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穿成了民國大戶人家剛被尋回的真千金。


家中已經有一位養育多年的假千金。


然而我被領入家門,第一次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假千金時。


一眼便認出,她是我離世五年的閨蜜。


四目相對,熱淚盈眶。


我與她,一同被卷入了時代的洪流。


1


被管家和如今的兄長李常青領入那高門大戶時,我的思緒仍在翻滾。


短短幾日,我經歷了人生最大的變故。


我成了當地李家失散多年的千金,依據是脖子上掛的那塊玉和手臂上的胎記。


親人找上門時,我的養父母早已離世,被寄養在親戚家中,他們巴不得脫手這樣一個累贅。


可最重要的是,這是 1931 年的中國,而我的靈魂,來自九十多年後的新中國。


如今我所見的一幕幕,曾經隻出現在課本上。


「曦年,」耳邊傳來一道溫潤的男聲,「父親和母親都盼著你回家。」


當年李夫人分娩時碰上了動亂,混亂中與同一天分娩的另一位產婦抱錯了孩子,抱回家後才發現。


可惜當年混亂中,什麼聯系方式也沒留下,對方後來不知有沒有發現孩子抱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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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就這樣替別人養了十八年女兒。


我隨李常青走入了那扇木門內,青綠色的石磚上有些許枯黃落葉。


大廳內站了好幾個人,我望過去,尚未來得及區分身份,一位優雅的夫人便大步走來將我擁入懷中。


她聲音哽咽:「女兒,我的女兒,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這具身體的母親抱我抱得很緊,然而我的目光卻落在了她身後一位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女身上。


熟悉的面容讓我恍惚出神。


五年前,我的閨蜜李錦珊意外離世,我親自將她的遺體送去火化,為她舉辦了葬禮。


可如今,我在這本不屬於我們的年代,看到了和她長得一樣的人。


四目相對,我發現她眸光亦在閃爍。


抱著我的婦人終於舍得松開,仔細看我的模樣,眼眶又紅了。


「曦年,」她喚我的名字,「你受苦了。」


李家是當地的大戶人家,生在這樣的人家,自然是錦衣玉食長大。


而原主抱錯後待的隻是一般人家,記憶中父母待她倒是不錯,隻是雙親早逝,過得也不好。


這個年代,處處動蕩,流離失所。


「母親。」我喚了她一聲。


「哎!」她熱淚盈眶地應了聲,隨後拉著我,向我介紹後面另一位中年男人,「曦年,這是你父親。」


那位模樣莊嚴的中年男人此刻看著依舊沉穩,但緊抿的唇暴露了他現在的心情。


「父親。」


他語氣平靜,道:「回來就好,以後就在家裡住。」


這個大廳內還有些其他的李家長輩,母親領著我認了一圈,最後向我介紹了那位年紀相仿的少女:


「曦年,這是錦珊,日後你們就以姐妹相稱。」


抱錯孩子,本該交換回去,然而另一對李家父母已經離世,換回去,這位抱錯的假千金隻能同從前的李曦年一般寄人籬下。


我被找回時,那些親戚正在為我尋親家,要將我嫁出去。


好歹養了十八年,李家舍不得將人送回去受苦。


聽見「錦珊」二字時,我又愣了一下。


連名字都一樣。


這世間的巧合,總不至於都撞在一起。


我就這樣被領回了李家,沒來得及和任何人多說幾句。


李常青同我說:「曦年,你莫要怪我們將錦珊留下,她親生父母不在了,在我們家這麼多年,養育的情分是在的。」


「她性格並不驕縱,」李常青說著一頓,「不過你放心,該是你的待遇,不可能比任何人差。」


他沒說錯,安排給我的房間內,放著不少嶄新的衣服首飾,當下最流行的化妝品擺滿了桌面。


「我明白的。」我對他說。


我對這個時代還沒產生歸屬感,對這個家自然也是。


但我明白,人和人的情感,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話題。


何況那個李錦珊,光憑這一模一樣的長相和名字,我無法對她產生任何反感。


我需要找個機會去驗證一下她是不是我認識的李錦珊。


而機會很快就來了。


我打聽到她所居住的院子,趁著夜色摸了過來。


月色下,穿著倒大袖套裝的李錦珊扎著兩邊的麻花辮,正對著庭院發呆。


片刻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猛然要往門口方向走,結果和我不期而遇。


四目相對,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我不禁覺得眼眶有些溫熱。


她似乎也愣住。


我們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我細細看著那張臉,就連尷尬時的神色都和我印象中的李錦珊一模一樣。


半晌,我試探性開口:「奇變偶不變?」


她臉色終於大變,像是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得到宣泄點般,但還是哽咽地和我對暗號:「符號看象限。」


「真是你啊年年!」李錦珊猛然撲入我懷裡,眼淚決堤,「你怎麼也來了?」


我抱著她,像是終於在這陌生的時代找到了一些歸屬般。


我們聊起生離死別後的事,李錦珊說她穿越至今已經五年,五年前她為救落水幼童溺亡。


而這個時代的李錦珊也不慎落水,醒來後這具身體便換了靈魂,而她擁有原主的記憶。


「你呢?為什麼……」李錦珊問我。


「珊珊,你知道的,」我輕笑了聲,「你走的時候我已經查出肺癌晚期,能再活五年已經很難得了。」


她便不說話了。


當年查出癌症時,李錦珊也哭得稀裡哗啦,我還很樂觀和她提起以後想要什麼類型的葬禮。


我們都是孤兒,李錦珊是我遺囑上唯一繼承人。


命運偏要捉弄人。


李錦珊走在我前頭,反而是我繼承了她的遺產。


癌症晚期再活五年,也夠了,我還祈禱著下輩子能有個健康的身體。


沒想到這下輩子來得這麼快,反而更像是我倆的上輩子。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很久後,李錦珊問我。


作為九十多年後的靈魂,我們都看過這個國家嶄新繁榮的模樣。


隻要是稍微熟讀歷史的人都清楚,1931 年是個什麼樣的時間節點。


何況,這裡是南京。


2


這裡不是我們熟知的中國,在這個歷史階段,列強侵略,軍閥混戰以及民不聊生。


曾經我們光是看著歷史資料都難掩憤慨,可如今真正身處這個年代,才恍然感慨人之渺小,時代之動蕩。


「年年,我來這裡五年了,」李錦珊輕聲道,「我試過在報紙上寫文章,想要動員更多的人意識到國之危矣,可是用處不大,有人說是喧哗取眾,哪怕有人同意我的觀點,可真正能有所措施的人太少了,最重要的是,識字的也少。」


「確實有想為民做實事的人,可是年年,不管最初定下的政策初衷是什麼,最後都會成為搜刮民脂民膏的惡政。」


這裡不僅僅是我們不熟悉的時代,就連執政黨都不是我們熟悉的。


李家,我們如今的父親和兄長,皆從政。


這個年代能夠染指政治的女人,太少了。


哪怕是來了五年的她。


「珊珊,現在是五月份了。」我喃喃道。


她也沉默。


再過幾個月,會有大事發生。


我與她哪怕並不時時銘記祖國的過往,但基本的大事依舊記得。


憑借這些,獨善其身或許不難,可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無法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即將到來的災難而無動於衷。


可面對這樣一個滿目瘡痍的時代,和平比金子珍貴且難得,百姓們連溫飽都無法解決看見,我和她又能做什麼?


得從長計議。


這一晚,我與李錦珊聊了許多。


李家將我領回來後,我如今的母親每日都會來看我,領我上街逛逛,也給她的好友們介紹我的身份。


約莫半個月後,他們說要為我舉辦一場回家的歡迎宴會。


屆時家中會來不少客人。


我房中添置了不少華麗的服飾,時下最為流行的小洋裙和旗袍都有。


被安排來照顧我的丫鬟青荷道:「小姐,你看那件藍色的小洋裙,你穿上的話今晚必定成為全場焦點。」


我笑了笑,目光落在另一件深藍色的旗袍上。


「那件吧,我喜歡旗袍。」


民國在後世是個浪漫與悲情交織的年代,時局動蕩,注定了每個人的命運如水上浮萍般,隨波逐流,又無計可施。


我作為李家的二小姐被母親牽著出席。


李錦珊也在身旁,她穿了件淡粉色的旗袍,與我站在一起,倒也真像是一對姐妹。


他人眼中,我與錦珊並不熟悉,甚至她的身份微妙。


我們本應是針鋒相對的關系。


為了避免引人猜忌,我和她約定好先演一下不熟。


我如今的父母在眾人面前宣布了我的身份,父親的同僚們皆是恭喜,母親的那些貴婦人朋友倒是七嘴八舌地關心我的情況。


顯然,一個才回來沒多久的千金大小姐,或許看著也是配不上這高門大戶的。


我對那些來參加宴會的人有些臉盲,後半場便尋個地方坐下,聽青荷在耳邊給我認人,說哪位是什麼夫人和什麼少爺小姐的。


這是我母親交給她的任務。


然而大廳內驀地有些騷亂,我望過去,看見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似乎醉酒上頭,在耍酒瘋,而他耍酒瘋的對象,正是李錦珊。


「?」


我猛然站起:「青荷,那是誰?」


青荷看過去,驀地有些支支吾吾:「小姐,那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徐家的二公子徐牧川,今年留洋歸來的。」


我能理解她為什麼支支吾吾,畢竟按道理,兩家結親,自然是衝門當戶對去的,如果沒有抱錯的烏龍,那應該是我如今的未婚夫才對。


3


「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然是封建糟粕,」那位年輕男子喝醉了酒,話倒是說得慷慨激昂,「如今是新時代新思想,我們難道不應與時俱進嗎?」


「你們李家,一個被養在深院中被規訓的舊時代女子,還是養女,一個剛被接回來的鄉野村姑,與我如何相配?」


「我徐牧川,日後要尋一位真心相愛的女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這番話,說得現場一些年輕人心頭一熱。


卻沒注意到自家臉色難看的長輩。


李錦珊看向這位所謂未婚夫的神色很是一言難盡,我了解她,表面端莊,內心已經問候對方很多遍了。


「混賬,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終於,有人開口訓斥道,「別喝酒了就亂發酒瘋,快給錦珊道歉!」


上前訓斥的是徐牧川的母親,她先是說完這句話,又對李錦珊道:「錦珊,牧川隻是喝多了,你莫要和他一般見識。」


誰知,話音落下,那位徐二公子又繼續哽著脖子道:


「母親,我沒喝醉,您要是不同意我與她退婚,我明日就登報與她解除婚約!」


登報。


這個年代對女子苛刻至極,若是退婚,旁人隻會覺得女方德行有虧,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女子,怕是能要她的命。


「牧川。」一道清潤的男聲伴隨著輪椅聲響起。


原本神氣的徐牧川就像是泄氣了般。


我看到穿著一身灰色長褂的男子,面容清雋,與徐牧川有三分相似。


「他是誰?」我問。


「徐家的大公子,徐霽越,」青荷說著也有些唏噓,「原本李家與徐家的婚約應當是徐大公子履行的,但他從前為了救弟弟摔壞了腿,隻能坐輪椅上,這婚約才落在他弟弟身上。」


「這結親,隻要是兩家的人就可以嗎?」


青荷點點頭:「這婚事是徐家老爺子在世時定下的,當時老爺和夫人還沒生孩子呢,若是他們徐家有女兒,和咱大少爺結親也可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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