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是何家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童養媳。


 


許是走了運,我的未婚夫何言不僅長得好,學問也好。


 


鎮上不知多少姑娘都看上了他。


 


十六那年,他一舉中了狀元。


 


嬸娘打算為我倆操辦婚事,喜上加喜。


 


可我一個鄉下丫頭,哪裡配得上他,所以我並未點頭。


 


我本以為他會娶個大家小姐進門,誰知四年來,他一直不曾娶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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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我弟看病,我娘用了三兩銀子把我賣給了鎮上的何家。


 


送我走的那日,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看著我 :


 


「大妮兒,你不要怪娘,若不是你弟弟病得實在嚴重,娘也不會狠心把你賣給何家當童養媳。」


 


我那時已有十二歲,年紀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已經知道我娘口中的童養媳是什麼意思了。


 


「你放心,等娘日後掙到了銀子,一定把你贖回來。」


 


可我卻隻笑了笑,並不說話。


 


我知道我娘也隻是說說,不過是為了讓我安心去那何家當童養媳而已。


 


我爹嗜賭成性,早就不管家裡,所以我娘賣掉我也是早晚的事。


 


何家在鎮上算是家境比較殷實的人家,何叔父在縣城衙門當差,買下我的人便是何家的當家夫人。


 


聽人說這何家當家夫人原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但不幸家道中落,之後更是落了難,才給了何叔父機會把她娶回家的。


 


何嬸娘買下我的本意是讓我給何家大郎何懷遠當童養媳。


 


何家大郎八歲縱馬時不慎摔傷了腿,左腿跛了。


 


所以,雖然何家家境不錯,但像何家大郎這樣瘸了一條腿的男子,鎮上但凡有頭有臉人家的姑娘都不願與他定親。


 


願意嫁給他的無非是那些家風不正的女子或是本身也有些殘疾的女子。


 


何嬸娘一一瞧過之後,覺得都不太滿意。


 


於是何嬸娘就與何叔父兩人一合計,便想著給他找個童養媳。


 


一來,大郎如今的情況,確實需要找個姑娘照顧他,二來,找個知根知底的女子,日後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長大,也不怕日後苛待了大郎。


 


如此他們百年之後,也能安心了。


 


但是何家大郎在知曉我是他的童養媳時,卻無故發起了脾氣。


 


大郎少時原也是個十分懂事的男孩,但自從傷了腿之後,脾氣就變得格外暴躁,稍有些不順心,就大吵大鬧。


 


對此,他S活不同意,怎麼都不肯點頭。


 


何嬸娘很是無奈,旁敲側擊了許久,才知他早就有了心上人。


 


好在她向來講理,年少慕艾,再正常不過了。


 


既如此,她也不強逼大郎接受我這個童養媳了。


 


何嬸娘想了又想,人總是不能退回去的,大郎若是不願,那便給二郎吧。


 


於是我就成了何家二郎何言的童養媳。


 


2


 


那時正是臘月,外頭天寒地凍,滴水成冰,也不知凍S了多少人。


 


我是被人牙子王媽領進何府的,身上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薄袄子,不停地打著寒戰,一臉畏畏縮縮的樣子。


 


這已經是我最好的一身衣服了,還是兩年前我娘用我弟做棉衣剩下的一點棉花給我做的。


 


我低垂著眼跟著王媽進了院子,也不東張西望,直挺挺地杵在原地。


 


王媽粗暴地推了我一把,扯著嗓子喊道:「大妮兒,還不快來見過夫人。」


 


我抬起頭,怯生生地看了何嬸娘一眼。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美的女子,於是一個不注意便看呆了。


 


何嬸娘瞧我看呆了的模樣,覺得十分好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回道:


 


「夫……夫人好。」


 


「瞧著是個實誠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回夫人,我叫顏大妮,大家都喊我大妮兒。」


 


隻見何嬸娘點了點頭,李媽媽便掏出了一個銀錠子,足足有十兩。


 


王媽見何家出手如此大方,高興壞了,忙不迭地笑著告辭離開了。


 


之後我便在何府住了下來。


 


起初,我總是與其他丫頭們爭著幹活,生怕主家不滿意,把我退回去。


 


每當這時候,何嬸娘總笑著對我說:「大妮兒,嬸娘可不是買你回來當丫鬟的,你呀,日後可是我們二郎的媳婦,待二郎考取功名時,就安排你倆成親,我呀,到時就等著抱孫子嘍。」


 


聽了這話,我情不自禁地羞紅了臉。


 


所以我雖是被賣進何家的,可何嬸娘從不讓我做丫鬟幹的那些粗活。


 


何嬸娘還為我取了名字:


 


「大妮兒,以後你便是嬸娘的兒媳婦了,嬸娘給你起個名字,還是姓顏,就叫顏姝吧。」


 


之後我便跟著她讀書寫字。


 


她稱不上是個嚴師,但對我也不放松。


 


隻是每當她看見我交上來的課業時,總是扼腕嘆息,有時更是一臉可惜地看著我:


 


「姝兒,若是你自小有名師教導,想必如今已小有成就,跟著我實在可惜了!」


 


但她並不知曉的是,我並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有天賦,隻是為了不讓她失望,格外努力些而已。


 


寫得不好,我便繼續寫,哪怕百遍千遍,寫到滿意為止。


 


讀不懂,我就一直讀,直到字字句句了然於心才罷休。


 


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也沒什麼見識,但我卻知曉何嬸娘對我就如對親生女兒一般。


 


對我而言,這樣的恩情如同再造。


 


我在被賣進何家之前,吃飽穿暖都成了問題,挨餓更是家常便飯,家裡難得有些好吃的,都進了我爹和弟弟的肚子裡。


 


我爹更是稍有不順心就對我非打即罵。


 


我娘雖然不打我,但她卻從來不敢違抗我爹的命令,所以我一旦挨打,她向來隻有在邊上看著的份,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也就隻有等我爹打累了,不想打了,她才敢過來把我帶走。


 


在我耳邊說些不知所雲的話:


 


「大妮兒,你爹打你也不是有心的,誰讓咱們是女子呢?」


 


說實在的,我對她那一套說辭厭煩極了。


 


如果不是她把我賣了,我也不會在這個家繼續待下去的。


 


3


 


與何家大郎相反,何家二郎在鎮上的名聲倒是極好的。


 


不知多少姑娘對他芳心暗許。


 


因他長了一副好相貌,學問又好,連縣太爺都對他贊不絕口,想來日後必定有個好前程。


 


雖然何嬸娘一直同我說,我日後是要給二郎當媳婦兒的,可我打心眼裡覺得我是配不上二郎的。


 


二郎如今才十四,便已經中了舉,兩年後便要參加會試。


 


以二郎這樣的才學與相貌,娶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才和他相配。


 


雖然,我跟著何嬸娘識了字,也懂了許多道理,但我知道我到底是配不上他的。


 


若因我誤了二郎的前程,便是我的罪過了。


 


所以這些年來我從未把自己當成二郎的媳婦,我隻把他當兄長看待。


 


自我成了二郎的童養媳後,我便開始照顧二郎的生活起居。


 


但他自小由身邊的書童照料慣了,我能做的實在有限。


 


二郎此人,少年老成,向來話少。


 


我也看不清他的喜怒,隻知他平日裡讀書很是刻苦。


 


前幾日,我跟著嬸娘身邊的李媽媽學了些針線活。


 


我見他常常挑燈夜讀,一讀就是一整晚。


 


如今到了冬日,屋裡雖點了炭火,但還是冷得慌,尤其是後半夜,再加上久坐之後,雙腿更是凍得發麻。


 


於是我便想著給他縫上一對護膝。


 


但我的手藝很是一般,所以我縫了好多日才縫好。


 


我瞧著面前這副看起來十分砢碜的護膝,心裡有些猶豫。


 


是夜,月色如雪般潔白,清清冷冷地灑在寂靜的院子裡。


 


這時正處於隆冬時節,外頭天寒地凍的,風呼啦呼啦地吹著,冰冷刺骨。


 


夜間讀書實在耗費體力,何言也不例外,他夜裡常覺腹中空空。


 


所以我夜裡常常會給他送些吃食墊墊肚子。


 


這時,何言身著一件鴨青素面缂絲棉袍,身姿挺拔地坐在書桌前。


 


遠遠地便能瞧出他那與旁人不一般的脫俗氣質與風採來。


 


待走近時,便能看見他那如畫般精致的五官,隻是眉目卻有些疏淡,眼神更是冷漠疏離,清雅矜貴,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我正準備離去時,恰好瞧見他打了個寒戰。


 


我轉頭回房後,便把自己藏在枕頭下的護膝翻了出來。


 


他見我折了回來,先是一怔,瞧見我手上的護膝後,便很自然地收了下來,接著便往腿上套。


 


見他不嫌棄的樣子,我心中竟有幾分難言的歡喜。


 


此後,小到身上的香囊,大到裡衣外衣,他身上的行頭幾乎由我一人包辦了。


 


從剛開始的手藝不精,走線歪歪扭扭,到後來的每一樣都精巧美觀。


 


他也從不挑剔,無論我縫成什麼樣,他都面不改色地穿戴上身。


 


4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


 


這兩年的日夜苦讀之下,何言總算是得償所願。


 


十六歲那年他一舉高中,成了大周帝欽點的狀元郎。


 


連中三元,堪稱少年英才。


 


他才得了消息,便帶著書童趕路回鄉了,意欲接我們幾人前去京城定居。


 


晚間我們幾人一起用飯,大家很是高興,何叔父更是欣喜異常,罕見地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佳釀。


 


嬸娘也趁機提了我們的婚事:


 


「二郎,娘與你爹的意思是,趁著這幾日把你與姝兒的婚事給辦了,之後你倆一同上京,日後你身邊也有人照料你的生活起居,娘也就放心了。」


 


我聞言,心頭一震,連忙說道:「嬸娘,您別說笑了,二郎可是要娶大戶人家的小姐的,我哪裡配得上二郎。」


 


嬸娘聽見我的話,臉色卻有些不好看起來:


 


「你這丫頭,嬸娘說配得上就是配得上,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瞧著嬸娘有些氣惱的樣子,許是怕嬸娘生我的氣,何言趕緊說道:


 


「娘,兒子正要和您說,聖上隻準了我十日的假,路上趕路耗費了幾日,所以我兩日後便要回京了。」


 


此事就這麼不了了之,所以我與何言的婚事並未辦成。


 


走前的那個晚上,他曾私下裡找過我。


 


他就定定地站在那兒,身姿筆挺,一如從前,隻是臉上多了幾分我看不懂的克制與隱忍。


 


瞧見他如今的樣子,我打心裡為他高興,不枉他如此苦讀,總算有了好結果。


 


「你當真不同我去京城?」


 


在他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我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言哥哥,你知道的,嬸娘身體一直不好,我在這兒也能照料她,我就不跟你一同去了。」


 


聽見我的回答,他蹙了蹙眉,頓了片刻,最後輕輕嘆了口氣:


 


「那好吧,你若是改了主意,便寫信給我。」


 


「嗯,你放心走吧,我會照料好家裡的。」


 


兩日後他便離開了。


 


一走就是一年。


 


託了何言的福,大郎何懷遠總算把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娶進了門。


 


原來,大郎的心上人乃是縣令家的庶女李仙仙。雖是庶女,但是卻在嫡母身邊教養長大的,縣令夫人自是不同意把她嫁給跛足的大郎,所以遲遲沒有點頭同意兩人的婚事。


 


直到何言中了狀元,縣令夫人才松了口。


 


能與狀元郎的父母做親家,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一年裡,我們雖遠在江南小鎮,也聽了不少這新科狀元的消息。


 


聽說他如今頗得聖上賞識,聖上更是對他贊不絕口。


 


這一年來,他先是升入翰林,之後更是連升兩級,一時之間成了朝堂上炙手可熱的人物。


 


年紀輕輕便御前伴駕,前途無可限量。


 


其間,嬸娘明裡暗裡提了好幾次我與二郎的婚事,可我總以各種理由推拒了。


 


年關將近,二郎馬上要歸家了,所有人都欣喜異常。


 


一個個兒地在家中翹首以盼,我也不例外。


 


5


 


我本以為,日子會這麼平淡安寧地過下去。


 


誰知南突厥竟突然來犯,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讓我怎麼也想不到的便是何言竟會請命出徵。


 


所以他今年並未歸家,而是從京城直接去了漠北。


 


大周自聖祖爺開始便重文輕武,朝中風氣一貫如此。


 


聖祖爺是大周的開國皇帝,乃是篡位登基,名不正,言不順,他的上位自然是少不了身邊幾位得力武將的支持,所以他對那些手握軍權的將軍們格外忌憚。


 


再加上在他的勵精圖治之下,大周國力空前強大,周邊小國著實不敢貿然來犯。幾百年來,百姓安居樂業,大周幾乎不曾受過戰火的侵襲。武將們也不用上場S敵,地位也就日漸低下。


 


如今朝中現有的幾名武將,大多也隻是徒有其名而已,平日也隻做些護衛的工作。若是讓他們上陣S敵,怕是無人能行。


 


所以大周如今並無可用的將才。


 


南突厥此番來勢洶洶,勢頭強勁,如今短短十日,已然連破兩城,若是再耽擱下去,大周國破怕是近在咫尺。


 


且大周如今的國力與聖祖爺時期相比,實在相距甚遠,若要在此戰中取勝,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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