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劉初雲就是這麼認識的。
他是我那落魄夫子家的孩子,年過十六就已經是秀才。
夫子是女子,獨自撫養一子已是不易。
更何況這孩子還要讀書。
我體諒她,認真學。
姐姐們千防萬防也沒想到,男人信不得,女人也信不得。
夫子求我同她孩兒結親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
「嫁人,有什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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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我隻會讀書,女紅又不好,無法做繡娘,我們日常生活該怎麼辦?」
夫子說:「傻孩子,你不嫁人如何能出得了這淫窩?家事不必擔心,有我呢。」
我聽她這麼說,心裡一陣難受。
從小長大的地方,確實就是淫窩,可是……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別人這麼說這裡。
我又問:「那若是他不喜歡我該如何?」
夫子又說:「雲兒不會的,自打他見過你,就一直在說小渺兒聰敏,不似其他蠢物。」
我懂了,這是青梅竹馬過來求親了。
從秦樓楚館中長大的我,其實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
或許夫子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我無牽無掛,亦無依無靠。
同他們家孤兒寡母也是一樣的。
最後打動我的還是這樣一句話:
「小渺兒,你且放心,隻要有夫子在一天,便不會讓你餓肚子,也不會有人敢為難於你。」
於是我同意了,嫁入他們劉家。
隻是同夫子想的一切從簡不同,樓裡的姐姐們一個個站出來,端著潑辣架子告訴她:
「我們小渺兒雖然沒爹沒娘,但是我們都是她幹娘,她叫我們一聲幹娘,那父母之命就是有的,她也有人看顧,既如此,三媒六禮皆不可少!」
夫子和她們關上門說了半天。
出來的時候對著我悠悠嘆了聲氣。
「你這些幹娘,真是沒一個省油的燈。」
最後,我是按照尋常女子出嫁的方式走的。
這些,都是我那些姐姐們努力的結果。
出嫁那天,姐姐們哭了半宿。
第二天,個個腫著眼送我。
就連樓裡的林媽媽都出來送別,她將一沓銀票放在我手裡。
「這是你這些幹娘們給你攢的嫁妝,俺也不是那草菅人命的虔婆,東西都替你收著,出了這樓,就別回來了。」
我忍著淚,幾次推脫後將東西收下。
一滴淚掉下來。
這是為了別人家送別,都是盼著女兒常回來,可樓裡姐姐們卻不想我再回來。
我知道,她們是為了我的清白。
第二滴淚,是為她們一片苦心。
她們不想我比不上其他姑娘,連出嫁都沒人送,也不想別人瞧不起我,當我好欺負。
她們用實際行動告訴我,我身後有的是人給我撐腰。
5
其實也用不著給我撐腰的,劉家總共兩口人,在我嫁進去沒多久就S了一個。
夫子S了。
S在一個雨夜。
那天晚上,我看見一道流霞飛過天空。
然後大雨瓢潑而下,我前去送飯,還沒推開門就察覺不對。
我湊到窗前一看,一個佩著紅色劍穗,白衣縹緲的仙子正站在屋中。
似乎是察覺了我的注視,仙子勾勾唇角看過來:「師兄讓我來看看你,看來,你還是凡心未S,竟然又同人成親了。」
我不懂她說的什麼,隻是害怕地向後退著。
仙子看著我的樣子,高興極了,口中卻是嘆息。
「真是可憐,在人間蹉跎。」
說罷,就化作流霞飛走。
我忍不住追著那道霞光看去,她飛得極快,眨眼便不見了。
再一眨眼,夫子已經沒了性命。
更恐怖的是,我腦海中關於夫子教導的一切都沒有了,我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蠢物。
可是沒了知識又如何,總得活下去。
劉初雲看著家中空蕩蕩的米缸說:「夫人,你的嫁妝呢?可否拿出來一用?」
他詢問著我的意見,身子卻已經越過我,去屋裡找裝著銀票的匣子。
那匣子不難找,劉初雲找到後忙不迭地打開。
就在他打開的瞬間,裡面的銀票灰飛煙滅。
好像這銀票就是等人看它一眼,隻給人高興一息。
一息過後,便隻剩下雞飛蛋打,滿地狼藉。
望著手中空蕩蕩的匣子,劉初雲滿臉不可置信。
「我娘的喪事怎麼辦?」
他垂著頭,冷冰冰地問我。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
我連喪事是什麼都要想一想。
可是劉初雲不給我想明白的機會,他隻是將那匣子摔到我面前,崩碎的木屑貼著我的臉頰飛出去。
「如今沒了錢,我拿什麼給娘親辦喪事?」
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隻覺得劉初雲如此陌生。
我從未見過如此行徑的他。
「娘親的喪事不著急,先在家停靈幾天……」
我還沒說完,他就急不可耐地攔住我的話頭。
「停靈幾天?這幾天就能攢夠錢買棺材了?這幾天就能將我娘下葬了?」
我訥訥張口。
見到我無措的神情,劉初雲也愣住。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盯著滿地狼藉。
最後好像有些懊惱地彎腰將那匣子拾起來:
「罷了,明日開始你學學女紅,我給人家寫信吧。」
6
代筆寫信可是個難活,最重要的是,葉城很小,寫信的人根本沒有多少。
就算是想賺錢,都找不到客源。
而我的女紅一如既往很爛。
繡爛了幾條帕子之後,夫子的屍身已經開始發出腐臭味。
劉初雲越來越焦急。
可是他從未如同那日一般再露出急色。
我隻能降低自己的存在,連飯都吃得很少。
可是還是不夠。
最便宜的松木棺材,都要二錢銀子。
我和他攢了幾天,勉強拿出來一錢。
「算了,卷了草席,送到墳地得了。」
他蓄著淚,強撐著這麼說。
如此說著,其實他心裡的難受我實在了解。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劉郎,不如,我回去吧。」
他猛然抬起頭。
「回去?」
「回哪裡去?」
一雙手SS攥著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我劉家雖然無權無勢,就算是我餓S,也絕不許自己的娘子自甘下賤。」
我咬著下唇,很想告訴他,我不是自甘下賤。
隻是家裡情況實在是不好了,才會這樣想。
可是停靈五天,後天就要將夫子下葬,難不成真的要像他說的那般,卷了草席丟到亂葬崗嗎?
不說夫子對我如何,隻說她離世一事,我總覺得好像和我有些關系。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南山書院來人傳了消息。
劉初雲的夫子說束脩不用再交了,平日正常來上課就可以了。
聽到同窗這麼說,他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隻是SS咬著唇,眼淚在那人走後徹底泄洪,在衣襟上暈開一片又一片的深色痕跡。
「窩囊啊。」
距離下葬,隻剩下一天了。
劉初雲將自己的筆墨紙砚通通拿了出來,他說:「往後我就不去讀書了,這些東西都賣了,肯定夠了。」
我拉住他:「郎君,娘親她就是希望你能繼續學業,你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那你說,我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
我心亂如麻,卻隻能走出去在街上亂走。
劉家照顧了我許久,自我讀書開始就在幫我。
我不氣劉初雲惦記著我的嫁妝,我隻是氣,自己竟然無力為他們娘倆做些什麼。
走著走著,竟走到了秦樓前頭。
明明秦樓和劉家隔著整個縣城,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可偏生,我就是來到了這裡。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家。
劉初雲瘋了一樣找我,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沒走。
第二天一早見到我的時候,他拿出了休書,我拿出了銀兩,正正好好一錢銀子。
「你還不能休我,筆墨紙砚都要錢的,劉郎,我在你家,有用的。」
這一次,他沒哭。
隻是在送別夫子的時候,劉初雲哭得聲嘶力竭。
當然,他沒有讓我去,我是跟在他身後偷偷瞧見的。
我還聽到,他跪在夫子的墳前發誓,他要位居人上,做人上人。
7
回到家裡,我們兩人都沉默了。
從那天開始,我接客,他讀書。
在劉家,我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平時連一句話都不說。
樓裡的姐姐們都說我和娘親一樣傻。
林媽媽也嘆了聲氣。
「隻怕此人高中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我笑笑:「我又不是他意中人,他斬我幹什麼?」
林媽媽說我好像變傻了。
我也這麼覺得,但是隻要劉初雲一日比一日聰明就好了。
就這麼過了段日子。
他跟我說,要去京城趕考。
我忙將家裡所有錢都拿出來,忍不住地嘿嘿傻笑:「劉初雲,你真的要當大官了。」
他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若是幸運的話,或許可以。」
劉初雲從不說大話,他若是說可以,那便是十拿九穩。
「劉郎,別的我不求,隻求你當了大官,給我們樓裡的姐姐們弄個清白身,她們也是身不由己。」
他低低應了一聲,也沒有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就當他同意了,高興得不行。
當天,我們去買了三兩酒,在院子裡慶祝了一晚上。
8
可是這人啊,總會在最有希望的時候又失望了。
劉初雲走了,再沒回來。
他傳來的信中說,找到了賞識他的主公,總是跟我要錢。
我將銀子交到鏢局的人手中時,那走鏢人的眼神我都還記得。
他猶豫片刻,而後說:「這位娘子,不如你就將錢好好收著吧,你丈夫在那邊應當是不缺銀兩的。」
我笑笑:「不礙事的,出門在外總要打點關系,銀兩多了,上官好通融。」
走鏢人嘆了口氣走了。
自那之後劉初雲要錢要得越來越頻繁,我隻能铆足了勁接客。
沈琉和程辰就是在那個時候來的。
還是熟悉的紅色霞光,降落在城外,騎在我身上的男人瞬間提上褲子,忙不迭地朝著那邊跑去。
我隻能提著裙擺追上去喊著:「還沒給錢呢。」
等我追上時,沈琉和程辰也露出面容來。
見到我,沈琉無奈地嘆氣:「怎麼還跟在男人後面跑,一點長進都沒有。」
程辰捂唇譏笑一聲:「師兄,那男人身上有她的氣息,但是還不想認她呢。」
我不管他們兩人說什麼,隻是抓住那男人的手臂:「你還沒給錢呢。」
那男人轉過頭來惡狠狠瞪了我一眼,將一錢銀子摔到我手上,呸了一聲:「婊子。」
拿到錢,我才不管他說我什麼,沒顧得上看沈琉早已變化的臉色,喜滋滋數著錢就往回走。
忽地身後傳來一陣巨力,沈琉抓著我的手臂,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他憑什麼這麼叫你?」
我疑惑地看向他。
「恩客都是這樣的,既然是恩客,如何說我們都行的,誰叫我是賤籍?」
手臂上的力量越來越大。
我不悅地蹙眉,可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於是問他:
「你也要來嗎?但得先給錢才好。」
不知道我說錯了什麼,抓著我的男人竟然出奇憤怒。
他冷著臉問我:「為何你會淪落至此?你就算是過得再不順,也不應當賣身才對。」
我笑了,滿眼都是憧憬:「那又怎麼樣?和你有什麼關系?我相公上京去了,他說若是能有所建樹,就會將我接過去呢。」
手臂上的力氣抖了又抖,最後男人收了手。
「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我搖頭。
「我走了,劉郎怎麼辦?」
那男人用我看不懂的目光看我,然後幽幽嘆了口氣。
隨後那兩個人,就化作流光又飛走了。
我還繼續做著能去京城,當诰命夫人的夢。
9
然而,就在我收到劉初雲信的同時,歹人也跟著來了。
好消息,夢沒碎。
壞消息,命沒了。
我還沒拆開信箋,就丟了性命。
不過S之前,我聽到他們說:「巡河總督劉初雲之妻,應當就是她。」
真好,劉初雲當上大官了。
我也瞑目了。
隻是S前,我好像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低聲說了一句:
「蠢貨,他拿你做筏子,給寵妾擋災罷了。」
然後,我就看到林媽媽帶著其他姐姐們衝入房間,帶著不可置信的痛苦,將我的屍骨收殓。
在發現我給她們留下的銀兩後,更是哭得痛不欲生。
真好。
我這一生,其實也算不得虧了。
轉生之前,我忽然憶起前世種種。
心中對情之一字不再那麼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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