼？」

 

我整個人愣住，緩不過神來。

 

馬夫和善一笑：「督公知道姑娘想走，特命卑職護送。

 

「他還說，姑娘拿走的那枚腰牌，除了可自由出城，拿去天下各大錢莊，都可以隨意支取銀子。」

 

這下我徹底驚得說不出話。

 

原來自己以為秘密做的一切，都早被梁燼察覺。

 

而他竟然也肯放我離開。

 

我坐上了馬車，將他的腰牌緊緊攥在掌心。

 

又回頭看了看那巍峨的城牆。

 

與來到這裡後經歷的一切，說再見。

 

15

 

拿著梁燼的腰牌，我找了個錢莊，兌了一大筆銀子，開開心心地遊山玩水。

 

就這麼享樂一輩子也真不錯。

 

最近，聽說京城附近有個盛大的煙火會。

 

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回去看看。

 

畢竟京城這麼大，也不見得會遇上故人。

 

可惜現實偏要狠狠打我的臉。

 

我擠在人群中，剛看了煙花沒多久，就被人一把抓住。

 

我看著許久不見的陳書嶼，茫然搖了搖頭。

 

「你找錯人了吧，我不是李雲熙。」

 

可他卻粲然一笑，眼中閃過異樣的光。

 

「我找你找了很久了，今天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很是吃驚：「咱倆無冤無仇，我也早就離開梁燼了，你找我做什麼？」

 

他不語，隻是揮來一掌。

 

在昏迷之前，我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我這個無辜的路人甲，究竟何時才能不做你們 play 中的一環？！

 

迷迷糊糊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果然又被五花大綁，連嘴巴都被封住了。

 

屋子很大，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我四處看了看，靠窗的桌子上有面銅鏡。

 

裡面映出我的影子。

 

從發飾到衣服全都換了。

 

看著有些莫名地熟悉。

 

不正是李雲熙日常的裝扮嗎。

 

這時，隱隱約約傳來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

 

我用力嗅了嗅，頓時如遭雷擊。

 

這是火藥的味道。

 

陳書嶼定是覺得讓李雲熙做誘餌過於危險，將我裝扮成她的樣子，騙梁燼來救。

 

這是什麼缺德男主！

 

你的女主的命寶貴，我這個路人甲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我急出了一身汗，用盡全力，也掙脫不開繩索。

 

天色漸晚，門外終於傳來了聲音。

 

「督公，卑職等查到了，三公主被人挾持到了這裡。但這屋子周圍埋了許多火藥。

 

「傳信的人說，隻能督公一人進去，不然會立即將火藥引爆。

 

「督公，您千萬別進去，太危險了。」

 

外面安靜了的片刻，梁燼的聲音響起。

 

「知道了。」

 

嗓音平平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看著自己映在窗子上的酷似李雲熙的影子，不斷盤算著。

 

按照劇情，梁燼肯定是會進來的。

 

可他若看到我不是李雲熙，轉身就走怎麼辦？

 

就算他來救我，我怎麼在爆炸之前逃出生天？

 

就在我拼命想著如何才能活命時，外面突然又響起李雲熙的聲音。

 

「梁燼哥哥，別進去！」

 

16

 

「梁燼哥哥，別進去！裡面不過是個長得像我的替身而已。

 

「我思來想去，終究舍不得你為了我而S。

 

「書嶼已命人點燃了火信，這裡很快就會被炸毀，我們快走吧。」

 

李雲熙的一席話如同一盆冷水，將我徹底澆得透心涼。

 

完了，她這時候現身，梁燼不會再來救我了。

 

不一會兒自己會被炸得血肉橫飛。

 

我想喊，喊不出；想動，動不了。

 

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所有人聽令，即刻去找火信藏在何處。」

 

隨著梁燼的吩咐，外面都是嘈雜的腳步聲。

 

「梁燼哥哥，你要做什麼？」

 

李雲熙忽地大聲尖叫：「別進去，危險！」

 

在她的呼喊中，屋門被打開。

 

我看著衝進來的梁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揭開我被封住的嘴，又掏出腰間的匕首，極快地割我身上緊綁的繩子。

 

「你……你瘋了，為什麼來？」

 

他眉眼彎彎，似乎笑了下。

 

「我不來，你怎麼辦？」

 

時間分秒流逝。

 

我的心怦怦狂跳，看著他的手指用力到幾近發白。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匕首，唇角微微動了動。

 

「別怕，我在這兒。」

 

「嗯。」

 

我喉嚨又痛又澀，隻能使勁點了點頭。

 

終於，繩子全割斷了。

 

他直接將我攔腰抱起，飛快向外衝。

 

剛跑出門口，迎面有個人飛奔而來。

 

「啟稟督公，火線找到了，卑職已將其撲滅。」

 

聽到火線已滅，我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沉沉落地。

 

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而梁燼始終將我抱在懷中，手指一下一下，輕撫我的頭。

 

淚光中，我看到了不遠處的李雲熙。

 

她正SS盯著梁燼的背影。

 

眼中全是詫異和不甘。

 

17

 

京城一連數天腥風血雨。

 

陳書嶼和他身後的宰相一黨被盡數誅S。

 

多年來的朝堂之爭終於落下帷幕。

 

隨後就傳來皇帝駕崩的消息。

 

登基的新皇隻有八歲，由梁燼一手扶持。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梁燼親自送我離開京城。

 

我暗暗發誓, 這次離開後絕對不會再回來。

 

跟梁燼最好也此生不見。

 

隻不過這次分別, 心中除了喜悅，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如意。」

 

在我準備登上馬車時, 手臂被人拉住。

 

梁燼彎身, 將頭湊到我耳邊, 氣息清淺。

 

「你能代我去青州看看嗎？那裡是我的故鄉。」

 

「好。」

 

我點點頭，想了想又回了一句：

 

「你往後站在權力之巔，朝堂兇險，還望多保重。」

 

他微愣，隨後潋滟一笑, 豔麗到驚心動魄。

 

「一路保重。」

 

這次離開, 梁燼派了許多侍衛跟隨。

 

我遊遍了大江南北。

 

其間聽說, 北境的鐵勒遣使臣來求娶公主, 前往和親的就是李雲熙。

 

兩年之後, 所有的地方都玩遍了，我最後才去了梁燼的故鄉，青州。

 

那裡的百姓安居樂業, 一派繁華景象。

 

一日，我闲來無事, 在個茶館喝茶。

 

偷偷聽著幾個讀書人高談闊論。

 

「現在朝廷還是那個宦官當道，成何體統。」

 

「如今政治清明, 四海升平，宦官當道又如何？」

 

「就是, 你不會忘了十幾年前的青州是個什麼樣吧, 十室九空, 百裡無雞鳴。」

 

「我聽說那位權傾朝野的督公就是咱們青州人, 當時是一對兄弟逃難去了京城。哥哥進了宮，弟弟不知怎樣了？」

 

「還能怎樣？八成S了吧。」

 

「哎，那進了宮的哥哥確實能耐, 竟造出這大好盛世。」

 

兄弟，進宮，S了。

 

我腦中靈光一現, 隱約猜出為何梁燼會是個假太監了。

 

大概是個兄弟慘S，李代桃僵的故事。

 

歲月靜好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數年也是彈指一揮間。

 

開春後的一天，我在湖邊垂釣。

 

不知不覺中飄起了雨。

 

周圍的人紛紛離開，隻有我不想回去, 依然執著魚竿。

 

倒有幾分斜風細雨不須歸的味道。

 

突然, 有個瘦而高的人影坐在了我身邊。

 

白玉一般的手舉著傘，遮在我的頭頂上。

 

這時，魚鉤微動，我連忙起竿。

 

我穿書了，穿成一個非常漂亮的路人甲。

 

「（好」我一下笑了起來。

 

「督公不去治理你的太平盛世, 怎麼有空到這來看我釣魚？」

 

身旁的人幫我將魚收好，又提起沉甸甸的魚桶。

 

「皇帝長大了，我早已卸官掛印, 如今闲人一個, 跟你討碗魚湯喝行不行？」

 

「好啊，這些年也花了你不少銀子，一碗魚湯，聊表謝意。」

 

斜風細雨中, 一男一女，共執一把青傘，緩緩走向雨幕中。

 

好看得如同一幅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