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你被支配著,走上了天臺,夜晚的風自耳邊呼嘯而過。


高聳的教學樓下,滿是密集的人影。


這時你才意識到,剛進校園,看見的一個又一個從樓下跳下來的人,是既往幻境中失敗的幸存者。


此刻,它們站在樓下,用熱切的目光期盼你的加入。


你,即將成為新的一個。


「你不想知道故事的結局嗎?」


它們在你身後,洋洋得意地與你做最後攀談。


也許因為他支配了你,一股發內肺腑的絕望與悲涼漸漸彌漫開來。


一場考試,作為他悲慘命運的開端,數不清的髒水和謾罵接踵而至。


他嘗試過解釋,然而監控視頻被惡意刪除,憤怒之下,他對加害者動了手。


從此,暴力傾向、作弊者成了他的代名詞。


你透過茫茫夜色,看清了一個虛影。


高高的夜空之下,他老實巴交的父親跪在「受害者」面前,彎下硬了一輩子的脊梁,替孩子道歉。


那一刻,天塌了,那是他頂天立地,從小崇拜到大的父親,將「讀書改變命運」鑿進自己骨子裡的男人,拋下看重的尊嚴,來贖罪。


這是他站在天臺上,生命的最後,看到的場景。


「對不起,爸爸,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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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受控制地,說出了這句話,往前邁出一步。


「去死吧,陳江,跟他做伴吧。」


身後的笑聲此起彼伏。


你眼眶發酸,用最後一點時間,說道:「錯的難道不是你們嗎?」


「叮!恭喜幸存者發現終極悖論,二重幻境解除。」


你重新奪回身體控制權。


夾雜著塵土味的夜風撲面而來,清朗的月光投射在市一中的校園內,照亮了每一個幽暗的角落。


可你的身子失去重心,向樓下墜去,為時已晚。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強勁有力的手猛地伸出天臺,拽住了你的手腕。


接著一個冷靜的聲音說:「抓住他了,過來搭把手。」


?


沉重的腳步聲在頭頂奔跑。


張文傑探出頭,大叫一聲:「26 號,你清醒一點!抓緊了!」


粗獷的聲音在校園中回蕩,你看了眼下方,空蕩蕩的水泥地面,什麼都沒有……


應該走出來了……


「陳江,來。」賀蘭山小臂繃直,死死抓住你的胳膊。


張文傑也伸出了手,在眾人合力下,你終於爬回天臺,劫後餘生般躺在地上,深深吐了口氣。


劇烈的心跳將血液泵至全身,你能清楚感知到自己頸部血脈波動,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你們怎麼醒過來的?」你開口,發現自己聲音嘶啞。


雙胞胎擦去刀上的血,「校園裡的怪物全湧去了食堂,我們殺過來的,沒進幻境。」


說完,瞥了眼縮在角落的眼鏡男,說:「他全程跟在我們屁股後面。」


大一點的姑娘重新將刀別在自己腰上,對你伸出手,「幹得不錯,認識一下,我是 18 號。她是我妹妹,17 號。」


17 號對你點了點頭,第一次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眼鏡男弱弱道舉起手,「我是 13 號,我也沒進幻境。」


你最後將目光投向賀蘭山和張文傑。


張文傑顯得很隨意,「我被校園暴力了。」


賀蘭山:「我也是。」


……


他們面無表情說話的樣子有些搞笑,很難想象,兩個武力值滿分的大佬,面對校園暴力是怎樣的反應。


你想起張文傑跳大繩的場景,突然有些同情反派。


張文傑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還剩 2 小時,趁免疫模式關閉之前,我們得趕回體育館。」


打開手機一看,果然開始了倒計時。


回去的路上氣氛明顯輕松多了,眾人有說有笑。


張文傑領著雙胞胎在路上飚自行車,13 號扶著破碎的眼鏡,搖搖晃晃走在後面。


你與賀蘭山墊後,8 月份的晚風已經沒有了燥熱,抬頭甚至能望見滿天星辰。


「賀蘭山,你說它到底是什麼?」


賀蘭山順著你的目光,抬頭看著月亮,「一個有點瘋的 AI。」


你笑了,「什麼 AI 能統治地球?」


賀蘭山想了一會兒,「你不覺得它修正 bug 的樣子很像嗎?但是有一點,我不理解。」


他的想法與你不謀而合,你們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底的疑惑。


它似乎在有意樹立一種觀念。


「一個綁匪,教育人質如何做人,有點……多此一舉。」你沉吟片刻,「這樣對它有什麼好處?剔除三觀不正的幸存者,留下我們更好地為它服務?」


「也許是我們想多了。」賀蘭山說,「在此之前,副本從來沒有過質的升華。我甚至懷疑,你是它派來的臥底。」


你幹笑兩聲,心裡說彼此彼此,見到賀蘭山的第一天,就差點把小命丟在市一中,感覺糟透了。


「講講進廁所之後的事吧。」你開始了新的話題。


賀蘭山瞥了你一眼,「我跳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找到你,隔壁女廁空蕩蕩的,有人喊我進去上課。」


「長脖子男人?」


賀蘭山點頭,之後根據他的描述,你知道了他和張文傑在幻境裡發生的事。


面對同學們的謾罵,賀蘭山依舊保持大佬風範,冷靜回懟:「想拿第一自己考,作弊都抄不到第一,廢物。」


這句話直接激怒了 BOSS,它過於迫切地想把賀蘭山留在幻境裡,將視頻雙手奉上。


賀蘭山思維靈敏,很快明白了門道,掃了一眼,一腳踩在 U 盤上,笑著說:「不需要。」


之後的過程跟你的差不多,醒來時人差點掉下去。


是被張文傑抓住的。


沒錯,張文傑是第一個醒來的。


作為幸存者暴躁代表,張文傑聽到自己被汙蔑直接炸了,揪著長脖子男在旗杆上打了個結,拽著繩子升上去,讓它迎風飄揚。


之後站在旗杆下,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講話,對實施暴力的同學進行了深刻教育,進入幻境不到 5 分鍾,找到終極悖論,破除二重幻境。


你看著前面笑得沒心沒肺的張文傑,心頭沉重的壓抑漸漸散去。


「希望有朝一日,能親眼見證張總的高光時刻。」


賀蘭山也笑了,「我們大可以期待一下。」


回到體育館,你睡了個很長的覺。


這是你幾天來第一次徹底放松。


等再睜眼的時候,光透過縫隙照進體育館。


四周酣睡和呼吸聲此起彼伏。


遠處還放著昨晚從便利店拎回來的食物。


你揉著發痛的脖子,起身喝水,低頭,發現隔壁的賀蘭山也睜開了眼。


你扔了瓶礦泉水給他,在旁邊的消防箱上坐下,「你挺警惕啊。」


賀蘭山嗯了一聲,咽下一口水,說:「沒有絕對的安全。在弄清它的運作機制前,我對當前場景的真實性,永遠保留 1 分懷疑。」


你深以為然,時間還早,第二個副本開啟時間在今晚,你不想繼續睡,便跟賀蘭山聊起來。


「家裡還有親人嗎?」


這是個敏感話題,同樣也是個拉近關系的好機會。


賀蘭山愣了一下,語速緩慢地說:「沒了。」


看你露出那種表情,他補充道,「一開始就沒有……你不用覺得抱歉。而且,我有朋友。」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拋出話頭。


「不過後來產生分歧,就沒怎麼見面了。」


氣氛逐漸沉重,恰巧旁邊的張文傑打了個震天響的呼嚕,把雙胞胎吵醒了,你們的談話就此中斷。


18 號不耐煩地爬起來,捏住了張文傑的鼻子。


這麼一鬧,大家徹底清醒。


打開手機,你已經對接踵而至的提醒短信視若無睹了,月亮派對的提醒被你放在了置頂。


「你們手機充電了嗎?」你問。


之前在家,手機一直連接充電器,而距離你逃出災區已經過去 1 天 1 夜了,手機電量依舊是百分之百。


18 號站在旁邊刷牙,含著牙膏含糊道:「不用充電,每日 0 點電量自動刷新為滿格。」


你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它控制人類,會不會依賴於手機信號……


張文傑指著你,「年輕人,打住!之前有幸存者心存僥幸,煽動大批人關機,錯過了月亮派對的副本任務,直接導致……」


26 名幸存者,如今隻剩 6 名,可謂損失慘重。


晚上 7 點,所有人的手機準時收到了提示音。


「致親愛的幸存者:月亮派對將於 1 小時後開啟,地點:市立醫院。派對開始前將為幸存者開啟免疫模式,時間為——40 分鍾,期待您的光臨。」


13 號眼鏡男慘叫一聲,抖若篩糠,「市……市立醫院,我……我不想去……」


眾人熟練地穿戴好裝備,這一次,你兜裡揣上了便利店帶出的瑞士軍刀,還背了點繃帶和防狼噴霧。


張文傑熟練地將 13 號架起來,「別慫啊,不就是醫院嗎?怕吃藥還是怕打針?」


13 號歪歪扭扭地跪在地上,號啕大哭,「別啊……我……我女朋友就是在市立醫院去世的,我怕……我怕見到她……」


17 號歪著腦袋:「哥哥,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兒啊?」


看見 13 號的臉色變了,眾人心裡有了底,各自準備自己的,5 分鍾後,大家整整齊齊騎跨在自行車上。


13 號終究還是妥協了。


你抬頭望了望天,月亮上有個風圈,今夜有雨。


到了半路,遠處傳來滾滾雷聲,月亮已經藏在烏雲後面,看不見了。


臨近醫院大門,一種怪異的悶熱在空中彌漫。


雙胞胎拍了拍胸口,「空氣中似乎湿度更高了。」


市立醫院建成有些年頭了,前面一部分建成於民國,維持著當時古建築的風格,後半部分在原來的基礎上進行了改建,一座現代化的大樓壓在老舊的建築建構上。


四周的建築有新有舊。


還有幾棟已經算文物了,包括老舊的宿舍樓。


你當時曾在暑假期間探望過發小,他就讀於該醫院的附屬醫學院,實習期就住在這棟宿舍樓裡。


當時燈泡一閃一閃的,像極了 kb 密室,後來被封,他們才轉移到現在的宿舍去。


醫院的大門大敞,平日裡晝夜不停的場合此刻一片死寂,連門口的保衛室都空空蕩蕩的。


踏進醫院的那一刻,手機提醒來了:「親愛的幸存者,已為您開啟三重幻境,當前模式為多人聯動模式,請發現終極悖論並通關。5 分鍾後逃殺模式即將開始,祝各位好運。」


你們互相對視,心裡都知道,昨天並沒有出現新的幸存者。


「多人聯動模式……是我想的那種嗎?」17 號問。


張文傑哈哈大笑:「聯機遊戲總玩過吧?恭喜你們,這次有隊友了,躺好我帶飛。」


「你們難道沒有覺得,呼吸越來越費勁了嗎?」一直沉默的 18 號突然拋出問題。


話落,空氣突然變得黏膩起來。


鐵門在身後轟然關閉,四周傳來密集的爬行聲,是蹼踩在水坑裡的聲音。


13 號慘叫一聲,扭頭撲在大鐵門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很快,有什麼東西從黑暗中爬出來。


是一個披著長頭發的女人,領著一群類似的東西。


隻不過她們姿勢怪異,四肢像蜘蛛一樣著地,飛快前行。


近了,你才看清,她穿著白色病號服,頭向下仰著,剛好能看見前方的路。


作為一個無神論者,你差點以為自己瘋了。


「跑!」賀蘭山厲喝一聲,抓住崩潰的 13 號,率先向黑洞洞的診樓大門跑去。


其餘人緊隨其後,小隊飛快地擠進了診樓大門。


砰!


隨著你劇烈地將門甩上,密如鼓點的敲擊玻璃聲響起。


你幾乎與最近的那個女人對視,此刻她軀幹直立,枯長的指甲瘋狂撓著玻璃,一雙長滿白翳的眼被猙獰的表情拉得細長,露出一排鯊魚般又尖又細的牙,悽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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