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欲言又止、不敢說話的樣子。
我站起身。
俯視他道:「好吧。我會馬上離開瑞士。」
抬腳的瞬間,小腿被兩隻手牢牢抱住。
「別走。」
梁慎之的聲音低啞,姿勢可憐。
一旁的救護人員和遊客紛紛向我投來譴責的眼神。
仿佛我恩將仇報。
為了維護國人風評。
我咬牙切齒地將梁慎之扶起,送回酒店。
一進大堂,我就把人甩進等候區的沙發裡。
轉身準備上樓。
梁慎之急匆匆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想跟上來,最終在電梯門開的時候摔倒在地。
叫了兩聲服務員,都沒人應。
我狠狠閉了閉眼,挽住梁慎之的胳膊,把他拽進電梯。
「幾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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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電梯門,沒好氣地問。
梁慎之壓抑地悶咳一聲,說:「2103。」
21 樓就 21 樓。
誰問你房號了?!
我忍不住怒視梁慎之,才發現他的面色潮紅。
被挽住的手臂也散發著不正常的灼熱。
我皺眉問:「你在發燒?」
梁慎之戴著口罩,點點頭。
我破口大罵:「你想死啊?!發高燒來滑雪?
「要死拜託你死遠點,不要讓我看見!」
我甩開他,站到電梯牆邊。
梁慎之猛地抬頭看過來。
眼珠很激動地顫了顫。
然後,詭異地湿了眼睛。
說:「你好久沒罵我了,能……能再罵我幾句嗎?」
我這是……給這王八蛋罵爽了?!
「變態!」
電梯門開,我搶先一步跨出去,跑回房。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爸爸拖著行李飛往意大利。
位於南部的羅馬氣溫適宜,我們去了梵蒂岡博物館、萬神殿和羅馬鬥獸場。
到特萊維噴泉的時候,我又開始有種被凝視的感覺。
東張西望時,爸爸問:「怎麼,你發現梁慎之了?」
我瞠目結舌:「爸……您知道啊?!」
爸爸「切」了聲。
揚著下巴道:「我在奈良就發現他了!」
不可能吧。
「奈良?!」
「是啊,被公鹿撞到地上的人就是他。」
!!!
我後知後覺:「您的意思是,從我們旅行開始,梁慎之就一直跟著我們?」
爸爸坐在噴泉邊,悠闲地道:「差不多吧。
「不過其中他有兩次回國,又連夜追回來的情況。」
……
瘋了。
梁慎之一定是瘋了。
我嘆了口氣,說:「爸,您身上有硬幣嗎?」
「你要幹嘛?」
「這不是傳說中的許願池嗎?我要許願梁慎之正常點,離我遠遠的。」
爸爸笑了下,說:「那很難了。」
「為什麼?」
「因為這裡早已禁止投幣許願。」
16
環球旅行到一半,公司出現融資危機。
我和爸爸連夜飛回國,緊急與幾家投資公司見面。
最終竟無一談成。
沒有融資,資金鏈即將斷裂。
下一步,我們隻能削減子公司開支,大規模裁員。
幾百人的飯碗要砸在手裡。
急得爸爸幾天沒合眼。
一籌莫展時。
一家全新的投資公司找到我們,要為我們補齊資金鏈。
我不信天上掉餡餅的事。
不打招呼去了投資公司的辦公室。
果然看見梁慎之。
辦公室大概是新租的。
很小,就放得下一張辦公桌和大班椅。
「梁慎之!」
我推門進去。
拍著桌子質問道:「那麼多錢你哪來的?!」
他站起來,老實地答:「我把國外的公司賣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
「賣了全部身家陪我賭?!」
梁慎之垂眸,冷靜地說:「沒瘋。」
幾秒的靜默過後,他又說:「你過得不好,我才會瘋。」
我真的被他搞蒙了:「梁慎之,你不是最理智、最客觀、最能為自己權衡利弊的人嗎?
「為什麼現在像個叛逆少年一樣幼稚?!」
對。
幼稚。
我怎麼也想不到。
以前總從梁慎之口中聽到的話。
現在卻由我講給他聽。
我該拒絕的。
但如果拒絕的代價是幾百人失業丟飯碗。
會不會太意氣用事?
最終,我們還是達成了融資合作。
條件是:甲乙雙方的任何會面和談話,都將由江譽民先生全權負責與出面。
對此,爸爸欣然接受。
並提出以後晚餐的碗由我來刷。
公司度過危機,已經是半年後。
正值年末。
公司在辦公大樓的頂層宴會廳舉辦盛大的年終慶典。
手裡端著的本來是果汁。
後來不知怎麼就變成了香檳。
我都一年半沒碰酒了。
現在喝一點沒關系吧?
抬手,酒杯尚未觸到嘴唇。
就被人一把握住。
「你身體不好,不能喝酒。」
梁慎之沉著臉,嚴肅地說。
我拉下臉:「投資商還管這個?一邊兒去!」
抬手又要喝,酒杯直接被梁慎之搶走,喝了個幹淨。
我環視一圈,最終不忍在美好的氛圍裡發作,掃大家的興。
於是又在香檳塔上拿了一杯。
可還沒遞到唇邊,就又被梁慎之搶走,喝光了。
我瞪著他,繼續拿。
梁慎之看著我,繼續喝。
就這樣一來一往地,灌下了十幾杯。
這簡直太無聊、太幼稚了!
我忍無可忍,低聲罵:「梁慎之,你有病就去治,別在這多管闲事,我有一個爹就夠了!」
梁慎之臉頰泛起酡紅,眼神也變了意味。
直勾勾盯著我,嚴肅中夾雜著乞求。
我轉身不再看,忽然被他扯住手臂拉走。
17
一路掙扎,卻還是被帶到了露臺。
沒別人了。
我放心地破口大罵:「梁慎之,你為什麼陰魂不散啊?!
「你討厭我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為什麼還要幫我,為什麼管我?你現在還在這裡做什麼戲?!」
見他不回答。
我提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上去。
咬到臉頰酸痛才松口。
繁星寥寥,夜空偶爾炸出幾簇煙花。
梁慎之還是沒松開手。
隻微微蹙眉看著我,眼睛裡不時映出煙花的光亮。
安靜下來的時候。
我聽見梁慎之低聲說:「不討厭。」
「你說什麼?」
他小聲重復:「不討厭,沒做戲。」
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呸,惡心!
於是我大聲說:「鬼才相信你!」
轉身想走。
又被梁慎之從身後抱住。
他迫切地道:「我有證據的!」
說完,他放開我。
抖著手從脖頸間拽出一條銀鏈,上面綴著一枚素圈戒指。
梁慎之取下來。
將戒指舉到我面前。
說:「這是我在兩周年紀念日前一天,自己在手工店做的戒指。
「因為想親手做好,在紀念日那天戴在你手上。又怕你提前去買,所以才借口說不喜歡國內的戒指。」
梁慎之的聲音越來越小,很痛似的:「沒想到你真的會跑去南非買。
「我後悔了很久, 又怕你生氣發脾氣, 所以一直沒有拿出來。」
「呵……」我冷笑一聲, 說, 「編故事也麻煩梁總用點心,這樣的戒指滿大街都是。」
梁慎之搖頭, 遞給我,著急地說:「不是的, 你看, 戒指的內圈有我們的名字縮寫和日期, 我親手刻上去的!」
我接過來。
下一秒揚手將戒指扔到樓下的巨型噴泉池裡。
「就算之前的三年你不討厭我,又怎樣?」
「梁慎之。」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和泛紅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現在是我, 討厭你。」
18
半夜三點。
我氣急敗壞地從床上坐起身。
梁慎之真是個混蛋!
害人精!
討厭死他了!
弄得我滿腦子亂七八糟。
在床上翻來覆去三個小時也沒睡著!
我忍不住想:戒指上面真的有字嗎?
真是他那年自己做的?
梁慎之這種一分鍾掰八瓣用的工作狂。
怎麼可能會做那種無聊又耗時的事?!
一定是這兩天才做的。
為了讓我心軟才故意刻上之前的日期!
對。
一定是這樣。
不過……
去手工店查營業記錄。
或是在手機上查付費記錄就能弄清楚。
梁慎之到底是什麼時間去做的?
……
做了又怎麼樣?
我為什麼要一直想啊啊啊!!!
死腦子,快睡覺啊……
凌晨四點。
我一邊罵自己犯賤,一邊來到辦公樓樓下的噴泉池邊。
天還沒亮。
噴泉停著, 周圍黑漆漆一片。
忽然, 池裡傳來哗啦啦的水聲。
我一驚, 汗毛豎起:「誰!」
「江……江序?」
梁慎之?
靠!
我轉身想跑。
被他帶著哽咽的聲音叫住。
「江序你別走!你快幫我找找,再過半個小時噴泉就開了,循環系統啟動戒指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咬牙繼續走了兩步。
終於還是停住。
淦!
江序你真他媽沒出息!
我走過去,拿出藏在身後的抄網, 厲聲問:「這一片找過了嗎?」
梁慎之愣了愣,被我罵:「看屁啊!回答!」
他悶悶地說:「還沒有。」
一人一半,彎著腰在池底找。
找著找著, 兩個人的頭就碰在了一起。
我直起身子罵:「梁慎之你故意的吧?!不好好找就滾蛋!」
梁慎之像沒聽見。
忽然彎腰鑽進水裡。
然後猛地起身:「找到了!」
話音剛落。
大股噴泉落下來, 直直澆在梁慎之頭上。
他卻還像個大傻子似的, 將戒指舉到我面前。
我被逗笑了。
拿過戒指, 坐到噴泉池邊的石凳上。
梁慎之慢騰騰走過來, 輕輕坐在我旁邊。
我瞪他一眼, 往旁邊挪了挪。
天光乍亮。
天空是粉紅色的。
我把戒指舉到眼前, 蹙著眉看。
「真是你自己親手做的?」
「嗯。」
「真的刻字了?」
「嗯。」
「真的是紀念日那天刻的?」
「嗯。」
「真的很討厭我?」
「不討厭。」
嘖……
這個人怎麼不上當?
「你撒謊。」
梁慎之眼巴巴望著我, 欲言又止。
我看他一眼,冷聲說:「有屁就放!」
「我不敢說,怕你聽見不舒服, 又……」
又會吐?
梁慎之皺眉咳了聲。
「重那」但我還是說:「你知道還往我眼前湊?我看見你就已經不舒服了!」
梁慎之垂下頭:「對不起。」
我擺擺手,大度道:「算了, 你說吧。想吐我會忍一忍。」
梁慎之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說:「三年前那一晚, 之所以會用那樣的方式接近你, 是因為覺得你很好看, 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時候,我就已經動心了。
「後來,我每天提醒自己,不能愛上你, 但好像都不奏效。
「查不到任何證據的時候,我感覺慶幸又糾結,因為不想跟你分手。
「直到你催我回國,又出了車禍, 我以為——」
梁慎之的話戛然而止。
偷偷看我的臉色。
我側頭看他,問:「怎麼不說了?」
梁慎之問:「你有不舒服嗎?」
我頓住,說:「沒有。」
梁慎之眼睛亮了亮。
沒臉沒皮地說:「那我可以再告白一次嗎?」
「不行!」
太陽升起來了。
陽光在我們身上鍍了一層金。
梁慎之痴痴地看著我。
說:「那我能親你一下嗎?」
「滾蛋!」
這傻子、瘋子。
好像變了一個人。
那我就勉為其難。
重新認識一下吧……
本文完
"我生日那天,央求宋澤遠留下陪我吃頓飯。 但他隻是冷冷地說,「梁希,不用在我面前做戲,我對你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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