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別別，等會兒啊瑤瑤。爸爸想了想，這禮物要買，但暫時今天還有點公事。」

「等爸籤了這大單，一定給你買。你先回家休息，今兒千萬別來啊，我這兒忙，先掛了啊。」

他迫不及待掛電話的樣子過於狼狽，我實在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疼了。

女兒卻滿臉失望。

「笑什麼笑，爸爸又沒說不買，不像你，把你賣了都買不起！窮鬼！」

她惱羞成怒，甩下這句話就衝出了房間。

我氣笑了。

行，既然你爸那麼好，我一定要讓你們父女團圓才好。

我收拾東西回了家，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

哪怕夜裡十二點了女兒都沒回來，我也不管不問。

以往她但凡超過九點鍾沒回家，我就急得到處給她同學打電話找她了。

更不用說她青春期那些叛逆離家出走，哪次我不是半夜冷風裡滿世界尋找她，再好聲好氣哄回來。

青春期的叛逆女兒有多難帶，說不得，罵不得，更不能念叨。

這個祖宗誰願意伺候誰伺候吧。

當媽的義務，我上一世盡夠了。

我把手機靜音，好好休息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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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正要出門，女兒的房門卻突然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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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看來不用我找，她也能找到回家的路嘛。

她眼底烏青一片，看我的眼神冰冷得像仇人。

我沒搭理她，她卻跑到門口攔住不讓我走。

「媽，你可要想好了，我奶奶說得對，你就隻有我一個女兒，以後還得指望我養老。鬧翻了，你老了怎麼辦？」

「念在你帶我十八年的分兒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但是除了某果全家桶，你還要把這清單上的東西買齊。」

「不然我就不填志願了，大學也真的不去讀了，在家啃你一輩子老，等你老了，我也不會管你的！」

她說罷往我懷裡塞了一張紙，所謂的「高考禮物清單」。

跟上一世一樣，裡面赫然是她精心挑選的網上熱門的「高考禮物」——

3 萬元的海外旅遊一趟；

1 萬元的國內旅遊兩趟；

3 萬元的變美基金（雙眼皮+熱瑪吉+水光針+美發等）；

1 萬元大牌護膚品一套；

0.5 萬元化妝品一套；

品牌衣服褲子鞋子包包四季各三套……

林林總總加起來差不多十萬元。

估計她對錢的概念就隻是數字，可能不清楚，這些錢都快接近我一年的收入了。

而她，輕飄飄毫無負擔地就可以提出。

我看著這份清單，饒是經歷過一次，也被氣笑了。

「我買不起，大學你愛讀不讀吧。」

「你已經成年了，能為自己負責了。」

「至於我的養老也不用你操心，我把錢攢起來自己養老，比將來靠你靠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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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聽我這麼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憋了幾秒，她惱羞成怒。

「你既然沒錢養我，當初為什麼非要把我從爸爸身邊搶走呢？」

「我跟著他，至少不會窮酸這麼多年！」

「啪——」

我沒跟她廢話，直接一耳光扇了過去。

恨我生了塊叉燒，連貓狗都比她知道感恩。

這一巴掌，我早就該打的。

她爸當初一心想要兒子繼承破銅爛鐵，根本沒想過要她，不是我辛苦養大，哪來的她跟我放狠話。

從小到大我沒打過她，她蒙了，捂著臉號叫。

「難怪我爸要跟你離婚！人家娟娟阿姨就不會像你這麼沒情調，天天妝都不化的黃臉婆，哪有一點女人味？現在你還要我也跟你一樣是嗎？！」

「啪——」

我又賞了她一巴掌。

「以前怪我沒教好，現在起我好好教教你。」

「齊榆，你這種人怎麼配當我媽？除了打我，你還會什麼？！我再也不要你養，我要去找我爸！」

「啪——」

如她所願，既然我除了打她什麼都不會，那我今天就打個爽！

「你要是想跟你爸，我絕不攔著。」

「對了，別忘了帶上你的清單，你爸那麼大方那麼有錢，你娟娟阿姨人美心善，要什麼不給你買。」

女兒捂著臉，一臉仇視地看著我，回房間拿了隨身包就往外跑。

「齊榆，人總有老的那天，你就不怕你老了嗎？莫欺少年窮！」

呵呵，我當然怕。

我怕我要是繼續養著你這隻狼崽子，我都活不到老的那天。

美容、護膚、旅遊，這些看起來美好的詞，哪個女人不想呢？

可我從決定離婚一人帶女兒起，就沒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諷刺的是，那些對自己的委屈終究隻感動了自己，如今我反倒成了女兒口中心狠的黃臉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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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果然跑去找她爸了。

劉朋先是打電話給我沒接，後來又給我發了幾條短信罵我，說我沒盡到母親的責任。

我沒理他。

但下午就在女兒朋友圈看到了她發了兩張全家福。

一張她爸和她後媽吳娟娟坐在前面，身後分別站著女兒和吳娟娟生的兒子劉天賜。

另一張，多了她奶奶還有七大姑八大姨。

畫面明顯是在餐廳聚餐，眾人都喜氣洋洋。

女兒的配文是：【真正的全家福，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呵呵，狗屁一家人。

生瑤瑤時，她奶奶來看了一眼。

聽說是女兒，病房都沒進就說自己腰痛頭痛，轉身就回了家。

瑤瑤小時候得了免疫病，需要高額治療費和調理身體。

她爸說兒子要上早教班，沒多餘的錢，愣是一分不給，最後還是我從朋友那裡借錢湊的醫藥費。

就在高考前一個月，她爸還特意強調，瑤瑤已經十八歲了，這個月高考完就斷了撫養費。

今後讀書嫁人，他概不負責。

說起來女兒這種白眼狼本性，不愧是老劉家真正的一家人。

就這樣「相侵相礙」的一家人，我看他們合家歡能演多久。

我反手留言評論：

【你爸這麼愛你，禮物肯定都到手了吧，以後你可享福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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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沒回我，但我過一會兒再看，她把我的評論刪了，還把我拉黑了。

估計她自己也心虛了。

挺好，最好永遠別回來煩我。

以劉朋的摳搜，別說高考禮物，連大學生活費學費都不可能給她出一分。

我很期待，這一世我也不管她之後，劉瑤瑤接下來要進什麼廠擰螺絲。

還是直接被她奶配個出得起彩禮的男人早早嫁了。

出乎意料，那邊竟好幾天沒鬧出幺蛾子，我也樂得清靜，畢竟過幾天就要迎來上輩子的網暴環節了，那才是一次真正的考驗。

果不其然，大數據第一時間給我精準推送了女兒發的帖子。

不過由於這輩子我的態度改變，她的吐槽標題也變了——高考後，禮物是母親的三巴掌。

她在帖子裡表示，其他同學都收到了全家桶或是其他高考禮物，而她不但沒收到任何禮物，還被母親打了三巴掌。

她還補充了一些生活細節，充分證明我這個母親有多嚴苛，對她有多摳搜。

最後依然和上輩子一樣憤怒地表明自己的觀點——養不起就不要生！

由於她刻意強化自己挨打，半句不提自己的問題，加上很多剛高考完的學生很有共鳴，幾千條跟帖幾乎都是罵我的。

【要不是父母為了高考隨便畫餅，孩子也不會想要這些，考完了又兌現不了，孩子當然失望。】

【隻想孩子成龍成鳳帶飛家庭，自己卻幫不了孩子一點，雙標。】

也有極少人為我說話，覺得孩子要的禮物太貴了，可能家庭確實無法負擔。

但這種言論很快被更多人衝掉——

【既然沒能力，為什麼要生孩子受罪？一個套也不貴吧，我們作為孩子也不想被生下來的。】

【這種家長就應該現在就把氧氣管拔了，反正全家桶都買不起，大概率將來你找工作結婚買房也幫不上忙的。】

借著高考的熱度，帖子很快成了該女性平臺的熱搜話題，並很快擴散到全網，引發了更多討論和對我的討伐。

上一世我忙於工作，沒發現這些帖子。

等發現事態擴大到我被網暴，甚至被人肉的時候，已經控制不住局面了。

這次我特意在全網話題剛火起來的時候，在主流平臺開了賬號，親自為自己闢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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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挑明自己是熱帖主角，還艾特了女兒的賬號。

我講清了事情原委，主要是高考前女兒威脅不買全家桶就不去考試的事，怕網友不理解，又簡單解釋了我們的家庭狀況。

然後把這些年女兒的大額開支賬單以及她爸支付的轉賬記錄都列了出來。

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我撫養女兒的支出，是她父親的幾十倍。

最後我還貼上了女兒的「高考禮物清單」以及那天打女兒巴掌的完整經過錄像。

證明了是女兒的過分要求和一再挑釁，才被我打了三巴掌。

上輩子我不懂利用這些證據，面對網絡暴力，自己再怎麼受傷流淚，一心想的也隻是妥協平息事態，最大限度減少對女兒的影響。

這次，我再不會傻傻忍讓。

鐵證面前，大部分人都逆轉了態度，不僅跑來跟我道歉，還有更多人直接站在了我這邊。

【什麼時候孩子才知道，高考不是為父母考的，是為他們自己考的。】

【別說三巴掌，我要是有這樣的白眼狼，我直接趕她出去了。】

【單身母親也不容易，她自己還用幾年前舊手機呢，孩子怎麼好意思要醫美旅遊這些高消費。】

……

輿論就是這樣容易被引導。

我想或許很多人並不在乎事實真相，隻是享受在互聯網當判官的感覺，又或許有的人隻是借機抒發自己對生活的不滿。

就算最後證明他們錯了，道了歉，但是那些對當事人造成的傷害真的很難徹底消除。

即使現在大部分人支持我，女兒也被網友罵得注銷了賬號，我也沒有多開心。

這隻是第一步，下一步趁著熱度我又開了一個帖子——

都怪我沒用，跟著窮媽讓女兒受委屈了。隻要她開心，我願意放手讓女兒跟前夫，以後也不用她養老。

我一副受了傷還要為女兒著想的姿態，博得了很多人的同情。

我特別想讓女兒看看，她那個好爸爸究竟願不願養她。

不過劉朋比我想得還過分，我發帖當夜他就帶著女兒回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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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門，似笑非笑地看著劉朋和他身後怨憤的女兒。

「瑤瑤，跟你媽媽好好道個歉就算了，母女倆哪有什麼隔夜仇。」劉朋推搡著女兒。

女兒裝死不開腔，腳一動也不動。

「算了，她的態度我已經清楚了，也怪我這個媽沒用，跟著我受苦了，今後跟你爸好好享享福。」我順手把早就收拾好的兩個行李箱塞到劉朋手裡，「正好你們來了，把她的行李都帶走。」

劉朋發現我是來真的，像摸到了燙手山芋，一下彈開，忙把女兒推到我面前。

「不行不行，我那兒人太多，住不開，瑤瑤快跟你媽道歉，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多可憐。」

「我不，憑什麼？她讓人網暴我，現在同學們都說我買不起全家桶又沒錢去旅遊，丟死人了。」

我微微一笑：「是啊，委屈瑤瑤了。她成年了，按說不用監護人了，但她有權利重新選擇跟誰生活。」

「對了，上大學我就不供她了，不過放心，我可以籤協議，以後生老病死都不用她管。」

女兒滿臉不屑：「誰會管你似的。沒你那幾個臭錢，我爸也會供我上大學的。」

「對對，我知道的，你爸有錢又對你好，不會不養你的，對吧，劉朋？」

我和女兒都盯著劉朋，他急得滿頭大汗，一時又憋不出理由拒絕。

最後索性一把把女兒連同行李推回了我家門，飛速轉身跑了，身手快得女兒都來不及反應。

「瑤瑤，你先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回去跟你阿姨商量一下。」他邊跑邊喊。

女兒站在門口呆若木雞，轉頭看見我一臉嘲諷，她氣鼓鼓地咬著唇。

不知道是不是終於發現，她爸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愛她。

「你幸災樂禍什麼，別以為是我主動要回來的，要不是我爸心善，看你一個人可憐，他根本不會送我回來。你這種找人網暴親生女兒的惡毒女人，以後休想我叫你媽！」再對視，她眼裡全是恨。

我撲哧笑出了聲，攔住她正要進門的步伐：「行，正好咱倆都難受，我送佛送到西。」

14

半小時後，我親自帶著劉瑤瑤和她的行李，站在了劉朋家門口。

劉瑤瑤臉色更加蒼白，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父母搶奪的寶貝。

畢竟，我無微不至地把她捧在手心，她爸每次見她也都哄著她，可能她以為自己是兩邊都想要的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