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追我追得轟轟烈烈，表白方式又土又炫富，我都不好意思提。

我對他從來沒有好臉色，看見他，也不笑。我以為這樣堅持幾天，他自己就惱羞成怒了，可我沒想到他一直沒放棄，整整兩年。

網友們都看累了，不少人為他衝鋒陷陣，在我媒體賬號上留言，說什麼的都有。

勸我和裴宜澤在一起的，罵我吊著他的，他們自己都能打一架，也從來不聽我說了什麼。

現如今，我的評論區又被攻陷。

【現在好了吧？玩脫了吧？裴宜澤有女朋友了，你還裝高冷給誰看？】

【你是我見過最虛偽的人，給裴宜澤擺臉色你算是什麼東西啊，你把他傷成那樣很得意吧？現在好了！等他以後幸福，你最好別去打擾他。】

【不會吧不會吧，深情姐你不會回頭去找裴宜澤吧？那樣就顛覆了你辛苦打造的人設了多可惜呀，你可千萬別回頭哈。】

我知道他們的惡意從何處來。

因為這兩年間裴宜澤為我發過的瘋太多了。

他們也知道我在他面前是什麼樣子，所以他們心疼裴宜澤，並且認為我足夠虛偽。

不過也無所謂。

這些來自線上的聲音，隻要我不去關注，自會消失。

但我錯了。

6

秦修紹死後，我一直鬱鬱寡歡，所以我爸媽拿了他們的積蓄給我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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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知道我一直在攢錢。

我對他們說這錢算我借的，到時候再還，之後我就有了要做的事，忙著經營咖啡店。

穩定以後，我拍視頻，剪 Vlog，發經營咖啡店的日常，也漸漸積累了一些粉絲，線上線下做得都不錯。

我爸做完手術後沒事做，就去我咖啡店裡幫忙，恰好遇到了一桌客人大聲議論我。

那時我還在外面，店員給我打電話說我爸和人打起來了，我急忙趕回去，卻看到了裴宜澤的身影。

「快，上我車，去醫院！」裴宜澤說著。

在醫院走廊裡，我看見了跟著他來的女孩子，應該就是他的新女友。

裴宜澤面色不善地問我：「怎麼回事，叔叔什麼時候做的手術？之前你沒理我，店也不開，是因為在醫院忙嗎？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幹什麼？」我看向他身邊，女孩兒對我微笑了一下，似乎帶著些歉意。

裴宜澤說：「不是！我跟她沒關系。」

「……」我沉默了一陣，雖然我是不想見他，但一碼歸一碼，今天確實是他幫忙，所以我向他道謝，「剛才謝謝你，這邊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

「你別鬧了行嗎？」裴宜澤抓著我的胳膊語氣一軟，他低聲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你爸好了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又是解釋，我問：「我非要聽嗎？」

他點點頭：「不聽不行。」

「好。」我松了口。

所幸的是我爸沒什麼事，隻是情緒過激暈了一下。醫生又對我說了一些術後注意事項，說這些的時候，裴宜澤在旁邊聽得格外認真。

我爸臉色蒼白地坐在醫院椅子上，對裴宜澤說：「你就是小裴？」

「是，叔叔，是我……」

「爸，你為什麼要跟人打架啊，你打他們了？」我攔在他們中間，先問正事兒。

我爸看我一眼：「還不是他們說你壞話！在我面前議論我女兒，那幾個小孩兒歲數不大，罵人罵得可挺髒。你起來，我先問問小裴，怎麼，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你怎麼還來糾纏微微？」

「叔叔我沒女朋友，剛才那個……」裴宜澤看了看我，無奈地說，「我僱來的。」

「……」

我爸顯然不懂年輕人的想法，他也需要休息，我和裴宜澤送他回家以後，回了店裡。

裴宜澤認真地說：「你聽我解釋。」

7

「就是生日前一天，老方你知道吧，我那哥們兒，因為我追你的事兒，他沒少笑我。那天他又笑我說你打我那次，我一生氣，就故意對他說了那些，也就是你聽見的……」

裴宜澤雙手不停地搓，看起來都快哭了。

他道：「活了這麼多年，除了你打我，我也沒在外面受過什麼委屈啊。我真是隨口說的，你說我要是真那麼想，我能追你兩年嗎？我傻啊我？」

他說我打他是因為有次我碰見了他跟朋友聚餐，他喝多了，非要拽著我去見他朋友，還說什麼我不去就是不給他面子。

那模樣特別像我印象中的紈绔子弟，他把我當成什麼物件似的。

於是我直接甩了他一巴掌，他愣住了，來找他的朋友們也愣住了。

我趁機離開，心想這下可結了仇，不知道他會不會報復我。

可我高估了裴宜澤的自尊心。

第二天他就去我店裡道歉，把店裡擺滿了花。

他真誠地反省自己，說是他對不起我，已經知道了自己錯在哪。

面對他的笑臉，我有些震撼，心想他對我的喜歡真的就那麼多？可我沒辦法答應他任何要求。

可在那之後，我對他的臉色算是緩和了一些。

「隻有在那種情況下，你說的才會是真的。」如今，我看著裴宜澤冰冷開口，「也許你真的就那麼無聊，隻是想看我喜歡上你，在我答應你之後，或者和你在一起一段時間後，嘲笑我，冷落我。所以我還是挺慶幸的，及時止損，知道了你是什麼樣的人，避免了日後出更大的樂子。」

在他開口前，我打斷他：「你不用再解釋了，我也相信那新女朋友是你僱的，但無論你現在說什麼，我都很懷疑這是不是你計劃的一環。堅持了兩年，功虧一簣，你肯定也不甘心。你要是想報復我，也好，別牽連我的家人就行，可以嗎？」

裴宜澤拳頭攥得緊緊的。

半晌才說：「盈盈說她被你冤枉時心都要死了，當時我還笑她，現在我真的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陸見微，你怎麼就能那麼篤定啊，你隻相信你相信的東西，隨隨便便就給人定了性，我真的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他眼睛裡布滿血絲，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是一心想看你笑話，想逗你玩兒，就讓我這輩子都不得好死行嗎？」

「別發這麼重的誓。」我看著他問，「你敢保證，你沒有一絲一毫這種念頭嗎？你沒有那麼一刻，是在想等我答應了你之後，你要好好報復我之前對你的冷淡嗎？」

他沒再回答我。

所以我贏了，我對他笑笑：「你不敢。」

「我現在覺得你要離開我了。」裴宜澤無力地說，「那天之後，我真的認識到了，我承認你說得對，但那隻是偶爾的想法。你知道了以後，我更多的是恐懼，我後悔讓你聽見那些，我也真的不想放棄你。你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就最後一次。」

多感人啊。

如果我沒聽見他說的那些話，在他生日那天，我應該會答應跟他在一起。

他會怎麼對我？

會一邊裝作好男友，一邊嘲諷我的深情都是狗屁，會說我隨便，輕易忘了初戀，跟他在一起。

我不敢和這樣心機深沉的人繼續相處。

於是我說：「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裴宜澤拳頭攥緊又松開，最後對我放了狠話。

「陸見微，你休想！」

8

裴宜澤發起瘋來六親不認。

他沒有再用僱女朋友的方式氣我，但卻出現在了社會新聞上。

因為他開始挑戰各種極限運動，在一次高空跳傘的過程中出了事故，降落傘沒有打開，備用傘打開時又纏在了一起。

好在奇跡發生，他被高空電線網救了，很快被送進醫院。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我見到了他的母親。

當初透著優越感的裴母光鮮不再，面容疲憊，她轉動著手上的扳指，坐在我的店裡，幾次欲言又止。

我看著時間，開口道：「林女士，我要下班了。」

「是這樣的，我聽小澤都叫你微微，我也這麼叫你好了。」

裴母娓娓道來：「我今天來，隻是想請你去醫院看看小澤，他非常、非常地想見你。」

我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沒聽過裴宜澤的名字了。

周圍沒人提。

事實上，我和裴母並無更多恩怨，尤其是在如今。

我說：「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所以，不會去。」

「就當我和他爸求你了！」裴母失態地說。

她拿出銀行卡放在我面前：「我知道你不是貪戀錢財的人，你去醫院看他，陪他說會兒話，就當是護工了……這是護理的錢，可以嗎？」

我說：「不行。」

裴母顯然沒見過像我這樣不識好歹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你不知道你會錯過什麼。」

什麼？錯過一個把我當笑話看的男人？

我親自送她出門，目送她的離去。

9

自跟裴母見面以後，我幾乎沒再聽過裴宜澤的消息。

我媽倒是對他還抱有念想，大概是因為她太想看我結婚了。

那天我回家，看到她在整理舊相冊。

在眾多攤開的照片中，我一眼看到穿校服的少年。

我拿起照片，我媽卻要搶回去。

「別看了別看了，沒什麼好看的，我收起來了。」

我向後躲了兩步。

再次看到秦修紹，我沒來由地感到愧疚。

照片上的他意氣風發，對著鏡頭笑。這照片本來就是他的，我管他要的時候，我們還沒確認關系。

那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具體的人，所以我一邊害羞一邊主動。會因為等他的短信輾轉反側，手機一亮，話費提醒，瞬間失落。

他會原諒我嗎？我現在不再給他寫信，而且前段時間……還對裴宜澤有過好感。

盡管我不想承認。

壓抑了很久的情緒莫名迸發，我坐在沙發一角沒出息地哭了起來。

我媽無可奈何地嘆氣：「你還想他呢，都已經過去七八年了吧？你還真要為了他，一輩子不結婚啊？」

她以為我是因為秦修紹去世而難過。

我哭卻是因為於心有愧。

他那麼好，我怎麼能慢慢忘了他呢，在最近兩年裡，我關於他的記憶越來越模糊。

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忘記的事也想不起來了。

我開始討厭自己。

裴宜澤多半會以為我聽了他那句話所以才跟他絕交，可我知道，當我主動為他準備生日禮物，想著「以後說不定可以試著相處」時，是真的動搖了。

我不禁想，那些罵我的網友是不是說對了。

畢竟旁觀者清，難道我對秦修紹的感情真的是假的，是我移情別戀，逐漸喜歡裴宜澤，我恨這樣的自己。

「不結婚了，遇不到合適的人，就不結。」我擦幹眼淚冷靜地說。

我媽：「沒人管你！」

在這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後悔，為什麼會在她生病前還惹她傷心。

10

三個月沒見。

我再次見到裴宜澤，是在他堂妹的生日派對上。

酒店布置宛如婚禮現場，光鮮亮麗的青年男女齊聚，看起來像在拍電影。

裴宜澤坐在沙發上，左擁右抱，女孩都是精致的巴掌臉。我攥緊了拳頭，見他沒有打招呼的意思，便主動開口：「裴宜澤，我想跟你談談。」

他換了發型，頭發向後梳，戴了個金絲邊眼鏡，像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

和之前截然不同。

跳個傘把第二人格跳出來了？

他仍舊不理我，我隻好去拽他的手腕：「真的有事，你沒回我消息，我就自己找來了。」

因為我看到了他堂妹的朋友圈。

裴宜澤這才懶懶地看我一眼，突然笑了一下：「不是，這位……小姐，我們認識嗎？」

他旁邊的女孩兒也起身推我。

「你誰啊，不是裴哥朋友？你還不放開？

「再這樣我叫保安了！」

我打不過他們三個人，也隻能放開手。

過剩的自尊心令我難堪，但我沒別的選擇。

我看著裴宜澤，所有情緒都掛在我的臉上，想必十分難看。

「我在外面等你。」我說著，轉身去了走廊。

等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以後他們轉移陣地，我也不知道裴宜澤要去哪兒，隻知道他身邊的女孩兒還是那兩個。

他喝了酒，臉微紅，我還是沒能找到和他單獨聊天的機會，跟他們去了 KTV。

我爸發消息問我什麼時候回去，我讓他再等等，說今晚一定回。

當我看到裴宜澤跟一個女孩兒深情對唱時，再也忍不住了，上去一把搶過話筒，把他拽出了包廂。

「怎麼又動手動腳的啊？」裴宜澤靠在牆上看我，隨後才去看他被我扯開的領帶，嘟囔道，「你也太奔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