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錯愕地看著她：

「曾孫？什麼曾孫？」

婆婆得意地拍著兒子的手臂：

「阿皓女朋友懷孕了，你趕緊準備好彩禮，把人娶進門！」

懷孕？

昨天一個人吃了那麼多螃蟹和海鮮，今天說自己懷孕了？

要是真懷孕，怎麼會在飲食上一點忌口都沒有……

化著大濃妝，穿著細高跟，怎麼看，都不像懷孕的模樣。

我冷下臉瞪著兒子：

「周皓，你女朋友真懷孕了？！

「那你們昨天為什麼沒說這個事情？」

見我不相信，兒子氣得從沙發上蹦起來：

「媽！你什麼意思！

「你竟然不相信我？」

婆婆向來寵愛他，在她心中，大孫子永遠排在第一位。

兒子一生氣，婆婆立刻就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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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有你這麼狠心的媽？

「一天到晚錢錢錢，我看你是掉錢眼裡了！

「你的錢不給我孫子花，難不成還想拿去外頭包養小白臉？

「我不管，我大孫子要結婚，你們趕緊把別墅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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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歲數，我已經很少動怒。

但是今天，真的被氣得不輕。

看樣子，婆婆是兒子叫來的。

為了讓我們掏錢買別墅，他可真是煞費苦心，什麼辦法都用上了。

看著兒子得意揚揚的嘴臉，我身上一陣一陣發冷。

婆婆是個寡婦，一個人把老公撫養長大。

她性格潑辣，又沒文化，向來不太講道理。

我怕老公夾在中間為難，就一直讓著她。

所以在兒子眼中，我是怕婆婆的。

婆婆說一，我不敢說二。

我緊緊捏著拳頭，氣得渾身發抖。

兒子愈發得意，說話嗓門都大了不少：

「奶奶，我女朋友照片你看到了吧，她本人比照片還漂亮呢。

「這要是生個兒子，白白嫩嫩，得多可愛啊！

「隻是我媽一直捏著錢不肯放手，連自己兒子結婚都不願意出錢，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你住嘴吧！」

老公上前一步拉住兒子，要把他往門外推。

「你是不是想氣死你媽，啊？！」

「啪！」

婆婆跳起來打老公的背，扯著嗓子大喊：

「我看你才是想氣死你娘！

「好啊，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你果然娶了媳婦忘了娘！」

12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演變成這樣的。

婆婆滿嘴髒話，脫下鞋去抽老公。

老公氣得半死，追著兒子打。

兒子躲在婆婆身後，三人繞著客廳跑來跑去。

我跑進浴室端起一臉盆涼水，兜頭澆在兒子和婆婆身上。

「哗啦！」

婆婆和兒子落湯雞一樣站在屋子中間，兩人都是一臉茫然。

「死老太婆我忍你很久了！

「客氣一句喊你婆婆，真拿自己當我祖宗了，你給我滾！

「還有你這白眼狼，老娘就當沒生過你！

「我的錢就拿去扔水裡，扔火坑裡，也一分都不留給你！

「給我滾！你們全都給我滾！」

這是我第一次在婆婆面前爆發。

她向來看不起我，覺得自己兒子是大學教授，工作體面又穩定。

而我隻是個小商小販，根本配不上她兒子。

見我趕她走，她火氣上湧，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拍大腿哭號：

「快來看啊！大家都來啊！

「喪了良心的小娼婦要打自己親婆婆啊！

「全天下會有這麼惡毒的女人，出門要被車撞死！」

兒子彎腰去扶婆婆，眼神閃爍：

「奶，這房子寫的是我名字，你放心待著，我媽不能趕你走。」

我和婆婆同時一愣。

這房子是我後來新買的，當時舊房子還沒賣掉。

老公說省點稅，就用兒子買了。

誰又會防著自己唯一的兒子？畢竟，早晚這些東西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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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精神大振，扶著兒子的手站起身，手指頭快戳到我臉上：

「好啊，這房子是我大孫子的！這家裡都姓周，就你一個外人！

「該滾的是你，你給我滾！

「我馬上讓兒子和你離婚，從我們老周家滾蛋！」

婆婆在農村幹慣農活，力氣很大。

她跳著來推搡我，又有兒子在一邊幫她。

我被他們推得連連後退，眼看就要被推出門。

「老周，你是死人啊！」

我扭頭去找老公的身影，卻四處沒看到人。

「老周，你人呢！」

「我兒子是從我肚皮裡生的，難道會聽你這個——

「啊！兒子！」

不知什麼時候，老周已經暈倒在地上。

臉色發青，嘴唇慘白。

他是被救護車拉走的。

婆婆死活要跟上車，一路上喋喋不休，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直到醫生忍無可忍，讓她閉嘴不許影響病人休息。

我垂著頭坐在一邊，覺得自己以前的家庭和睦，母慈子孝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有求必應，才是親媽。

一旦不答應兒子的要求，我就是外人，是隨時可以被拋棄的對象。

這就是我拼命賺錢養大的兒子。

我真是全世界最失敗的母親……

14

老公身體沒什麼事。

隻是天氣熱，人有些中暑。

加上氣急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就昏過去了。

醫生說掛幾瓶鹽水就行，我留在醫院照顧他，婆婆帶著兒子回家休息了。

老公性格溫和，是我見過情緒最穩定的人。

可現在他臉色蒼白躺在床上，眼角還掛著淚。

「媳婦，咱們把離婚證領了吧。

「錢和房子都給你，省得我媽作妖。

「你為我忍了她一輩子，沒道理老了還讓你受這個氣。

「你放心，咱們離婚不離家，等這些破事情過去，咱們再偷偷復婚，誰也不說。」

我握著老公的手，心中酸澀不已。

兒子雖然不行，但是這老公，總算是沒找錯。

「周皓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老公痛苦地閉上眼：

「我都聽你的。

「認他也好，不認也罷，你決定就行。」

我掏出紙巾擦幹眼淚，聲音哽咽，卻很堅定：

「咱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吧。

「以後的日子，咱們夫妻自己過就行。」

誰能想到呢？

本來開開心心準備娶媳婦，最後媳婦沒娶成，兒子，也沒了。

但是這種兒子，沒有，比有好。

早已潰爛的膿包，哪怕再痛，也應該從身體裡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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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和老公一起回家時，發現原本還算寬敞的三居室擠滿了人。

幹淨的白色地毯上遍布腳印，上面還掉落著細碎的泥塊。

垃圾桶邊都是瓜子碎屑，甚至還有一口濃痰。

幾個穿著樸素的人正歪七扭八睡在沙發上，連鞋子都沒脫。

我臥室的大門敞開著，衣櫃被人翻得很亂，保險箱也被拖出。

周皓和徐萱彤，兩人正彎腰試圖擰開保險箱的門。

「哎呀，你怎麼連家裡的密碼都不知道？」

徐萱彤不高興地嘟著嘴，泄氣地往床上一坐。

她側身看到我吃了一驚，忙扯開嗓子喊：

「爸媽，快來！他們回來了！」

我本以為昨天已經是最壞的結果，可是我低估了人性的惡。

「還大學教授呢，搞大人家女兒肚子，想不負責？

「我馬上敲鑼打鼓，拉著橫幅去你們學校，讓大家都來看清你的嘴臉！」

「就是，聽說你是開公司的？

「你們公司的地址我都知道，到時候你別想上班，我看誰敢和你做生意！」

徐萱彤的娘家人圍著我們口沫四濺。

周皓安靜地坐在一旁，時不時拿眼睛偷瞄我。

我已經被氣到麻木，看他這副模樣，心中隻覺得可笑。

這就是徐萱彤的娘家人，一家子潑皮無賴。

周皓但凡有點腦子，就會知道和這種人結親，是什麼下場。

他想利用他們從我這要錢，可一旦被他們沾上身，恐怕就沒那麼好甩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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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你們想怎麼樣？」

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什麼臉面，體面。

養出這樣的兒子，我們還配要什麼體面？

見我開口，徐萱彤媽媽露出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她黝黑的臉上滿是得意，兩道細長的眉毛高高揚起：

「第一嘛，當然是給我女兒買套別墅，房子要寫我女兒和女婿的名字。

「第二，我要一百萬彩禮。

「酒席要市裡最好的酒店辦，不能少於五十桌，我們全村人都要來。

「等我女兒結婚，你們要每個月，給我們家一萬生活費。」

我還沒開口，徐萱彤不幹了：

「媽，不是說好就一百萬彩禮嗎？！

「你都拿了彩禮，咋還要生活費？」

徐萱彤媽媽杏眼倒豎，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

「你這白眼狼！

「不是說他們家一個月可以賺七八萬嗎？

「七八萬裡，你分家裡一萬，有什麼不應該？！

「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連這麼點錢都不願意給家裡？」

徐萱彤爸媽，開始和徐萱彤吵架。

三人唾沫橫飛，吵了差不多有半小時，才最終達成一致。

彩禮還是要一百萬，酒席要辦六十桌。

生活費，則是從每個月一萬，減到每個月六千。

17

這一家人可真的有意思啊。

我和我老公還坐在一邊呢，就開始瓜分我們的房子和錢。

不要臉的程度，簡直超乎我的想象。

「你們說完了沒有？

「說完了，就輪到我了。

「你們提的要求，我可以考慮，但是我要看到醫院的證明。

「我不相信徐萱彤懷孕了。」

徐萱彤家人一頓指天發誓，又是跳腳又是罵人。

聲音很大，氣勢卻很虛。

「口頭說明沒用，等拿到醫院的單子，你們再來吧。」

徐萱彤娘家人還想再罵，被徐萱彤攔下。

她自信滿滿地瞟了我一眼：

「阿姨，希望你說話算話！」

徐萱彤娘家人好不容易進城一回，自然不甘心就這麼走。

「這是我女婿的家，我憑什麼不能住？」

周皓為了討好徐萱彤，板著臉過來和我們下通知：

「爸媽，這房子是我的。

「彤彤是我老婆，她爸媽自然也能住。」

我直接打電話叫了搬家公司：

「行，房子是你的名字，可裡面所有家具東西都是我花錢買的，和你沒關系。」

周皓臉色大變，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媽，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情？一點臉面都不給我留？」

我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別叫我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18

隻剩下個空房子的屋，是沒法住人的。

周皓見攔不下我，隻能帶著人去酒店住。

徐萱彤十分不情願，扭著身子不肯走：

「我娘家人上門，這些錢都應該你爸媽出的！」

周皓摟住她肩膀安慰：

「你放心，我爸媽的錢，早晚都是我們的。」

周皓他們一走，我連房子都沒收拾，立刻和老公一起出門去民政局領了離婚證。

拿著大紅色的本子，他心疼得直抹眼淚：

「恩愛了一輩子，到頭來，因為兒子領了這證。

「媳婦，你放心，等我媽一走，咱們就復婚。」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你瞎說啥呢……

「這套房子，你真準備給兒，給周皓？」

老公擦了擦眼鏡，靠著車窗嘆氣：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這錢啊，我是真一分都不想留給他。」

給他一套房子？

這房子，可值三百萬呢，他也配？

周皓估計自己都不記得，這房子年前就被抵押給銀行了。

去年我公司因為資金周轉，拿房子作抵押。

貨款結清以後我本想把貸款還清，但是銀行的業務員是我朋友。

她說要績效考核，託我再多貸幾個月。

我剛好欠她一個人情，就答應了這事。

原本算起來，這個月月底，就要去還清貸款的。

那筆錢，還在我銀行卡裡放著呢。

不知道等銀行來收房子，周皓又該如何應對？

19

周皓最近很忙。

忙著伺候丈母娘一家，忙著讓女朋友懷孕。

丈母娘一家不好伺候，女朋友也不太好哄。

他忙得焦頭爛額，手中那點存款很快花了個幹淨。

知道我不會給他錢，他把目光瞄準了婆婆。

老公出手向來大方，每個月都會給婆婆五千養老錢。

婆婆住在村裡，自己種菜，身體又好，基本沒什麼日常開銷。

聽村裡人說，周皓哄得婆婆連自己棺材本都掏出來了。

不過這些，都和我沒什麼關系。

畢竟我和老公已經領了離婚證。

以後婆婆是死是活，都不需要我再操心半點。

周皓公司領導是我老同學，這幾天特意請我吃飯。

看到我時，神情有些尷尬。

他說周皓本來工作就不太積極，最近更是頻繁出錯，惹得同事十分不滿。

現在經濟效益不好，公司決定開除周皓。

他心裡過意不去，想提前和我打個招呼。

我無所謂地擺手：

「你已經做了該做的，這孩子這些年多虧你的照顧。

「放心大膽開除他，沒關系的，年輕人，就需要外出多歷練歷練。」

老同學松了一大口氣：

「也是，你們這家底，這孩子咋過都不會太差的。」

是啊，我們努力了一輩子，就想給孩子一個安穩的生活。

隻可惜，攔不住他自己想作死。

20

清闲日子過了半個月，周皓雄赳赳氣昂昂帶著徐萱彤再次上門。

「這是醫院的單子，我媳婦懷孕了！」

徐萱彤撫著肚子，好像自己已經懷胎十月：

「您上次說的東西，也該兌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