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我打電話給金主:「你能不能陪我去看海?」
金主不耐煩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你是不是有病?」
我暗自竊喜,終於找到借口甩掉金主了。
結果等我換好衣服下樓,就看見穿著睡衣的金主站在車旁等我。
「不是說去看海?」
「怎麼磨磨蹭蹭的那麼久?」
糟糕,我的金主好像比我想象的更愛我。
1
周含章看到我呆呆地站在樓梯口,輕輕嘖了一聲。
隨後他就拿著外套走向我。
借著給我披外套的功夫,順勢把我摟進了懷裡。
「林小河!」他喊我的名字喊得咬牙切齒。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忘記穿外套。」
他的出現讓我很是訝異,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把我帶上了車。
車裡溫著紅糖姜奶。
他自然地為我系上安全帶,又把紅糖姜奶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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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偷偷倒掉。」
「要不然你這次生理期再喊痛,我可不管你。」
我輕輕抿了一口,好辛辣的味道,卻讓我更冷了。
你瞧,他真會擺出一副愛我的樣子。
但是我明明最討厭姜味了。
真不知道愛喝姜的是哪位女士,口味真重。
可我還是老老實實地把紅糖姜奶都喝完了。
「這樣才對嘛。」
我沒有給他回應,他也不惱,認真地開起了車。
外面的天低低地黑著,但霓虹卻沒有熄滅。
這座城市還真是銷金窟啊。
燈光走馬,不同的光線在周含章的臉上掠過。
真好看。
抵達海邊的時候,剛好趕上日出。
我的耳廓裡盛滿海浪翻湧的聲音,遠處的海平線上,晨曦露了尖尖。
陽光一點點籠在我身上,溫暖又和煦。
周含章看起來好像很困,靠在我肩頭上眯著眼。
在他看不見的時候,我偷偷看他。
他睡著的時候,安安靜靜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乖巧。
乖巧。
想到這個詞我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要是讓周含章聽見,肯定又要炸毛了。
還好他現在正睡著,還好他沒看到我的眼睛。
好怕我藏起來的愛意被他發現。
2
周含章是大學裡的風雲人物。
學習好,家世好,很有個性。
重要的是,他長得很好看。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因為在校門口擺攤被保安驅趕。
我狼狽又虛張聲勢地叉著腰跟保安對罵。
撲哧——
罵著罵著,我聽到有人偷笑。
「關你屁事,你笑什麼笑!」
我惡狠狠地扭頭,想看看是哪個死小子不知死活。
結果一扭頭,就看見了周含章的臉。
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微動,發梢也被微風吹拂。
我突然就啞了火。
明明沒有必要,我卻想為自己冒昧的話道歉。
連帶著,剛剛臭臉的保安我也不想罵了。
我低下頭,騎上我的三輪,噔噔蹬地走了。
太倒霉了。
好不容易找到個好賣的地,沒想到這個學校的保安這麼嚴格。
下次不來了。
我蹬著車,又想到了剛剛的男生。
說不定明天會換個保安呢。
明天再來試試吧。
那個時候,我很窮很窮。
我很少去商場買東西。
我覺得,周含章看起來太矜貴。
他像超級大的商場頂樓的高奢專櫃。
而我是菜市場晚上打折的爛菜葉。
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通他為什麼會成為我的金主。
「我睡了很久嗎?」
聽到周含章的聲音,我很快偏過頭。
「沒有,隻睡了很短的一小會。」
短到來不及讓我把他的眉眼再描摹一遍。
「從市區開過來太久了。」
「如果你想看凌晨三點的海,下次我早點去接你。」
可能是因為剛睡醒,周含章的眼睛像蒙了層水霧,看起來亮晶晶的。
我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非常可恥地再次心動。
我很輕很快地給了他一個親吻。
他的反應速度快得超乎我的想象,就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馬上回吻住我,不斷加深。
大海,日出,愛人。
這一刻看起來實在是太美好。
所以忍不住陷進去應該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自欺欺人地寬慰自己。
沒關系,就當作是離別前小小的貪心。
3
「我得去上學了。」
我怕事態發展會超出我的控制,我打斷了周含章。
他眼神幽怨,松開摟著我的手時動作放緩。
「幹嘛好像很戀戀不舍?」我的臉有些發燙。
一聽到這話,周含章又開始炸毛。
「本來就是。」
「上學就上學,非要搬出去。」
「害得我現在幾天才能見你一次。」
我習慣性地把手搭上他的背,輕輕捋順。
很偶爾的時候,我甚至覺得周含章很像一隻愛炸毛的小貓。
在他生氣的時候,隻需要用手輕輕幫他順毛,他就會乖順下來。
可惜的是,他不是我的小貓。
「我不想太高調嘛。」
「我想和同學們正常地交際。」
周含章悶悶地點頭,起身準備開車送我回去。
其實我是騙他的。
搬出去不是為了低調,不是為了交朋友。
想搬出去隻是因為我想逃離他。
說周含章像小貓,還有一個原因是——
他和小貓一樣,很愛光顧我的火腿腸小攤。
被保安驅趕的隔天,我再去到校門口的時候,居然真的換了個保安。
我支攤、開火、刷油,擺上一條條打了花刀的火腿腸。
再把事先準備好的燒烤醬抹上,撒上孜然和芝麻。
香料被熱熱的鍋子一烤,香氣散開了整條街。
剛烤好的火腿腸,吸引來了一群學生。
收款軟件到賬的聲音讓我的心情又好上不少。
這裡不僅學生多,而且也沒有競爭對手。
真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寶地。
我手腳麻利,又會說話,一下午的營收趕上了之前一周。
準備的火腿腸都快賣光了,我美滋滋地看著今天的營業額。
突然,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
「要一根火腿腸。」
我抬眼,看到了那張讓我臉頰發燙的臉。
「好。」
那兩根火腿腸上的花刀,我改得特別仔細。
醬料也塗抹得均勻,火候調得剛剛好。
我遞給他兩根火腿腸。
「給你。」
他笑得痞氣,「我剛剛隻說要一根火腿腸哦。」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低地回應他:「我知道。」
「今天我心情好,買一送一。」
他沒有回話,我以為他走了。
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他還站在我的攤子前,甚至更湊近了些。
「好哦,謝謝小河老板。」
第一次被別人叫小河,我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輕快。
小河烤腸,是我這個攤子的名字。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他給我轉了兩根烤腸的錢,揮了揮手就走了。
走之前還特地跟我說了他的名字:
「小河老板,我是周含章。」
4
把我送回小公寓之後,周含章就走了。
走之前,他還往我手裡塞了張卡。
「在學校也要吃好。」
「如果吃不慣就打電話給我,我去給你送飯。」
他捏了捏我的臉,恨恨地說。
「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又瘦了。」
「我明天要去談生意,談完之後我就帶你去吃新開的那家店。」
要走的時候,周含章一直回頭看我。
他好像說了句什麼,但馬路上太嘈雜,我沒有聽清。
後來才知道,他當時說的是——
「我超愛你的。」
看著汽車揚長而去,我把卡丟進抽屜裡。
抽屜裡都是周含章給我的卡。
他是個很稱職的金主。
他給錢真的很大方。
他從不幹預我的生活,也不強迫我做任何我不喜歡的事情。
他還幫我讀上了書。
叮——
手機裡關注的資訊彈了出來。
「周家太子爺密會當紅小花,激戰至凌晨三點。」
看著照片裡熟悉的身影,我給自己倒了杯水。
很平淡地一飲而盡。
他的稱職反倒襯出了我的不稱職。
居然喜歡上了金主,我這隻金絲雀未免太越界了。
我想,如果他沒有給我這麼多的錢和尊重,也沒有供我去讀書。
我的翅膀就不會硬得這麼快。
我就不會這麼快地想要逃離他。
他對我的好太光鮮,幾乎讓我忘記我們之間的不對等。
很多個情動的時刻,我也曾幻想,周含章會不會也喜歡我。
畢竟他對我這樣好。
但我又想到我所有不堪的經歷他都看在眼裡。
他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喜歡我呢?
他隻是可憐我罷了。
在周含章面前,我是小河。
小河的希望就是能夠匯入大海,自由地徜徉。
小河沒辦法當被困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在感知到我對周含章愈演愈濃的愛意之後,我就已經著手我的逃離計劃。
本來是想直接跟周含章提分手。
但是他實在是太好了,我找不到借口。
本來以為提出凌晨三點去看海這種請求,就會被他不耐煩地甩掉。
新聞都說了,他明明在和當紅小花密會。
結果他不知道抽了哪根筋,這都願意來。
為了避免自己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我決定火速逃跑。
而且要偷偷地、不留痕跡地跑。
周含章待我雖然溫和,但是……
想到了之前他為我跟父母僵持的怒火。
我很清楚他可不是什麼好招惹的人。
要是被他抓到就完蛋了。
5
我瞞著周含章申請了國外的深造名額。
我藏得很好,他完全沒有察覺。
出國的航班就在今天。
我很麻溜地收拾好了我為數不多的行李,打車趕往機場。
這幾年來和周含章相處的點點滴滴像窗外的景色陣陣劃過。
我的手裡捏著周含章送給我的平安符。
這是我唯一帶走的和他有關的東西。
我突然想到,這麼多年,還沒鄭重地跟周含章說過一句謝謝呢。
算了,他那麼富有的人,想必也不缺我這一句感謝。
取完票,過完安檢之後。
我就坐在機場大廳等候。
邊等邊往外瞧。
我也不知道我在翹首以盼什麼人。
他根本不知道我今天要走。
他今天要去談生意,不會來的啦。
別等了。
想到這裡,我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不再回頭,準備進入登機口。
那就再見啦,周含章。
我要去成為真正的林小河啦。
「林小河!」
我的腳步一滯。
我該不會是幻聽了吧,這聽起來怎麼像是周含章的聲音?
不敢回頭,我快步往前走。
帶著怒氣的聲音卻越來越近。
「林小河,你跑什麼?!」
我的後脖頸被一把捏住,扭頭就看見了風塵僕僕的周含章。
他把我緊緊箍在懷裡,像是緊緊抓住珍寶不願放手。
他的聲音裡染上了委屈的哭腔。
「林小河,你別跑。」
「你跑了我怎麼辦?」
我想推開他,卻感覺到肩膀上的濡湿,瞬間僵住。
向來都體體面面的周含章,居然……哭了?
我不習慣被別人當作悲情劇的苦情女主圍觀,隻好和他一起退了出來。
包間裡,我和他大眼瞪小眼。
「周含章,你今天不是要去談生意嗎?」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的目光瞬間幽怨起來,活像個被拋棄的糟糠妻。
「所以說,如果我沒來,你就要丟下我了是不是?」
我神色一滯,又很快恢復過來。
金錢交易就金錢交易,怎麼搞得那麼情情愛愛。
現在居然還要被這個壞男人質問。
我掏出手機,指著早上那條有關他和當紅小花的花邊新聞。
「別說得自己像個怨夫。」
「昨晚和當紅小花相處得很快活不是嗎?」
周含章兩眼迷茫,拿過手機仔細看起了那條新聞。
他的臉色越來越黑,冷冷地看著我。
「怎麼?沒話說了吧?」
「你要不要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條花邊新聞的主角是誰?」
他這話說得咬牙切齒。
還想狡辯?
我可不會被他這個樣子唬到!
我指著新聞的插圖據理力爭,「你敢說這不是你?」
「這是我沒錯。」
「但是你要不要看看,他說的周家太子爺到底是誰?」
我剛想把名字指出來,就愣住了。
我:???
這是什麼沒頭沒腦的營銷號,用周含章的圖片,去報道其他人?
那個人剛好也姓周?
周含章掐住把柄,很快就恢復成之前矜貴的樣子,就像剛剛的哭包不是他。
「林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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