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是什麼表情?
15
其實我也有些不明白。
都說人死後,要麼前往極樂世界,要麼輪回轉世。
可如今,我卻被困在這偌大的東宮裡,像綁在他們身上的風箏,被迫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為什麼啊?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不想再看了。
思緒混沌,我不由自主地飄到湖邊。
湖面平靜,荷香十裡。
沒人知道,湖底正躺著我的屍體,一群鯉魚正歡快地繞著它遊來遊去。
我有些擔憂,絮絮叨叨:「別啃我,別啃我,別啃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常蹲在岸邊投喂它們的緣故。
它們像能聽懂我說的話,真的離我的屍身遠了一些。
「小魚兒啊小魚兒,看在我經常喂你們的份上。」
我試探地問:「幫我把繩子啃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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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又繼續歡快地繞著我的屍體遊行。
捆著我的繩子一層又一層。
它們啃啊啃,啃啊啃。
啃到一張嘴,就冒出縷縷血絲。
「算了,別啃了。」
反正我已經死了,還奢求什麼入土為安,為難這一群小魚呢?
16
我意興闌珊地飄回書房,卻發現阿姐已經不在這裡。
我有些吃驚:這麼快?
裴淮在床笫之間天賦驚人,今日卻隻維持了一炷香的時間。
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他正坐在案前,骨節分明的指節輕扣桌案。
案面上,是阿姐偽造我字跡寫出的那封信。
他終於發現端倪?
我頓時來了興致。
阿姐並不知道,裴淮並不允許我踏入書房。
我一向聽他的話,怎麼可能將書信放在這裡?
再者,雖然她模仿字跡的功夫爐火純青,但仍然存在破綻。
指節輕擊案面的聲音驀地停住。
裴淮像是想起什麼,開始四處翻箱倒櫃。
蒙塵已久的木盒跌落,激起塵埃晃蕩。
裡面裝著的畫卷滾出來,散落在地,七零八落。
裴淮身形一頓,畫卷徐徐展開。
燈火葳蕤,提筆作畫的他。
春光正盛,湖心亭垂釣的他。
大雪漫天,圍爐煮茶的,我們。
每一幅畫卷的右下角,都用極漂亮的簪花小楷寫著:杜慢。
而案上書信,卻赫然寫著。
杜蔓。
17
成親第二日,需進宮拜見皇後與天子。
我起了個大早,妝容變來變去,身上的衣物也換了一套又一套。
「這套就好。」
裴淮有些哭笑不得:「父皇與母後不是吃人的妖怪,蔓蔓,別怕。」
我咬著下唇,還是緊張:「如果我一時嘴快,說錯話了怎麼辦?」
「那就慢一些。」
裴淮低笑:「怕什麼?有孤在。」
那就慢一些。
我念念有詞,慢一些,慢一些。
我是杜慢,慢一些的慢。
不自覺將心中所想的脫口而出,馬車裡,裴淮被逗得啞然失笑:「蔓蔓,你實在太有趣。」
當夜,床幔落下,喜燭搖曳。
我小聲:「殿下,慢、慢一些。」
裴淮卻一反常態,身下力道不減,笑得頑劣:「孤偏不。」
他又說:「蔓蔓,你成日喊孤慢一些,該改叫慢慢才是。」
這日以後,凡是為裴淮而作的詩畫,我的署名,都幹脆改成了杜慢。
閨房之樂。
阿姐不知道這件事,自然就露了破綻。
18
裴淮握著畫卷的手好像在顫抖。
他喚來影一:「去查,太子妃究竟去了哪裡?」
「是,殿下。」
我冷眼看著,對他說:「查到又如何?
「如果查到是你的心上人殺了我,你難道還會為我報仇不成?」
可是,裴淮聽不見。
疾風驟起,門窗被吹得哐啷作響。
我飄在空中,一陣恍然。
原來,我心底還是恨的。
恨他識人不清,錯認阿姐為恩人。
恨他明明心中有阿姐,卻對我曲意逢迎。
恨這兩年,他明明有無數次開口道破真相的機會,卻仍舊選擇欺瞞。
也恨我自己。
杜蔓,你可真傻啊。
怎麼就,輕易被騙了呢?
19
十日後的午時,有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跪倒在裴淮身前。
「殿下,蓮花池裡有具女屍,身、身份尚且不明。」
裴淮驀然起身,打翻茶盞。
連滾燙的茶水濺上指尖也渾然未覺。
我的屍身?
我一路跟著裴淮飄過去。
湖面上,漂浮著的女屍被泡得渾身發脹。
遠遠聞見的氣味令人作嘔。
一旁還有幾條力竭而亡,翻著肚皮的鯉魚。
我眼前一熱,不由喃喃:「真傻。」
下人正要下湖打撈,裴淮卻抬手攔住。
他沉默地跳進湖中,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離得近了,方才發現屍體面容可怖,眉眼已經模糊。
但可以確定,身上穿著的,並不是我的衣物。
裴淮頓時松了一口氣,眉眼倦怠:「清點府上婢女,看少了誰。」
「阿淮,不必了。」
遠處,阿姐挎著食籃,緩步而來。
柳眉輕蹙,似在哀嘆:「這是我身邊的婢女,那日著急忙慌地下水救我,卻再也沒能上來。
「阿淮,可否將她的屍身交由我處理?」
20
為了防止屍身某日浮出水面,因衣物被人認出。
阿姐早命那暗衛更換下我的外裳。
一切,天衣無縫。
裴淮自然認不出我的屍身,沉默半晌,最後說:「倒是個忠心護主的。」
隻有我飄在空中,顫著唇:「不要。」
不要把我交給阿姐。
她不會好好對待我的屍身,更不可能讓我入土為安。
我的靈魂無法安息,是否就因為這具屍體沒有安葬?
不要給她。
我喊著他的名字:裴淮,裴淮。
算我求你了。
可裴淮聽不見。
他揉了揉太陽穴:「那屍身就交由你,好生葬了吧。」
「就知道,阿淮對我最好啦。」
阿姐頓時眉開眼笑。
低頭看向屍身時,嘴角陡然垂下來。
面容比我的屍身還要陰森可怖。
「死了還不能安生。」
趁著裴淮走遠,她低聲咒罵:「真是晦氣的東西。」
21
如我所料,阿姐果然不打算將我好生安葬。
她命暗衛在京中四處尋找能人巧匠。
「上元節將至,我要做一根最好看的玉燭。」
櫻桃似的小嘴報出來的,卻是我的身高。
「就叫美人燭吧。」
將人融進玉燭裡,可不就是人燭嗎?
一旁的小翠顫著唇俯身低頭,掩住驚駭的神色:「小姐果真聰慧。」
阿姐得意一笑。
我彎腰去抱地上的屍身,透明的手卻兀自穿過身體。
徒勞無功。
「小姐料事如神。」
暗衛落地,穩當地跪在她身前:「殿下果然派人去查了太子妃的去向。」
22
「查到了,太子妃已快馬出京,一路南下。」
影一低頭,恭敬地雙手奉上竹冊。
根據竹冊記載,沿途的錢莊都有我本人支取銀票的記錄。
換句話說,我並沒有失蹤。
信的落款改變,也許隻是因為我下決心斬去從前的一切。
握著竹冊的指尖登時發白。
裴淮閉了閉眼。
「暗中把她找回來,不要被人發現。」
「殿下?」
影一神色難掩驚訝:「興許是她發現殿下心中另有其人,這才自覺離開。
「這不是正巧合了殿下的意嗎?為何又?」
裴淮聲音冰冷:「影一,你僭越了。」
影一頓時低頭:「是,屬下會自行領罰。」
可他們不知道,一路下江南的人並不是我。
阿姐收買了人冒充我,沿途前往錢莊支取銀票,造成我南下的假象。
真正的我,早就被她融進了花燭裡。
屍骨無存。
她啊,一向這麼聰明。
23
三日後,人燭制作完成。
阿姐滿意地撫著燭身,口中低聲喃喃:「你看,這就是搶我東西的下場。」
幼時,是被迫咽下的骯髒糕點,狠狠甩在臉上的掌摑。
現在,是我的命。
裴淮讓影一去查我的下落,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她還是不高興:「你走了便走了,他竟然還要分心思到你身上,賤人。
「還好,你死了。
「阿淮心裡,隻能有我一個人。」
她恨恨捏著人燭,直到人燭因手心炙熱的溫度微微變形。
「大婚之日,我就將這你放在喜帳前,讓你好好看看。
「究竟,誰才是這東宮之主。」
24
大婚之日?
刺客餘黨還沒有抓全,此時成親,阿姐不就成了活靶子?
這可違背了裴淮娶我的初衷。
這些時日我才想明白,他娶我,是為了保護阿姐的安全。
我越受寵,阿姐便越安全。
我本以為裴淮不會點頭同意這門親事。
可聽聞阿姐的建議,裴淮卻風輕雲淡地點頭:「也好。」
是時候讓一切回到正軌。
阿姐聞言,唇畔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
隔日,消息傳遍京中。
「前太子妃入主東宮兩年,奈何一無所出,被太子殿下厭棄也是難免。」
「但這也忒難看。」
茶館裡議論聲竊竊。
「庶女做了太子妃,休棄後讓嫡女頂上。兩女侍一夫,可算是讓侯府玩明白了。」
「惹人恥笑。」
「有誰知道,其中可有隱情啊?」
這件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
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阿姐的心情。
祖母褪下腕間的翡翠玉镯,贈與阿姐。
大夫人更不必說,給阿姐準備的嫁妝足足有六十六抬。
阿娘更是熬著燈,紅著一雙眼為阿姐繡蓋頭。
侯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
與我出嫁時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她們笑著,鬧著,恭賀著。
沒人在意,和離之後,我去了哪裡?
25
大婚這日,很快到來。
紅紗袖帳掛滿整個東宮,阿姐身著鳳冠霞帔,緩步而來。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裴淮頭戴冠玉,峨眉星目,卻面沉如水。
看起來並不高興。
「一拜天地。」
語調尖尖兒的近侍高聲唱禮:「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潛在賓客中的刺客揭破偽裝,蜂擁而上。
刀光劍影,衣袂紛飛。
卻被早就埋伏好的親兵團團圍在中央。
裴淮並不慌張,淡然下令:「留活口。」
眼見生路將絕,對武功一竅不通的阿姐自然成了包圍圈的突破口。
可裴淮卻沒有如她想象中,將她完好地護在身後。
阿姐驀地掀開蓋頭,不可置信:「阿淮?」
「別這麼叫孤。」
裴淮神色厭惡:「杜琳琅,你冒認蔓蔓的功勞,全無愧疚。
「那這危險,便也替她擋了。
「說,蔓蔓被你藏在了哪裡?興許孤還能留你一命。」
26
「留我一命?留我一命!」
阿姐仰天大笑,差點笑出眼淚:「阿淮,你這醒悟是否來得太晚了啊?」
阿姐並不是沒有露出端倪。
可裴淮憑著救命之恩偏信於她,更從未想過探查。
直到我失蹤,那封不該出現在書房的,署名不對的信件。
「現在想起找她?」
阿姐收了笑容,聲音冷冷:「與我做下出格之事的是你,傷她心的也是你。
「可憐我的妹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懷了你的孩子。」
孩子?
我恍然撫上小腹。
是了。
那日阿姐之所以在湖邊忽然發狂,不由分說地命人將我殺死。
是因為她邀我下月踏青。
而我以剛懷有身孕的理由拒絕了。
「身孕?你有孩子了?」
地轉天旋。
阿姐的面目霎時可憎:「你也配——」
撲通一聲。
我被死死地摁在湖中。
窒息感鋪天蓋地湧來。
直到我身體冰冷,再也沒有了呼吸。
27
「她不可能死。」
裴淮壓著怒意,眉眼陰鸷:「杜琳琅,你將蔓蔓藏到哪裡去了?」
「藏哪?殿下不是親手將她的屍體交由我處置的嗎?」
刺客餘黨很快被一網打盡。
阿姐冰冷的聲音理所當然地響徹殿中:「就在我們的新房裡,殿下,敢去看看嗎?」
裴淮握著長劍, 仿若修羅。
一腳踹開喜房的房門。
喜榻旁,立著一隻約六尺高的玉燭。
「蔓蔓。」
他陡然失了平靜, 像抱著浮木的落水之人, 唇角顫顫:「這不是真的。
「她不可能死!」
他揪起影一的領子:「你說的, 蔓蔓是去江南散心了。」
怎麼會死在後院中?
死在, 自己的身邊?
他「嘭」的一聲將阿姐丟出去,阿姐頓時被摔得五髒六腑都在發疼, 直直吐血。
裴淮一字一句:「把蔓蔓還我。」
28
他當然找不到我。
我的屍身早已完美地與玉燭相融在一起。
但裴淮像是無法面對這件事,仍固執地命令影衛尋找我的去向。
仿佛我還活著。
我就飄在半空中冷眼看著。
看著他將刺客餘黨一網打盡,嚴刑逼供。
看著他偽造證據,誣陷侯府通敵叛國,抄其滿門。
將阿姐與那些刺客一起,點了天燈。
「蔓蔓, 不該是這樣的。如果早知道救我的人是你, 就不會有這樣荒唐的事發生了。
「那時我看著你瘦弱的背影, 便在心底暗暗發誓, 要一輩子對你好。
「可恨我是個眼瞎的, 竟然將那樣心腸歹毒的人認作了你。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太子手段狠厲,無仁愛之心,震驚朝野。
又接連數月不理政事。
彈劾他的奏章,登時堆滿御史臺。
月下,裴淮低頭喝了口酒。
銀華傾瀉似水, 他起身, 搖搖晃晃地回到寢殿。
寢殿中, 玉燭高約六尺, 面若桃花美人。
他笑著點燃玉燭:「蔓蔓, 我來陪你了。」
殿中頓起大火。
濃煙滾滾,我卻覺得身體愈發輕盈。
耳畔,似有縹緲的聲音傳來——
「杜蔓, 你可願重來?」
29
永和十三年冬,皇家獵場。
再睜眼, 是前世的那場叛亂。
裴淮聽見從自己胸腔裡發出的巨大轟鳴:「撲通、撲通。」
他瘋狂地往旁邊的深山裡衝。
熟悉的林景, 熟悉的灌木叢。
都不知道他與阿姐,還有這層關系。
「(又」可他站在這場大雪中等了又等。
記憶裡的那個人。
卻沒有來。
30
「菩薩保佑,幸虧琳琅沒有出事。」
阿娘跪在佛堂前, 雙手合十。
又轉過來看我:「一會兒和你阿姐道歉去。」
「道歉?」
我抬頭, 內心平靜:「我隻是不想去而已,何錯之有?」
阿娘登時沉下臉色:「歪道理一堆。她沒有受傷,你才能道個歉就了事。若是她受傷,看你怎麼賠!」
嫡庶有別。
又是嫡庶有別。
我並不辯駁,身邊, 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夫人,完了,小姐完了。」
此次圍獵遭刺, 太子不幸身故, 天子震怒。
下令追責那些隻顧著自己逃跑的官眷。
阿姐, 也不能幸免。
從此,我就是侯府的唯一嫡女了。
阿娘喜上眉梢,卻沒注意, 我握著一株狗尾巴草早已出府。
野有蔓草,火燒不盡,春風吹。
又生。
(完)
我跟皇上互換身體後的第一件事,就是 去找我的死對頭蘇貴妃。看著她在我面 前搔首弄姿,各種討好我,
古裝言情
我嫁給了我爹宿敵的兒子。 新婚之夜,他牙咬得咯咯響,我笑開了花兒。 迄今我的人生宗旨是,盡一切之能,反嚴謹 玉而行。 嚴謹玉討厭我,我偏要嫁他。 「嚴家治家嚴謹,見不得驕奢淫逸的作風,公主打定主意嫁進來,微臣隻能接著,望公主日後收斂,謹守祖訓。」 嚴謹玉一張死人臉坐在對面,一如既往的刻板守舊,從我三歲認識他,他便是這個樣子。
短篇虐戀
阿爹五十大壽那晚,忽然從龍椅上栽了下來。 等我們一眾兄弟姐妹跪在床前,他起先是清醒的,一個勁兒地囑咐皇兄他的身後事切莫鋪張,一切從簡。 後來他的神情逐漸恍惚,探著腦袋朝床邊望去:「平安呢?」 「我的平安去哪裡了?」 他瞧見坐在床邊的我,眼睛一亮:「平安!」 後來他自己擺擺手:「你是歡兒,不是平安。」 我忍不住了,撲在他的身上哭起來。 皇兄也紅了眼眶:「爹啊,平安早不在了啊。」 阿爹顫巍巍地問出聲:「好好的姑娘,怎麼就不在了呢?」
短篇虐戀
系統讓我攻略道士。我無語:「男豔鬼攻略男道士,虧你想 得出來。」系統:「那咋了?」「統子我就好這口,就愛看 點這個!」穿越了。
腐看天下