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副欲言又止、不敢說話的樣子。


我站起身。


俯視他道:「好吧。我會馬上離開瑞士。」


抬腳的瞬間,小腿被兩隻手牢牢抱住。


「別走。」


梁慎之的聲音低啞,姿勢可憐。


一旁的救護人員和遊客紛紛向我投來譴責的眼神。


仿佛我恩將仇報。


為了維護國人風評。


我咬牙切齒地將梁慎之扶起,送回酒店。


一進大堂,我就把人甩進等候區的沙發裡。


轉身準備上樓。


梁慎之急匆匆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想跟上來,最終在電梯門開的時候摔倒在地。


叫了兩聲服務員,都沒人應。


我狠狠閉了閉眼,挽住梁慎之的胳膊,把他拽進電梯。


「幾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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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電梯門,沒好氣地問。


梁慎之壓抑地悶咳一聲,說:「2103。」


21 樓就 21 樓。


誰問你房號了?!


我忍不住怒視梁慎之,才發現他的面色潮紅。


被挽住的手臂也散發著不正常的灼熱。


我皺眉問:「你在發燒?」


梁慎之戴著口罩,點點頭。


我破口大罵:「你想死啊?!發高燒來滑雪?


「要死拜託你死遠點,不要讓我看見!」


我甩開他,站到電梯牆邊。


梁慎之猛地抬頭看過來。


眼珠很激動地顫了顫。


然後,詭異地湿了眼睛。


說:「你好久沒罵我了,能……能再罵我幾句嗎?」


我這是……給這王八蛋罵爽了?!


「變態!」


電梯門開,我搶先一步跨出去,跑回房。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爸爸拖著行李飛往意大利。


位於南部的羅馬氣溫適宜,我們去了梵蒂岡博物館、萬神殿和羅馬鬥獸場。


到特萊維噴泉的時候,我又開始有種被凝視的感覺。


東張西望時,爸爸問:「怎麼,你發現梁慎之了?」


我瞠目結舌:「爸……您知道啊?!」


爸爸「切」了聲。


揚著下巴道:「我在奈良就發現他了!」


不可能吧。


「奈良?!」


「是啊,被公鹿撞到地上的人就是他。」


!!!


我後知後覺:「您的意思是,從我們旅行開始,梁慎之就一直跟著我們?」


爸爸坐在噴泉邊,悠闲地道:「差不多吧。


「不過其中他有兩次回國,又連夜追回來的情況。」


……


瘋了。


梁慎之一定是瘋了。


我嘆了口氣,說:「爸,您身上有硬幣嗎?」


「你要幹嘛?」


「這不是傳說中的許願池嗎?我要許願梁慎之正常點,離我遠遠的。」


爸爸笑了下,說:「那很難了。」


「為什麼?」


「因為這裡早已禁止投幣許願。」


16


環球旅行到一半,公司出現融資危機。


我和爸爸連夜飛回國,緊急與幾家投資公司見面。


最終竟無一談成。


沒有融資,資金鏈即將斷裂。


下一步,我們隻能削減子公司開支,大規模裁員。


幾百人的飯碗要砸在手裡。


急得爸爸幾天沒合眼。


一籌莫展時。


一家全新的投資公司找到我們,要為我們補齊資金鏈。


我不信天上掉餡餅的事。


不打招呼去了投資公司的辦公室。


果然看見梁慎之。


辦公室大概是新租的。


很小,就放得下一張辦公桌和大班椅。


「梁慎之!」


我推門進去。


拍著桌子質問道:「那麼多錢你哪來的?!」


他站起來,老實地答:「我把國外的公司賣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


「賣了全部身家陪我賭?!」


梁慎之垂眸,冷靜地說:「沒瘋。」


幾秒的靜默過後,他又說:「你過得不好,我才會瘋。」


我真的被他搞蒙了:「梁慎之,你不是最理智、最客觀、最能為自己權衡利弊的人嗎?


「為什麼現在像個叛逆少年一樣幼稚?!」


對。


幼稚。


我怎麼也想不到。


以前總從梁慎之口中聽到的話。


現在卻由我講給他聽。


我該拒絕的。


但如果拒絕的代價是幾百人失業丟飯碗。


會不會太意氣用事?


最終,我們還是達成了融資合作。


條件是:甲乙雙方的任何會面和談話,都將由江譽民先生全權負責與出面。


對此,爸爸欣然接受。


並提出以後晚餐的碗由我來刷。


公司度過危機,已經是半年後。


正值年末。


公司在辦公大樓的頂層宴會廳舉辦盛大的年終慶典。


手裡端著的本來是果汁。


後來不知怎麼就變成了香檳。


我都一年半沒碰酒了。


現在喝一點沒關系吧?


抬手,酒杯尚未觸到嘴唇。


就被人一把握住。


「你身體不好,不能喝酒。」


梁慎之沉著臉,嚴肅地說。


我拉下臉:「投資商還管這個?一邊兒去!」


抬手又要喝,酒杯直接被梁慎之搶走,喝了個幹淨。


我環視一圈,最終不忍在美好的氛圍裡發作,掃大家的興。


於是又在香檳塔上拿了一杯。


可還沒遞到唇邊,就又被梁慎之搶走,喝光了。


我瞪著他,繼續拿。


梁慎之看著我,繼續喝。


就這樣一來一往地,灌下了十幾杯。


這簡直太無聊、太幼稚了!


我忍無可忍,低聲罵:「梁慎之,你有病就去治,別在這多管闲事,我有一個爹就夠了!」


梁慎之臉頰泛起酡紅,眼神也變了意味。


直勾勾盯著我,嚴肅中夾雜著乞求。


我轉身不再看,忽然被他扯住手臂拉走。


17


一路掙扎,卻還是被帶到了露臺。


沒別人了。


我放心地破口大罵:「梁慎之,你為什麼陰魂不散啊?!


「你討厭我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為什麼還要幫我,為什麼管我?你現在還在這裡做什麼戲?!」


見他不回答。


我提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上去。


咬到臉頰酸痛才松口。


繁星寥寥,夜空偶爾炸出幾簇煙花。


梁慎之還是沒松開手。


隻微微蹙眉看著我,眼睛裡不時映出煙花的光亮。


安靜下來的時候。


我聽見梁慎之低聲說:「不討厭。」


「你說什麼?」


他小聲重復:「不討厭,沒做戲。」


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呸,惡心!


於是我大聲說:「鬼才相信你!」


轉身想走。


又被梁慎之從身後抱住。


他迫切地道:「我有證據的!」


說完,他放開我。


抖著手從脖頸間拽出一條銀鏈,上面綴著一枚素圈戒指。


梁慎之取下來。


將戒指舉到我面前。


說:「這是我在兩周年紀念日前一天,自己在手工店做的戒指。


「因為想親手做好,在紀念日那天戴在你手上。又怕你提前去買,所以才借口說不喜歡國內的戒指。」


梁慎之的聲音越來越小,很痛似的:「沒想到你真的會跑去南非買。


「我後悔了很久, 又怕你生氣發脾氣, 所以一直沒有拿出來。」


「呵……」我冷笑一聲, 說, 「編故事也麻煩梁總用點心,這樣的戒指滿大街都是。」


梁慎之搖頭, 遞給我,著急地說:「不是的, 你看, 戒指的內圈有我們的名字縮寫和日期, 我親手刻上去的!」


我接過來。


下一秒揚手將戒指扔到樓下的巨型噴泉池裡。


「就算之前的三年你不討厭我,又怎樣?」


「梁慎之。」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和泛紅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現在是我, 討厭你。」


18


半夜三點。


我氣急敗壞地從床上坐起身。


梁慎之真是個混蛋!


害人精!


討厭死他了!


弄得我滿腦子亂七八糟。


在床上翻來覆去三個小時也沒睡著!


我忍不住想:戒指上面真的有字嗎?


真是他那年自己做的?


梁慎之這種一分鍾掰八瓣用的工作狂。


怎麼可能會做那種無聊又耗時的事?!


一定是這兩天才做的。


為了讓我心軟才故意刻上之前的日期!


對。


一定是這樣。


不過……


去手工店查營業記錄。


或是在手機上查付費記錄就能弄清楚。


梁慎之到底是什麼時間去做的?


……


做了又怎麼樣?


我為什麼要一直想啊啊啊!!!


死腦子,快睡覺啊……


凌晨四點。


我一邊罵自己犯賤,一邊來到辦公樓樓下的噴泉池邊。


天還沒亮。


噴泉停著, 周圍黑漆漆一片。


忽然, 池裡傳來哗啦啦的水聲。


我一驚, 汗毛豎起:「誰!」


「江……江序?」


梁慎之?


靠!


我轉身想跑。


被他帶著哽咽的聲音叫住。


「江序你別走!你快幫我找找,再過半個小時噴泉就開了,循環系統啟動戒指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咬牙繼續走了兩步。


終於還是停住。


淦!


江序你真他媽沒出息!


我走過去,拿出藏在身後的抄網, 厲聲問:「這一片找過了嗎?」


梁慎之愣了愣,被我罵:「看屁啊!回答!」


他悶悶地說:「還沒有。」


一人一半,彎著腰在池底找。


找著找著, 兩個人的頭就碰在了一起。


我直起身子罵:「梁慎之你故意的吧?!不好好找就滾蛋!」


梁慎之像沒聽見。


忽然彎腰鑽進水裡。


然後猛地起身:「找到了!」


話音剛落。


大股噴泉落下來, 直直澆在梁慎之頭上。


他卻還像個大傻子似的, 將戒指舉到我面前。


我被逗笑了。


拿過戒指, 坐到噴泉池邊的石凳上。


梁慎之慢騰騰走過來, 輕輕坐在我旁邊。


我瞪他一眼, 往旁邊挪了挪。


天光乍亮。


天空是粉紅色的。


我把戒指舉到眼前, 蹙著眉看。


「真是你自己親手做的?」


「嗯。」


「真的刻字了?」


「嗯。」


「真的是紀念日那天刻的?」


「嗯。」


「真的很討厭我?」


「不討厭。」


嘖……


這個人怎麼不上當?


「你撒謊。」


梁慎之眼巴巴望著我, 欲言又止。


我看他一眼,冷聲說:「有屁就放!」


「我不敢說,怕你聽見不舒服, 又……」


又會吐?


梁慎之皺眉咳了聲。


「重那」但我還是說:「你知道還往我眼前湊?我看見你就已經不舒服了!」


梁慎之垂下頭:「對不起。」


我擺擺手,大度道:「算了, 你說吧。想吐我會忍一忍。」


梁慎之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說:「三年前那一晚, 之所以會用那樣的方式接近你, 是因為覺得你很好看, 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時候,我就已經動心了。


「後來,我每天提醒自己,不能愛上你, 但好像都不奏效。


「查不到任何證據的時候,我感覺慶幸又糾結,因為不想跟你分手。


「直到你催我回國,又出了車禍, 我以為——」


梁慎之的話戛然而止。


偷偷看我的臉色。


我側頭看他,問:「怎麼不說了?」


梁慎之問:「你有不舒服嗎?」


我頓住,說:「沒有。」


梁慎之眼睛亮了亮。


沒臉沒皮地說:「那我可以再告白一次嗎?」


「不行!」


太陽升起來了。


陽光在我們身上鍍了一層金。


梁慎之痴痴地看著我。


說:「那我能親你一下嗎?」


「滾蛋!」


這傻子、瘋子。


好像變了一個人。


那我就勉為其難。


重新認識一下吧……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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