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說：「媽媽，總有一天我會繼承宋家，我什麼都能給你。

 

「你討厭宋祠的對不對？他對你不好，我幫你欺負回來，好不好？」

 

我隻是平靜地告訴他：「都過去了。」

 

往往這個時候，宋淺就不說話了。

 

他來我這裡，宋祠從來不管，我中午做了菜，宋淺就要留下來一起吃。

 

他小的時候，我為了他學了不少營養菜，他很挑食，常常是好不容易喂進去一口，下一秒就會吐在桌子上。

 

現在的他倒是不挑食了，什麼都吃。

 

隻是在我給晏子明夾菜的時候，他會盯著我們一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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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明不喜歡胡蘿卜，但他還是努力咽了下去。

 

我誇獎他：「明明真棒。」

 

宋淺將筷子攥得更緊，將他小時候不愛吃的青菜嚼碎咽了下去。

 

再期待滿滿地抬眼時，卻發現我壓根沒有看他。

 

待到晚上，宋祠就會來接他。

 

宋祠看著我，對我說：「真的不回來嗎？

 

「小淺很想你。」

 

他抬起眼眸，一字一句：「我也很想你。」

 

我說：「宋先生，請自重。」

 

晏鶴年走出來，將我拉回他的身邊，在宋祠看得見的地方，親昵地碰了碰我的額頭。

 

他垂下眼簾，壓低聲音：「你真的不怕我吃醋嗎？」

 

我說：「他們會放棄的。」

 

從小到大，宋淺對每件事都很少有耐心。

 

這麼挽留我，也隻不過是想念我曾經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隻是出於新鮮感而已。

 

我在他們的心底深處，依然不值一提。

 

8

 

不過，我還是低估了宋淺的耐心。

 

這一個月，他雷打不動地來找我。

 

甚至於我們全家外出旅遊回來後，能看見他蜷縮著坐在門口，可憐兮兮看著我：「媽媽，你回來了。」

 

那天，我沒有趕他走，讓他睡在家裡的客房。

 

第二天，我帶晏子明逛超市，他也跟著去了。

 

我正給晏子明選衣服，轉頭就看不見他的身影。

 

那一刻，我幾乎嚇得癱倒在地。

 

晏子明丟了。

 

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絕望，拉住每個路人，瘋子一樣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迷路的孩子。

 

宋淺擋在面前，安慰我：「媽媽，沒關系，你還有我。」

 

我已經失去了理智，推開他，踉踉跄跄地尋找晏子明。

 

宋淺被我推倒在地，愣了好久。

 

系統提醒我：【在地下車庫！】

 

我趕往地下車庫，聽到晏子明在叫我：「媽媽！」

 

下一秒，他就被人捂住了嘴。

 

晏子明被人綁架了。

 

我什麼也顧不上了，拼命衝上去想保護我的孩子。

 

那人手上有刀，下意識地揮向我。

 

宋淺臉都嚇白了，急得大喊：「你他媽住手！那是我媽媽！」

 

人販子愣住了，轉而將刀鋒對準晏子明。

 

「媽媽！」

 

我看見，宋淺被另一個蒙著臉的高大男人挾持住了。

 

男人用刀抵著宋淺，兇神惡煞地提醒我：「你再過去，我就S了他。」

 

系統提醒我：【別擔心，這些人都是宋淺花錢僱來自導自演的，你要是救他，晏子明真的就被他們帶走了。】

 

多虧系統的提醒，我很快下定了決心。

 

晏子明咬住男人的手臂，男人吃痛，松開了他，晏子明趁機跑向了我。

 

男人氣急敗壞，拿刀往晏子明的後腦勺刺去。

 

我腎上腺素狂飆，關鍵時刻，我衝向晏子明，用手臂替他擋住了那一刀。

 

血色染紅了宋淺的眼睛。

 

他沒有想到，我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會義無反顧保護他的人。

 

我的眼中，已經有了別人。

 

他忘記了自己還被刀子抵著，紅著眼眶，想要靠近我：「媽媽。」

 

他往前一步，刀子劃傷了他的脖頸，血液流了下來。

 

他才意識到疼。

 

「媽媽……」

 

他紅著眼睛，委屈地看著我：「我那天，不是故意說那些混賬話的。

 

「我說出來就後悔了。

 

「我恨不得那天S掉的人是我。

 

「如果我不那麼任性，如果我不去動方向盤……」

 

他跪下來，血順著領口流下來。

 

「媽媽，你為什麼不再管我了？

 

「媽媽……你看看我吧。

 

「我不能沒有你。」

 

我迅速打了救護車電話，又報了警。

 

宋淺被送上了救護車。

 

三十分鍾後，病房外，晏鶴年握住我冰冷的手：「你還好嗎？」

 

我沉默。

 

宋淺為了不讓我知道這些事是他做的，故意割傷自己，讓自己受很重的傷。

 

這樣，就能騙過我，讓我不去追究這件事，不懷疑到他的身上。

 

明明還是十幾歲的孩子，他對自己真的有夠狠。

 

隻可惜，這些終究沒有瞞過我。

 

我意識到，宋淺對我的執念，並沒有那麼簡單。

 

晏鶴年拍了拍我的手背，喚回我的注意力：「我的公司在港城那邊發展了。

 

「你想試試在那裡生活嗎？」

 

我想了想，說：「好。」

 

現在的生活，無論是對晏子明還是對宋淺來說，都不是好事。

 

甚至於今天，宋淺還用了這麼極端的方式，想帶走晏子明，留住我。

 

這就觸及了我的底線。

 

在宋淺住院的這段時間，我們全家籌備著去港城。

 

離開的前一晚，我留在了宋淺的病房。

 

宋淺問我：「媽媽，你後悔生下我嗎？」

 

我說：「我不後悔生下你，也不後悔那天把你推上岸。

 

「宋淺，這次的綁架，你知道多少。」

 

宋淺愣住了，隨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媽媽，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幫他掖好被子：「算了，聽不懂也沒關系，你好好休息。」

 

走出病房，我閉上眼睛。

 

再見了。

 

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番外：

 

1

 

宋淺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天故意奪走了媽媽的方向盤。

 

他以為最後一刻，媽媽會恨他。

 

可是媽媽卻用盡力氣打開車門，將他推上了岸，自己則因為力氣耗盡，再也掙扎不動，沉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

 

他愣在原地。

 

路人幫忙報了警。

 

宋淺傻傻地坐在醫院裡。

 

蘇娆跑到醫院，握住宋淺的手：「可憐的小淺，你這次一定嚇壞了吧。

 

「你媽媽也真是惡毒，居然因為這麼點小事就帶著你去自S。」

 

她看向宋祠：「幸好小淺沒出什麼事，不然，葉琴十條命都不夠賠。」

 

宋淺從木頭般的狀態緩緩回神，看向蘇娆。

 

這個女人，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明明什麼都沒看見。

 

就擅自給媽媽定了罪。

 

蘇娆以為宋祠是嚇壞了，將他抱在懷裡：「別怕, 蘇阿姨在這裡, 誰也傷害不了你。」

 

一直以來, 她也是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一點一點地恨上了媽媽。

 

宋淺咬緊了牙一把將蘇娆推開：「是你！是你騙我對你說那些惹媽媽傷心的話, 你把媽媽騙過來！

 

「本來今天會好好的, 媽媽會跟以前一樣，放學接我去吃芒果蛋糕，晚上會給我念睡前故事, 哄我吃藥。

 

「我現在, 本該坐在她懷裡吃蛋糕, 聽她念故事的。

 

「你把這些還給我！你還給我！」

 

在那之後, 宋淺每天都盼著媽媽回家。

 

一開始，宋祠還會耐心告訴他：「你媽媽會回來的，她明天就會回來。」

 

可是明天沒有。

 

後天沒有。

 

搜救行動進行一個月, 最後以失敗告終。

 

那裡的水流太急了，很難找到。

 

但是他們找到了那輛車, 找到了行車記錄儀。

 

那裡保留著事故發生的全過程。

 

以及宋淺奪走方向盤的那一刻。

 

在宋淺最後一次問媽媽什麼時候回來的時候，宋祠失去了所有耐心。

 

他砸壞了房間所有的東西, 歇斯底裡地咆哮：「你媽媽不會回來了，她S了，你明白嗎？

 

「是你奪走了方向盤讓車子衝下橋，親手SS了她！你是個S人犯，你懂嗎？」

 

宋淺稚嫩的眼睛裝滿恐懼。

 

他聽懂了。

 

他想陪著媽媽去S。

 

可是上帝給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他的心髒沒有變得更糟糕, 反倒慢慢痊愈了。

 

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健康。

 

我可以在書中的世界繼續生活下去，前提是我得成功攻略這個世界的反派，讓他愛上我。

 

「這宋」好像這樣, 就會惹媽媽生氣, 媽媽就會回來罵他一樣。

 

畢竟，他的媽媽那麼善良。

 

2

 

這些天，媽媽都沒有來醫院看他。

 

宋淺出了院，熟門熟路來到他媽媽的家。

 

可是靠近的時候，卻看見一群工人在挪動屋裡的家具。

 

他一問才知道, 這座公寓的主人已經搬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瘋了一般跑到學校，班主任告訴他，晏子明已經轉學了。

 

沒有人知道他轉學去了哪裡。

 

宋淺意識到, 媽媽又一次不要他了。

 

他做了讓人無法原諒的事。

 

找人綁架晏子明。

 

一直以來, 任何人任何事阻撓了他, 他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他們消失。

 

可是現在，他終於意識到, 這樣做解決不了問題, 還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他想告訴媽媽，他在醫院畫了畫，畫了一張全家福，他想把這個送給她。

 

畫裡沒有宋祠, 他和晏子明站在媽媽旁邊。

 

他想告訴她，他已經開始試著接受這個弟弟了。

 

他還買了課外習題，想在暑假輔導晏子明補習他最不擅長的數學。

 

他做什麼都可以，隻要媽媽還在。

 

可是, 為什麼又要丟下他？

 

宋淺站在校門口，無助地哭了。

 

這次，十五歲的他又一次沒有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