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此我埋下頭，說不出話。

她圍繞著我，像是來了興趣，想要欣賞我接下來的反應。

緩緩抬起頭，我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對，你沒說錯。」

她嘴角的笑驟然消散。

「我很平凡，甚至是醜陋，從小到大，沒人喜歡我，我也沒做成功過什麼事，甚至在二十歲就死了。」

「但是我還是一直渴望愛，我也確信自己有愛人的能力，而且在這裡我也收獲到了善意，這樣就夠了，我愛我平凡而又不美麗的人生。」

她仍不死心，瞬間收回裹在我身上的繃帶，質問道：「那這些疤呢？你身上大大小小皺裂的傷痕，都代表你沒有被愛過吧，渴望愛如何，能愛人又如何，得不到愛就是不幸福，就是一個笑話！」

靈魂某處驟然被驚醒，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在乎別人的愛呢？

你討好追尋，委屈求全，拼命改變，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被愛。

那你自己呢？

你愛自己嗎？

我對她深深鞠躬：「謝謝你。」

她露出怪異的眼神，我拉住她，遞給她一顆糖：「我沒什麼能報答你的，這顆糖送給你。」

接糖的手愣住，她有些懊惱地看著我：「難道你就一點不恨這個世界嗎？不恨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嗎？」

我搖搖頭。

這個世界很好，隻是有些人生病了，但是他們會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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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輕輕一笑：「你們果然沒選錯人。」

瞬間，三個人出現在我面前。

第一次見面的男人也在。

嘴巴姐姐走過來摸摸我：「恭喜你，全部通關啦。」

小影子高興地眼睛直眨，撒嬌讓我摸它。

想起來什麼事，我將一把牙刷遞給她：「我一直找不著做刷柄的材料，後面見到多腿姐姐的骨頭後，我發現正合適。」

說話的間隙，多腿姐姐和繃帶姐姐已經打了起來。

「誰讓你把我送她的衣服撕壞的？！」

繃帶姐姐也不服軟：「你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那死骨頭威力太大把我繃帶撕碎，我用得著拉她演戲？」

我忍不住笑出聲，突然，一股寒意襲來。

淡藍色的眼眸再次出現，他輕聲說了一句：「恭喜。」

此時，我頭上的被愛值已至 55。

我知道，他是最後的 boss，即便我們已經見過面。

但他絕對不會放水。

10

盯他看了好一會。

繃帶姐姐下場休息插嘴：「你看他幹什麼？他可是一開始就把被愛值給你了啊，整整 20 呢！」說完又回去甩出繃帶。

我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

彈幕瘋狂：【什麼玩意？給我演呢？這就是 boss 的能力？白送？】

【不是，到底是為什麼啊？難道真的隻是因為開掛？這和我玩的是一個遊戲嗎？】

【我要舉報有黑幕，那些死去的玩家會死不瞑目的。】

【死去的玩家：？？？】

像是猜透我的心思，他淡淡開口：「因為進公寓隻有你脫了鞋。」

我反應過來，去第 1 層樓時因為自己腳上在樓下沾了很多泥，於是我把鞋脫了。

我想，誰都希望能得到尊重。

反應過來什麼：「那你為什麼要偷走我的聲音？」

他沒再說話，眼神落向嘴巴姐姐。

嘴巴姐姐開口：「他是為了幫你，因為我不喜歡聲音，她害怕我誤殺你。」

彈幕再次震驚：【這彈幕怎麼不能發表情包，我已經用文字描繪不出我的心情了。】

【我就說嘛，一開始我就覺得怪怪的，果然是我想的那樣。怪不得玩家見不到他，他不放水，誰熬得到最後？】

【也怪不得她會獲得 boss 的青睞了，是我根本不會注意到脫鞋這個細節，死的明明白白了。】

即便已經知道事實，但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低頭問他：「真的隻是因為這些，你一個 boss 就對我這麼放水？」

他點點頭，然後又想了想：「也不是我放水，能獲得她們的被愛值，是你自己的能力。」

「可是我們也沒有相愛啊？」我反應過來，耷拉著臉。

心口一緊，他這麼帥，我愛都還沒愛，就結束了。

那雙眼眸漸漸沉下去，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嘴巴姐姐打斷我：「那都是系統的話術，其實隻要獲得被愛值就好了。」

我點點頭，在雲裡霧裡中終於反應過來時，突然響起系統的賤賤提示音：【距離遊戲結束還有半天，請玩家抓緊時間獲得 boss 的被愛值哦～不然就出不去啦～】

言罷那邊的打鬥停下，四人面面相覷。

可是我不是已經獲得了嗎？

11

嘴巴姐姐表情有些不太好。

多腿姐姐和繃帶姐姐也不說話。

boss 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去找她。」

伸出手的一刻空間瞬間轉換，我停在第一層門口。

有些疑惑，我抬頭看他：「我已經來過這裡了啊，裡面什麼都沒有，難道你們是流動工作嗎？」

他搖搖頭，說最後的 boss 就在裡面。

還想再問些什麼，他已經消失不見。

【雖然我知道大詭異有五隻，可是 boss 都出來了，最後一隻到底是什麼呢？】

【我算了算玩家的被愛值已達 55，就是說最後的 boss，一隻就抵 45？？！！】

【我的天，那這隻詭異得多難對付啊？看前面的玩家一分兩分都送了性命，這麼高等級，她能通關嗎？】

【我相信她行，希望她做這個副本的通關第一人。】

【靠！直播間怎麼黑屏了？！】

打開門，裡面的環境完全發生了變化。

四周被黑霧彌漫，腳底如水面一樣閃著青黑波光，正中間放著一面鏡子。

胸口的骨笛飛出，奏出一支不知名的童謠。

我來到鏡子正中間。

身上的繃帶緩緩脫落，我一身赤裸。

鏡子中的自己渾身上下布滿密密麻麻的疤痕，頭上的幾條深壑深深刺痛著我。

我急忙捂住雙眼，妄想欺騙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骨笛飛到我手邊，輕輕蹭我：「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記憶拉扯到四歲，父母把我丟在街邊，母親走時哄我就唱的這首歌。

隻是我當時隻記得：「別怪媽媽，你長得就像個小怪物，爸爸不會喜歡你的，你也隻會拖累我。」

那天的哭聲淹沒了我對這首歌的回憶。

也淹沒了我自己。

我捂上耳朵，無助地抱著自己，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不要不要…不要！！」

後來我被孤兒院收養，長大後拼了命地做各種工作隻為了整容。

我胖，就要抽脂。

我醜，那就換骨頭整容。

抽脂的第一個月醫生說不能見光，於是我一個月都不敢出門，後來我也漸漸開始不喜歡陽光。

整容時全身帶來的疼痛，無數次刀子劃在我身上，我都能忍。

可是整容帶來的後遺症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要一直修復，到最後，我的臉，我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整，我的身體又重新回到肥胖狀態。

經歷無數次折磨，到最後，除了醜陋和肥胖，我又得到了一身傷疤。

於是，二十歲那天，我從二十樓一躍而下。

12

巨大的痛苦將我包圍，我緊緊縮住一團，鏡子裡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那是最開始的我。

「那你呢，艾吾，你愛你自己嗎？」

「你渴望愛，能愛人，卻獨獨無法自愛，你說愛自己的人生，可是你從沒說過要愛自己。」

「在你心裡，你是討厭自己的，對嗎？」

我拼命捂著耳朵，一遍又一遍喊著：「住嘴！住嘴！我沒有！」

瞬間鏡子裡的人化作一團黑影，嗤笑著：「那你把我變成什麼樣了？你把我丟在哪了？」

房間裡發出呼嘯聲，系統音彈出：【大 boss 已出現，請玩家抓緊時間獲得被愛值！】

放下手，我呆楞地看著那團黑影，最後一個詭異，原來是我自己。

它雖然在笑，我卻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悲傷，就像來自我的身體。

「你把我丟在哪裡去了？！」黑影侵襲到我臉上，質問我。

童謠越來越急促，最後停在：「下起雨，也要勇敢前進，我相信，一切都會平息……」

不再顫抖，我起身緊緊抱住黑影：「對不起，走了那麼久的路，你一定很累很孤獨吧，沒事，以後我會好好愛你，好好愛自己。」

黑影一顫，化作一灘黑水，面前的人變成我自己。

四周的黑霧也消散，化作蔚藍天空。

系統發出恭喜：【恭喜玩家被愛值達到 100 了喲～，可以……】

我一拳砸到它頭上：「去你媽的被愛值，自愛才是最屌的！」

系統委屈：【咱們通關的最後秘訣就是覺醒自愛值，化被愛為自愛，你誤會見見了…】

空中抬起的手一下子凝固住：「是真的治愈？不是致鬱？」

系統帶哭腔：【見見一開始就說了，該副本是一個治愈系副本呢～會幫助還有求生意志的玩家回到現實世界…】

我尷尬撓頭，隻嘆套路深。

13

打開門的那一刻，四個人都守在門口。

見我出來。

多腿姐姐一把拍在繃帶姐姐背上：「你看，我就知道，她肯定沒問題，畢竟我骨頭還在裡面呢！」

繃帶姐姐一副知道了的表情。

我沉下臉，把骨笛還給多腿姐姐。

這個笛子是她後腿的一部分，為了送這個給我防身, 我不知道她忍受了怎麼樣的痛苦。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一陣哭：「不要不要, 你會痛，會痛！」

瞬間了然，她伸手將我抱住：「沒事沒事, 那隻腿有些老化了，拆了剛好是修正，一點都不痛…」

難受卻還是止不住。

那你抽脂時會不會痛呢？被別人說胖時你會不會痛呢？因為抽脂出現問題腿廢了最後不能再登臺演奏架子鼓時會不會痛呢？

我找不到答案，隻有心疼。

嘴巴姐姐拍拍我, 讓多腿姐姐先不要說話, 讓我靜靜。

而我轉身把她也攔進懷裡一起哭。

她因為言語也受過很多傷害。

她的職業是唇模, 網絡上有很人罵她：「嘴巴那麼醜，做什麼唇模？」

2

「系【」最後, 她因為焦慮，在網絡暴力中自殺。

那之後, 她養的小黑狗也來到了這裡, 說是不吃不喝最後餓死了。

小狗什麼都不知道, 隻想和主人在一起。

繃帶姐姐有些不耐煩，嘖出聲：「能不能別哭了, 耳朵都要給我哭聾了！」

我又伸手把她扯進來一起抱著。

她是因為整容失敗最後絕望自殺的。

即便來到這個世界，她依然用繃帶示人。

她們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可是為什麼都那麼苦呢？

boss 發出淺笑：「親愛的玩家小姐，那個世界的大門就要打開了，別哭了好不好？和我們好好道別吧。」

我抬頭看他，走過去把他緊緊抱住。

她們生前的記憶我在那扇鏡子裡都看到了。

而他不是他, 是「她。」

她的媽媽是一位美容師，對美有深深的執戀，於是她給女兒注射激素，讓她白嫩美麗。

可是世界上美女那麼多，如果把女兒變成男人卻依然那麼美，就說明她是真正的的美人。

於是她最後被帶去變性, 變成了另一個人。

美麗的人。

我們都被容貌所困，她們其實也是我自己, 無法自愛的自己。

最後, 我把她們抱到一起，眼睛亮亮道：「我也不知道說什麼, 但我會永遠記住你們，請你們一定一定要好好愛自己。」

我一個個叮囑：「你要好好刷牙，還有讓小黑戴眼罩。你要多曬太陽，沒事刷刷舌苔。你要多笑笑, 即便你渾身是繃帶, 我依然感覺你很漂亮，沒事可以從裡面出來透透氣。」

最後看向 boss，我笑著說：「那就祝你一直善良，你是很溫柔很溫柔的女孩子啊。」

一道白光出現, 我走進去。

彈幕此時才打開：【？？？發生什麼了？】

【還有什麼，通關成功了唄。】

系統音彈出：【慄人美舍難度等級解鎖，等級為：無。畢竟咱們是治愈系～】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