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婚宴當天,他死了 30 年的父親突然出現。
他攜妻帶女,風光無限。
我臉色慘白,不敢相信。
兒子卻眉開眼笑,對著一眾賓客介紹:「這是我的父親和我最親愛的家人。」
我想上前質問,卻被親戚攔在臺下:「大喜的日子,你別鬧事,觸霉頭。」
原來他們都知道,被瞞在鼓裡的隻有我。
整整 30 年。
我這一輩子,活得真像個笑話……
1
今天是我兒子謝遙結婚的大喜日子。
我正在臺下磕磕絆絆地背著婚禮致辭。
兒子從小沒有父親,自小就短了別人一截。
如今娶的媳婦,也算是體面的人家,無論如何,我今天都不能給他丟臉。
到了環節,我正想站起身,卻被身旁的兩人按住了。
還不待我疑惑,兒子已經急步越過我,迎了兩人上臺。
一男一女,白發蒼蒼,手挽著手站在了我原本該站的位置,姿態隨和自然,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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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身形挺拔,精神矍鑠。
女的一身得體的旗袍,雍容華貴。
雖眼角都爬滿了皺紋,但一看就是富貴養出來的體面人。
如果那個男人,不是我老公的話,我會贊嘆一聲:「真是般配!」
但此刻,我隻能顫著唇,渾身僵硬,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慘白著臉,眼睛有些發直,死死地盯著臺上突然出現的那個男人。
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像極了我的老公,謝政。
他跟年輕時相比,倒沒變多少,雖然面容蒼老了些,但整個人卻意氣風發得很。
可明明他都死了 30 年了。
如今竟然活生生地站到了我面前。
他穿得風光體面,而我卻被一生的風霜折磨得遍體鱗傷。
臺上,兒子喜笑顏開,正聲情並茂地跟一眾賓客講述著他的父親。
說著他這些年的不容易。
說著他現在的成就。
說著他的另一個家。
……
場上賓客都是熟人,自是知曉我家的情況。
他們豐富各異的表情,復雜隱晦的眼神,無一不在凌遲著我。
兒子眼神偶爾瞥到我這邊時,面上也是藏不住的心虛。
我的雙手被謝政他表弟和弟媳,一左一右死死地按住。
他倆苦口婆心地勸我:「今天是謝遙大喜的日子,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別觸了霉頭。」
我沒掙扎,也沒大吵大鬧。
隻轉頭看了看他倆,輕聲問了一句:「謝政沒死的事,你們都知道?謝遙也知道?」
他倆手上的勁一松,支支吾吾,眼神也躲閃了起來。
我聚目望著臺上父慈子孝的一家人,抬手抹去臉上的眼淚。
低聲笑了起來。
我沈芹,今年 65 歲了。
從 35 歲開始,我便一直在還債。
謝政公司破產,欠下巨額債務,他承受不住跳海自盡後,我整整還了足足 30 年啊,今年才剛剛還清。
我要強了一輩子,以為苦盡甘來。
卻不想這一切都是騙局。
30 年的騙局啊!
我這大半輩子的努力,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2
賓客散盡,場上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知情的幾人留了下來。
我坐在原地,低頭不語。
幾道雜亂的腳步聲停在了我面前。
半晌沒人開口。
最後,還是謝政先開了口:「沈芹,我回來了。」
我緩緩地站起身。
望著眼前這個風採依舊的男人,迅速抬手,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他毫無防備,直接呆愣在原地,伸手捂住臉,滿臉驚愕地看著我。
他可能沒猜到,我如今會變得如此潑辣,上來就直接動手。
直到我反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他和眾人才反應過來。
謝遙急忙推了我一把,把他剛認的爸護在了身後,厲聲責問我:「媽,你在做什麼!怎麼能動手打我爸!」
張表弟兩口子,也立馬上前來抓住我的手:「嫂子,你冷靜一點,再怎麼樣,你也不能動手啊……」
呵,這一刻,所有人都倒頭幫著他,我反而成了外人了。
謝政沉默片刻,伸手推開兒子,一臉悽苦無奈地站到了我面前:
「沈芹,這些年苦了你了。如果這樣你能解氣,多打我幾下,也無所謂。」
我冷臉掙脫開被鉗制住的手,揉了揉手腕,大步上前,抡圓了胳膊,劈頭蓋臉地就對著他的臉呼了上去。
自己送上門的,不打白不打,先等我打高興了再說。
他以為他這麼說,我便會像電視劇裡的那些女人一樣,隻會痛苦地看著他,再嬌滴滴地淌幾滴眼淚,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太小看我了。
這些年,但凡我柔弱一點,遇事就退後一步,我都不能活到現在!
果然,還沒打幾下,他便捂著臉,上蹿下跳,到處躲著我跑開了。
兒子還想幫著他攔我,我直接抄起一個酒瓶直接砸向桌子,酒瓶碎了一地。
我拿著剩下的半截鋒利瓶口,惡狠狠地盯著周圍幾人:「今天誰敢攔我,別怪我把事情鬧大!」
他們臉色一變,僵在原地。
這幾年,我脾氣和善了些,他們便以為我轉了性子了。
他們忘了我當年是如何拿著刀,逼退那些上門要債的人。
孤兒寡母,外搭一個癱瘓在床的老母,不兇惡一些,如何能撐過來。
見他們不敢動作,我冷哼一聲,抄起一把椅子,追著謝政而去。
最後是謝政在外面娶的女人報了警,才最終制止了我。
彼時,他已經被我打得鼻青臉腫,全身青紫了。
我勞碌了 30 餘年的手勁,不是他一個文弱書生能擋得了的。
不過,我下手有分寸,皮外傷而已,不會要他的命,他欠我的得慢慢還。
3
我們被一起帶回了警局。
他們一個兩個,面紅耳赤,紛紛開口指責我:「太狠毒了,下手毫不留情……」
仿佛是我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
可,明明是他負了我。
30 年!
我閉了閉眼,強壓下心中的火氣,朝著謝政淡淡地開了口:「我們不過是夫妻之間吵吵鬧鬧而已。對嗎,老公?」
他面色一僵,似是想起了什麼,隻得連聲對著警察道歉說這是家務事,不勞煩他們了。
其餘幾人,面面相覷,也是一臉尷尬,都閉了嘴。
是了,我才是原配。
有結婚證為證。
當年他先假死後再娶,樁樁件件,又怎麼敢跟我槓到底。
事情不了了之。
出了警局,兒子慷慨激昂地邀請了他們「夫妻」倆住進我家。
他一邊偷偷瞥著我,一邊義憤填膺道:「爸,你放心,這事,我會負責到底的,咱們村也沒有其他落腳的地方,你就跟陳姨一起住家裡,家裡房間多著呢。」
我平靜地看了一眼兒子,迅速抬手,一巴掌抽偏了他的腦袋。
剛剛隻顧著教訓他老子了,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孽子欠教訓。
他怕是忘了,家裡那套自建樓房,是我自己咬著牙,一磚一瓦砌起來的。
房主是我,我還活著呢,由得他來做主?
那時家裡窮得很。
謝政跳海之後,撈了好久,都沒找到。
大海那麼大,人人都說他屍骨無存了。
我那時還抱著幻想,沒見到屍首,指不定他被人救了,指不定還活著。
他死後,沒幾天,要債的就找上門。
我拿著刀架在娘三個脖子上,按了手印,認下了那筆巨額債務,才逼退他們。
他奶奶還癱在床上,他也才一歲多。
我們家吃了上頓沒下頓。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
幾場暴雨,補了幾次的屋頂,終於撐不住,塌了。院牆也倒了一半。
那天我抱著兒子,縮在婆婆的那張床上,外面下著暴雨,屋裡也下著大雨。
我手裡緊緊地握著一瓶農藥,枯坐了一宿…
我想,謝政,我真苦啊。
我想,幹脆帶著他們一起去找謝政算了……
可天一亮,孩子一哭一笑,我又得重新站起來,扛起這一家的生活。
那時已經沒有人肯借我家錢了,怕我跑了,錢就打了水漂。
是我放下臉面與尊嚴,背著孩子,一家一家地登門跪求,才湊齊了建房子的房。
硬生生地扛過了這麼多年。
現在,看著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謝政,我想當初他怎麼就沒死呢?他怎麼就活下來了呢?
我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不顧兒子驚愕委屈的模樣,對著那人道:「住,可以,1000 一晚,這個價錢,對現在的你來說,不算貴吧?」
4?
幾人張大了嘴,瞪著我看了好半晌,一臉的不可思議。
呵,怎麼,還想白吃白住?
你看我像怨種嗎?
別說門了,連窗都沒有!
張家表弟眼珠一轉:「哥,你們住我家,我不像她獅子大開口,你看著給點生活費就行。」
我雙手抱臂,不言不語,隨他折騰。
婆婆還在的時候,他們夫妻倆,倒是跑得挺勤快的,也幫襯了我不少。
我很感謝他們。
他們愛貪點小便宜,有些時候,我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算了。
謝政想了想,婉拒了表弟一家。
他最後還是選擇住進了我家裡。
我冷哼一聲,譏笑出聲。
他這次回來必然是有事要求我,否則不會如此一讓再讓。
不然,難道還指望他有良知和愧疚這種東西?
回到家,其他人都散了。
陳氏也扛不住,先上樓去休息了。
屋裡隻剩我和他們父子倆。
還沒等我梳理好情緒,謝政已經拿著冰袋捂著臉,一瘸一拐地在我面前晃悠了好幾圈。
我自顧自地幹著自己手裡的活兒,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倒是我兒子在旁邊急得不行:「媽,我爸他有話跟你說!」
謝政也隨之他開了口:「沈芹,我這次回來,確實有事,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離婚的事。
「而且,我希望兒子以後可以過戶到我這邊,條件你可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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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扔下手裡的掃把,拉開正堂的椅子坐下,雙手交叉,身子微微後仰,似笑非笑地看著堂下這父子倆。
「謝政,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你知道我這 30 年是怎麼過的嗎?」
謝政垂下眼眸,有些難堪地側過臉去。
兒子在旁邊看不過了,一咬牙一跺腳,衝上前來,急切道:
「媽,你知道爸這麼些年,多不容易嗎?當年他差點淹死在海裡,是陳姨救了他。
「如今,父親好不容易榮歸故裡,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兒子看著我的眼神裡,滿是哀求。
他在求我這個養育了他 30 年的母親,原諒他那個拋妻棄子的父親。
隻是因為,他父親如今功成名就。
而他的母親,半生已過,卻一事無成。
看著兒子的臉,我有些恍惚了。
他真的是我的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